第三章 初戰

“報告長官,河防部隊通知,敵機5架由北來襲,已過黃河,大約1、2分鍾就到,我打信號彈通知山上的瞭望哨指示敵機具體來襲方向。”

“好哇,真來了,正好幹他的!”何武庭不由得摩拳擦掌。

陳浩大怒:“快傳令停止射擊,就說是身後有座兵工廠,也不能這樣浪費炮彈!快把先開炮的一號炮長給我叫來!”

陳浩和徐亮很快成了好朋友。陳浩的到來使徐亮也沾光從上尉晉升為少校。陳浩與徐亮見麵交談後,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從徐亮這裏,他明白了打靜止和低速目標與高速目標完全不同。飛機的高度、速度、炮彈的初速度、炮口仰角、提前量等等一大堆術語讓陳浩費了好大勁才弄清楚。一想到自己帶來的部隊倒有一大半弟兄不識字,如何能讓他們明白這些倒是個頭痛的問題,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徐亮見狀,說:“陳隊長,咱們講的這些個理論沒必要讓弟兄們都明白,隻要弟兄們聽咱們指揮,就準能把小鬼子的飛機揍下來!”

“好兄弟,有什麽高招?”

徐亮指著沙盤模型說:“隊長,你看咱們廠周圍都是200-300米高的丘陵,咱們廠處在這個自然的小盆地之中。現在,敵機來襲的方向是北麵,敵若俯衝轟炸,則進入或撤出經過東北這個葫蘆嘴的可能性最大。我們隻選三個敵機經過可能性最大的方向,事先計算好射擊諸元,敵機來襲時,全部火炮向事先設定的固定方位齊射,形成一個火網,而高射機槍則追著敵機打,這樣就可以彌補咱們部隊訓練不足的問題。”

“好兄弟,真有你的!”

“我們再跟守河的部隊聯絡,多設觀察哨,敵機飛越黃河的時候,及時電話通知我們,這一、兩分鍾的反應時間對於防空作戰可是太寶貴了。在周圍山上,再布置一批防空瞭望哨,發現敵機來襲,立即發信號指示方向。”

兩個年輕的軍官立即把他們的想法付諸實施。8門高射炮按2、3、3方式間隔60米分三排布防,炮口指向北方的天空。陳浩和徐亮研究後,隻給高炮規定了3個固定射擊方向,讓炮手整日練習按這3個固定值轉換炮口位置。再有就是讓士兵拚命練習提高搬運炮彈、裝填、射擊的速度。

工廠的搬遷按預定的計劃進行著。首先運走的是那些未開箱使用的設備、物資。裝車都是在夜間進行的,裝運設備的列車在天亮前開走,轉入當時還比較安全的平漢線南段。設備按照計劃一步步拆卸、裝箱、啟運。尚未拆卸的部分仍維持生產,留下的主要是生產炮彈和子彈的那一部分。

自從柳萬祺破壞了鬼子的情報網以後,這個地區一時成了敵人情報盲區。

白天機器轟鳴,晚上搶裝搶運。

11月下旬,黃河岸邊有了初冬的涼意。經過兩個多月的緊張訓練,高炮分隊已經能夠按照陳浩的的口令迅速將三個固定射擊方向調整到位。搬運、裝填炮彈更是相當熟練了。陳浩和徐亮一商量,準備來一次實彈射擊演習。何武庭一聽他們的主意立刻來了勁兒,報告李待琛後,立即指示高炮分隊:“今天就演習,我到場為你們助威!”

午飯後,演習開始。

“各就各位!”炮兵們迅速奔向各自崗位。

“一號目標!”炮口隨著口令擺動。

“二號目標!”“三號目標!”

8門高炮整齊地隨口令和指揮旗的指示轉動方向。

“下麵,實彈射擊開始,裝填炮彈!”

這時,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陳浩抓起電話:“我是,好,明白了!”放下電話,對通訊兵道:“快打一發紅色信號彈!”

“什麽事?”何武庭問。

“報告長官,河防部隊通知,敵機5架由北來襲,已過黃河,大約1、2分鍾就到,我打信號彈通知山上的瞭望哨指示敵機具體來襲方向。”

“好哇,真來了,正好幹他的!”何武庭不由得摩拳擦掌。

說話間,東北方向山頂一棵消息樹放倒了。

“瞄準一號目標,準備!”炮口指向東北方向天空,大家屏息等待。終於,兩架敵機在大家的視線中出現了。“咚!”布置在第一排的一門高炮未等命令就開火了。這下子8門高炮、4挺高射機槍象炸了鍋似的一齊狂吼起來。他們這8門高炮既不轉動也不瞄準,隻管對準事先預計的敵機通路拚命開火,倒是高射機槍轉來轉去顯得很是忙乎。齊射剛開始,飛在最前麵的一架敵機顯然是被擊中了,拖著濃煙在空中翻滾著、掙紮著向北逃去。遭此突然打擊,另外4架敵機急忙將炸彈丟棄,迅速爬高。敵機向北返航。高射機槍停止了射擊。而8門高炮還在向空中齊射。陳浩大怒:“快傳令停止射擊,就說是身後有座兵工廠,也不能這樣浪費炮彈!快把先開炮的一號炮長給我叫來!”

滿臉髒乎乎,冒著汗的一號炮長跑步過來,掩飾不住興奮:“隊長,我打中了,我打中了一架!”

陳浩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記耳光:“好你個混賬小旺子,誰讓你不聽命令就亂開炮的?按照徐隊副的計策,本來這5架敵機,不全部報銷,也得留下一半!現在可好,還說你打中了,掉下來的鬼子飛機在哪兒呢?”

何武庭說:“陳中校不必動怒,本廠第一次防空作戰,打成這樣已屬不易,弟兄們都辛苦了。剛才大家也都看到了,小旺子說的不假,確實擊中了一架敵機,我們馬上派搜索隊到山上去搜一搜,看看它掉沒掉在我們的地盤上。小鬼子既然來了,肯定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大家準備好,估計他們很快會再來的。”

晚間,兵工廠會議室,李待琛坐在會議桌前擺弄著何武庭他們從山上撿到的一隻皮手套,手套上印有“昭和12年橫須賀軍需廠阪野井”字樣。何武庭正在報告今天下午的防空作戰情況:“已查明,廠區內共落彈14枚,無損失。廠外東北沙集落彈13枚,老百姓被炸死炸傷數十人。據河防部隊消息,被我們擊傷的那架敵機冒著濃煙低空掠過它們的陣地,在北岸附近墜入了黃河。”

李待琛抬頭看看陳浩:“你說在上海戰場上一次也沒有打下過敵機,來這裏第一次防空作戰就揍下小鬼子一架96式。不錯嘛!”

陳浩顯得有些惶恐,急忙起立:“報告長官,這主要是徐亮副隊長的功勞,卑職治軍無方,軍紀不嚴,部下擅自開炮,不然……戰果會更大一些。”

“好了,你們要隨時做好戰鬥準備。我曾在日本留學多年,對日本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們肯定要報複,而且下一次敵機的數量可能會加倍,你們千萬不可懈怠。此次擊落敵機,獎勵你們防空分隊大洋三百元。”“謝李長官!”“好好幹!”“是!”

李待琛又對宋健彥說:“宋處長,報告一下搬遷情況。”

“本廠經過近來緊張拆卸、裝運,現大部設備已平安運抵漢陽,吳博士他們的人員已全部隨設備撤走。我們的其他技術人員也已撤走三分之二,現隻剩下槍彈、炮彈車間的設備尚未撤退。今晚開始本廠全部停產,全麵拆卸剩餘設備,三天內本廠設備將全部拆卸裝車完畢。”宋健彥報告道。

“要動員一些重要工種的技術熟練工人隨廠撤退。唉,故土難離呀。”李待琛掃視一眼與會者,若有所思。當時鞏縣兵工廠有職員116人,正式工人2830人,臨時工1622人。職員及其家屬將全部隨廠撤走。臨時工的工作技術含量較低,全部就地遣散。正式工人怎麽辦?

“報告廠長,據初步了解,很多工人不願隨廠撤離。有些願意隨廠撤退,但是要求帶家屬一起走。”庶務處王處長報告。

“凡願意走的,一律同意他們帶家屬轉移,但是對個人搬家的行李必須限重!待設備和工程技術人員全部撤離後,開始組織願意走的工人和家屬撤退,屆時防空部隊分批上車,隨車防空,掩護撤退。”李待琛道。

“是不是安排防空部隊隨最後幾批設備走?”宋健彥問。

“不,讓防空部隊留下來繼續和敵機周旋。”現在看來,敵人還不知道我廠已經大部轉移的情況。我可不想讓他們知道得太早,那樣路上可就不安全了。大隊工人和家屬一走,就無密可保了。有高射炮跟著大家走,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李待琛道。

“這裏局麵已大致確定,李廠長您是不是先到漢陽?咱們廠的大頭現在已經在那邊了。”

“不,我在這裏,最後一批走。漢陽那邊,你宋處長先去代表我負責。另外,趕快叫廠裏的木工仿製8門假高射炮,要盡可能逼真,等我們全撤走時,布置到原高炮陣地上。”

德川好敏最近有點煩。從寺內大將那裏接受了轟炸鞏縣兵工廠的任務後,他立即回到自己的司令部,準備抽調第三獨立航空中隊去執行這項任務。這第三獨立中隊是一個重轟炸機中隊,配備的是當時日本最先進的96式轟炸機,這種轟炸機最大載彈量僅800千克,最大時速才300多公裏,這和大戰後期的轟炸機如美國的B-29相比,那簡直就算不得轟炸機,但是在二十世紀30年代中期的現役飛機中卻算是先進的機型。第三中隊剛準備去轟炸鞏縣,方麵軍司令部緊急通知德川,第五師團板垣正四郎部的兩個聯隊在山西平型關附近遭到中國軍隊伏擊包圍,要求德川立即派轟炸機支援。

現代戰爭的確不能隻計算雙方的兵員比例。抗戰中,僅日方對我方的空中優勢一項,就大大抵消了我方人數上的優勢,跟何況敵人還有其方麵諸多優勢。戰爭後期,我方掌握了製空權,在滇西、緬甸、桂北、湘西等地,美械裝備並受到正規現代戰爭方式訓練的我國青年學生軍,打日軍也是如秋風掃落葉一般。這是後話不提。

卻說德川接到上司命令,急令其手中當時唯一可機動的獨立第三中隊飛赴平型關助戰,這是1937年9月25日的事情。德川好敏派出戰機後,心中直嘀咕:“準是岡部這個膽小鬼把情況搞錯了。望風而逃的支那軍隊怎麽可能主動進攻,而且還企圖吃掉日本皇軍最精銳的板垣第5師團的兩個聯隊?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岡部怎能編出這種天大的笑話?這個就會耍筆杆子的家夥,他那些個鬼理論有個屁用,盡是些騙人的玩意兒!打仗靠的是武器和意誌。可恨這種人居然也要被晉升中將和我德川好敏平起平坐?聽說還有可能就任獨當一麵的駐蒙軍總司令,大本營真是瞎了眼!”想到寺內對岡部的偏愛、偏袒,德川感到憤憤不平。

三中隊返航後的報告大大出乎德川的意料,當飛機趕到戰場時,中國軍隊已經衝下山與日軍展開了白刃格鬥,雙方糾纏在一起拚死搏殺。飛機低空盤旋,雙方士兵的麵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無法投彈、掃射。德川滿腹狐疑,他心目中的中國士兵營養不良,麵黃肌瘦,怎麽敢和訓練有素的皇軍拚刺刀?

隨後,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板垣師團戰死1千多人,逃回的人員也大部負傷,軍用汽車被毀百餘輛。“七七”開戰以來,日軍還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更讓德川鬼子吃驚的是:取得如此戰績的竟是中國正規軍中裝備最差的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部隊。自此戰之後,一向被日軍沿著同蒲鐵路向南趕鴨子的不堪一擊的晉綏軍也忽然硬氣起來,此後幾乎每一縣、每一交通線上的重要村鎮都要經過激烈戰鬥才能易手。竟有晉綏軍的一個旅在守一座縣城時,與日軍從城外到城牆再到城內逐街逐屋死守不退,堅守了13天,自旅長以下全體官兵全部英勇殉國。中國軍隊不畏犧牲英勇戰鬥,有效地遲滯了敵人的攻勢,消耗了敵人的力量。但是國軍這種分兵守土的方法缺陷甚大。從戰區角度看,國軍總兵力甚多,占據了兵力優勢,但是從局部的每次戰鬥看,總是處在敵人優勢兵力的圍攻之下,相互增援不力,力量不能協調運用,處處居於劣勢。其實國民黨軍的這種缺點在江西與紅軍作戰時就已表露無餘,那時國民黨圍剿紅軍,動輒動用十倍以上於紅軍的優勢兵力,但前幾次“圍剿”每戰多被局部集中優勢兵力的紅軍所敗,出現紅軍部隊“七百裏驅十五日,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情形。究其原因,國民黨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軍隊,而是為維護某些不同團體利益的私家軍。軍隊是維護私利的工具,那麽戰時消滅異己,保存實力就成了指導原則,久之成了習慣。私家軍任人隻唯親,不唯賢,造成許多庸才擔任高官,而指揮員的無能對軍隊的危害是致命的。國軍的這種分兵防禦的作戰方式,到解放戰爭期間仍然是一如既往。美國軍事顧問團團長巴大維將軍在濟南戰役前夕曾公開譏諷國民黨軍的這種情況為“城牆心理”。國民黨敗退到台灣以後,閻錫山專門著述對此進行了反思檢討。反觀日軍及後來與我們交過手的美軍,其一部受到攻擊或包圍時,其他部隊一定會奉命拚死援救,配合、協同方麵做的相當好。

再說日軍遇到晉綏軍頑強抵抗,對空軍的支援有了更大的依賴性。德川的空軍日日輪番起飛,沒有一點空閑。

德川的噩夢越做越心驚:第九重轟炸機大隊奉命轟炸太原,還未到太原上空,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來迎接他們的使者,一隊霍克二戰鬥機快速迎了上來,隨著歡迎者節奏感很強的機槍射擊聲,沒有戰鬥機護航的日本轟炸機有半數提前進行了“俯衝轟炸”的告別演出,“俯衝”很完美——一直到達大地;“轟炸”也很圓滿——炸彈都未從機身分離,所餘殘骸不算太多。原來中國方麵為了鼓舞士氣,剛向山西增援了4個戰鬥機中隊。在這之前,鬼子華北方麵軍的戰鬥機天天在中國的步兵陣地上低空俯衝掃射,充當對地攻擊的角色。此時,不得不麵對中國空軍的挑戰了。中國陸軍在忻口建立了鞏固的防禦陣地。而日軍轟炸機在沒有戰鬥機掩護時,再也不敢恣意妄為了。德川好敏自參加侵略中國的勾當以來,不得不第一次組織爭奪製空權。

太原上空展開了一係列的空戰。當時中國空軍的主力戰機是美國的霍克三型戰機,而增援山西的是老式的霍克二戰機。就這麽不起眼的十幾架老式飛機竟然與德川引以自豪的兩個戰鬥機大隊激烈搏殺了近一個月,連德川的愛將,號稱“驅逐王”的三輪寬少佐也被中國空軍陳其光大隊長擊落。敵空軍雖然損失很大,但是損失的飛機可以得到國內不斷的補充,而我國由於科技和工業的落後,沒有製造飛機的能力,損失一架就少一架,最後援晉的十幾架霍克二飛機隻剩下三架,被迫退到洛陽休整。德川的空軍在一個月內付出沉重代價後終於又可以自由行動了,消除了空中威脅的他們又開始了對中國軍民的狂轟濫炸,忻口前線遭到的轟炸尤為瘋狂。德川的狂妄情緒剛剛有所恢複,一個讓他暴跳如雷的消息傳來:陽明堡前線機場被八路軍襲擊,24架飛機被毀。自“七七事變”以來,德川的空軍一直橫行無忌,此次在山西遭到中國的國共雙方部隊空中和地麵雙重打擊,元氣大傷。

直到11月下旬,山西戰事告一段落,經過補充,德川才得以抽出兵力去執行轟炸鞏縣的任務。按照他的估計,中國人辦事拖拉,鞏縣兵工廠此時斷不可能開始搬遷,萬萬想不到此時鞏縣兵工廠已遷走大部。更讓他沒料到的是,轟炸鞏縣的行動一開始就碰了個硬釘子。第三獨立轟炸機中隊的5架戰機,一架被擊傷後,連人帶機墜入了黃河,返航的飛機除中隊長島穀亨大尉的飛機外,其餘三架不同程度受損。三中隊的飛行員除了島穀亨大尉外,其餘飛行員都是從日本國內新補充的。當時日本空軍虛報戰績的情況還不嚴重。不像大戰後期,如果按照日本飛行員報的戰果,美國海軍不知被消滅了多少遍。

德川漸漸冷靜下來,把島穀亨大尉叫來,仔細詢問了空襲的經過和中國方麵防空部隊的情形,對著沙盤仔細思考了一番,然後對參謀軍官道:“命令從第9大隊調兩個中隊準備與獨立三中隊一起空襲鞏縣兵工廠,由島穀亨大尉統一指揮,讓兩個中隊長來我這裏,我要親自給他們布置空襲戰術。一待天氣條件許可立即出動,一定要徹底摧毀支那的鞏縣兵工廠,絕不能讓他們平安遷到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