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霧,卻沒有霧。明月雖已西沉,霧卻還沒有升起。

仇天鵬從月光下走過來,眼睛一直在盯著鬼手。

鬼手不看他。

仇天鵬忽然道:“這一戰,真的勢在必行麽?”

鬼手道:“嗯。”

仇天鵬道:“然後呢?”

鬼手道:“然後沒有了。”

仇天鵬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戰無論你是勝是負,都不再管這件事?”

鬼手道:“是。”

仇天鵬忽然笑了一笑,轉過身子拍了拍魏子雲的肩,道:“這件事你還拿不定主意?”

魏子雲道:“我……”

仇天鵬道:“我若是你,我一定會勸他們趕快動手。”

魏子雲道:“請教?”

仇天鵬道:“因為這一戰,無論是誰勝誰負,對你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那麽,還等什麽呢?”

魏子雲還在考慮。

仇天鵬道:“我所說的利,是漁翁得利的利。”

魏子雲抬起頭,看了看斷魄,看了看西門吹雪,又看了看仇天鵬,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今夜雖是月圓之夕,這裏卻不是紫禁之巔。”

仇天鵬道:“你的意思是說,要讓他們再回到太和殿上去麽?”

魏子雲居然笑了笑,道:“他們這一戰既然勢在必行,為什麽要讓那幾位不遠千裏而來的人,徒勞往返?”

仇天鵬也笑了,道:“瀟湘劍客果然人如其名,果然灑脫得很。”

魏子雲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了,道:“仇天鵬果然不愧為仇天鵬。”

明月雖已西沉,看起來卻更圓了。

一輪圓月,仿佛就掛在太和殿的飛簷下,人卻已在飛簷上。

人很多,卻沒有人聲。

就連慕容雅雲、釘子,都已閉上了嘴,因為他們也同樣能感受到那種*人的壓力。

忽然間,一聲龍吟,劍氣衝霄。

斷魄劍已出鞘。劍在月光下看來,仿佛也是蒼白的。

蒼白的月,蒼白的劍,蒼白的臉。

斷魄凝視著劍鋒,道:“請。”

他沒有去看鬼手,連一眼都沒有看,竟然沒有去看鬼手手裏的劍,也沒有去看鬼手的眼睛。

這是劍法的大忌。高手相爭,正如大軍決戰,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的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連每一根肌肉的跳動,也都應該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

斷魄身經百戰,號稱無敵,怎麽會不明白這道理?

這種錯誤,本來是他絕不會犯的。

鬼手目光銳利如劍鋒,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臉,仿佛還看到了他的心。

斷魄又說了一遍:“請。”

鬼手忽然道:“現在不能。”

斷魄道:“不能?”

鬼手道:“不能出手。”

斷魄道:“為什麽?”

鬼手道:“因為你的心還沒有靜。”

斷魄默然無語。

鬼手道:“一個人心若是亂的,劍法必亂,一個人劍法若是亂的,必死無疑。”

斷魄冷笑道:“難道你認為我不戰就已敗了?”

鬼手道:“現在你若是敗了,非戰之罪。”

斷魄道:“所以你現在不願出手?”

鬼手沒有否認。

斷魄道:“因為你不願乘人之危?”

鬼手也沒有否認。

斷魄道:“可是這一戰已勢在必行。”

鬼手道:“我可以等。”

斷魄道:“等到我的心靜?”

鬼手點點頭道:“我相信我用不了等多久的。”

斷魄霍然抬起頭盯著他,眼睛裏仿佛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卻又很快被他手裏的劍光照散了。

對你的敵手感激,也是種致命的錯誤。

斷魄道:“我也不會讓你等多久的,在你等的時候,我能不能找一個人談談話?”

鬼手道:“說話可以讓你心靜?”

斷魄道:“隻有跟一個人說話,才可以使我心靜。”

鬼手道:“這個人是誰?”

這句話他本不必問的。

斷魄說的當然是陸小鳳,因為他心裏的疑問,隻有仇天鵬一個人能答複。

仇天鵬坐了下來,在紫禁之巔,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來。

明月就掛在他身後,掛在他頭上,看來就像是神佛腦後的那圈光輪。

斷魄凝視著他,已凝視了很久,忽然道:“你不是神。”

仇天鵬道:“我不是。”

斷魄道:“所以我想不通,你怎麽會知道那麽多秘密的?”

仇天鵬笑了一笑,道:“你真的認為這世上有能夠永遠瞞住人的秘密?”

斷魄道:“也許沒有,可是我們這計劃……”

仇天鵬道:“你們這計劃,的確很妙,也很周密,隻可惜無論多周密的計劃,都難免有漏洞。”

斷魄道:“我們的漏洞在哪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仇天鵬沉吟著,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出來的,我隻不過覺得,有幾個人本來不該死的,卻不明不白的死了。”

斷魄道:“你說的是張一鶴、公孫娘和甜甜?”

仇天鵬道:“還有柳俊傑。”

斷魄道:“你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要對他們下毒手麽?”

仇天鵬道:“現在我已想通。”

斷魄道:“你說!”

仇天鵬道:“這計劃久已在秘密進行中,王總管的人,一直都在保持聯絡,他們見麵的地方,就是妓院。”

斷魄道:“因為他們認為,絕不會有人想得到太監和喇嘛居然也逛妓院。”

仇天鵬道:“但你不放心,因為你知道柳俊傑不是平常人,你總懷疑他們已發現這秘密,所以你一定要殺了他們滅口。”

斷魄道:“其實我本不必殺他們的。”

仇天鵬道:“的確不必。”

斷魄道:“可是這件事關係實在太大,我不能冒一點險。”

仇天鵬道:“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發現,在你們這次決戰的幕後,一定還隱藏著個極大的秘密,絕不僅是因為沙人王和沙皇的豪賭。”

斷魄歎了口氣,道:“你總該知道張一鶴是非死不可的。”

仇天鵬道:“因為張一鶴急著要找鬼手,他找到了那個太監窩,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你也在那裏,他當然非死不可。”

斷魄道:“你想必也已知道,他捏的那第三個蠟像就是我。”

仇天鵬道:“就因為這個蠟像,所以泥人張才會死。”

斷魄道:“那天你去遲了一步。”

仇天鵬歎了口氣,道:“因為我走了不少冤枉路。”

斷魄道:“我殺公孫娘,就是為了要引你走入歧途。”

仇天鵬道:“你還希望我懷疑釘子。”

斷魄冷笑道:“難道你真的以為他很老實?”

仇天鵬忽然又笑了一笑,道:“我雖然常常看錯人,做錯事,走錯路,但有時候卻偏偏會歪打正著。”

斷魄道:“歪打正著?”

仇天鵬道:“我若不懷疑釘子,就不會去追問甜甜,也就不會發現王總管和喇嘛那天也到那裏去過。”

斷魄道:“你問出了這件事後,才開始懷疑到我?”

仇天鵬歎息著道:“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懷疑到你,雖然我總覺得你絕不可能被人暗算,更不可能傷在唐家的毒藥暗器下,但我卻還是沒有懷疑到你,因為……”

他凝視著斷

魄,慢慢地接著道:“因為你是我的仇人。”

斷魄扭轉頭,他是不是已無顏再麵對仇天鵬?

仇天鵬道:“你們利用沙人王和沙皇的豪賭作煙幕,再利用這一次決戰作引子,你先安排好一個人在沙皇那裏,作你的替身,你出現時,滿身簪花,並不是怕人嗅到你傷口的惡臭,而是怕人發覺你身上並沒有惡臭。”

仇天鵬又歎了口氣,接著道:“這些計劃實在都很妙,妙極了。”

斷魄沒有回頭。

仇天鵬道:“最妙的還是那些緞帶。”

斷魄道:“哦?”

仇天鵬道:“魏子雲以緞帶來限製江湖豪傑入宮,你卻要王總管在內庫中又偷出一匹變色綢,製成緞帶,交給白雲觀主,由他再轉送出去,來的人一旦多了,魏子雲就隻有將人力全都調來太和殿防守,你們才可以從容在內宮進行你們的陰謀。”

斷魄仰麵向天,默然無語。

仇天鵬道:“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雖然算準了鬼手絕不會向一個負了傷的人出手,卻忘了還有一個一心想報兄仇的唐天縱。”

斷魄道:“唐縱?”

仇天鵬道:“若不是唐縱出手暗算了你的替身,我可能還不會懷疑到你。”

斷魄道:“哦?”

仇天鵬道:“我發現了你的秘密,我立刻想到你,又想到王總管,直到那時,我才明白你們的陰謀,是件多麽可怕的陰謀。”

斷魄忽然笑了。

仇天鵬道:“你在笑?”

斷魄道:“我不該笑?”

仇天鵬看著他,終於點了點頭,道:“隻要還能笑,一個人的確應該多笑笑。”

隻不過笑也有很多種,有的笑歡愉,有的笑勉強,有的笑諂媚,有的笑酸苦。

斷魄的笑是哪一種?

不管他的笑是屬於哪一種,隻要他還能在此時此地笑得出來,他就是個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

他忽然拍了拍仇天鵬的肩道:“我去了。”

仇天鵬道:“你沒有別的話說?”

斷魄想了想道:“還有一句。”

仇天鵬道:“你說。”

斷魄扭轉頭道:“不管怎麽樣,你總是我的敵人……”

仇天鵬看著他大步走出去,走向鬼手,忽然覺得秋風已寒如殘冬……

這時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夢,情人的夢。

情人,永遠是最可愛的,有時候,仇人雖然比情人還可愛,這種事畢竟很少。

仇恨並不是種絕對的感情,仇恨的意識中,有時還包括了了解與尊敬。

隻可惜可愛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

怨,就不同了。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卻是後天的,仇恨是被動的,怨恨卻是主動的。

你能不能說鬼手恨斷魄?

你能不能說斷魄恨鬼手?

他們之間沒有怨恨,他們之間隻有仇恨。他們的仇恨,隻不過是一種與生俱來,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也許,斷魄恨的隻是——既然生了斷魄,為什麽還要生鬼手。

也許,鬼手所恨的也是一樣。

恨與愛之間的距離,為什麽總是那麽令人難以衡量?

現在,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候。

真正到了決戰的時候,天上地下,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這場決戰。

這一刻,也許很短暫,可是有很多人為了等待這一刻,已經付出了他們所有的一切!

想起了那些人,仇天鵬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這一戰是不是值得?

那些人的等待是不是值得?

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能解釋,沒有人能判斷。

甚至連仇天鵬都不能。

可是,他也同樣的感覺到那種*人的煞氣和劍氣,他所感受的壓力也許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因為鬼手是他的朋友,斷魄卻不是。

——假如你曾經認為一個人是你的朋友,那麽這個人永遠都是。

所以,仇天鵬一直都在盯著鬼手和斷魄的劍,留意著他們每一個輕微的動作和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動。

他在擔心鬼手——鬼手的劍,本來是神的劍,劍的神。

可是現在,他已不再是神,是人。

因為他已經有了人類的愛、人類的感情。

人總是軟弱的,總是有弱點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斷魄是不是已抓到了鬼手的弱點?

仇天鵬很擔心,他知道,無論多小的弱點,都是足以致命的。

他知道,就算是斷魄能放過鬼手,鬼手也不能放過自己。

勝就是生,敗就是死,對鬼手這種人來說,這其間絕無選擇的餘地。

最怪的是,他也同樣擔心斷魄!

他從未發覺斷魄有過人類的愛和感情!

斷魄的生命就是劍,劍就是斷魄的生命。隻不過生命本身就是場戰爭,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戰爭。

無論是哪種戰爭,通常都隻有一種目的——勝。

勝的意思,就是光榮,就是榮譽。

可是現在對斷魄說來,勝已失去了意義,因為他敗固然是死,勝也是死。

因為他無論是勝是敗,都無法挽回失去的榮譽,何況無論誰都知道,今夜他已無法活著離開紫禁城了。

所以他們兩個人雖然都有必勝的條件,也都有必敗的原因。

這一戰究竟是誰負?誰勝?

這時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兩柄不朽的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並不快,鬼手和斷魄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隨心而變。

別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魏子雲、丁敖、殷三、屠方,卻都已經流出了冷汗。

這四個人都是當代的一流劍客,他們看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高無上的境界!

斷魄的對手若不是鬼手,他掌中的劍每一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

他們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仇天鵬手上忽然也沁出了冷汗,他忽然發現西門吹雪劍勢的變化,看來雖然靈活,其實卻呆滯,至少比不上斷魄的劍那麽輕靈流動。

斷魄的劍,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鬼手的劍上,卻像是係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這條看不見的線。

仇天鵬也已看出來了,就在下麵的二十個變化間,斷魄的劍必將刺入鬼手的咽喉。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仇天鵬指尖已冰冷。

現在,無論誰也無法改變鬼手的命運。

仇天鵬不能,鬼手自己也不能。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

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後一劍,已是決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鬼手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斷魄的胸膛時,斷魄的劍已必將刺穿他的咽喉。

這命運,他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又發現斷魄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隻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這一兩寸的距離,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錯誤怎麽會發生的?

是不是因為斷魄自己知道自己的生與死之間,已沒有距離?

劍鋒是冰冷的。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斷魄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他的心。

然後,他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痛,就仿佛看見他初戀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時,那種刺痛一樣。

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所有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將在一瞬間結束。

現在他的生命也已將結束,結束在西門吹雪的劍下!

可是,他對鬼手並沒有怨恨,隻有種任何人永遠都無法了解的感激。

在這最後一瞬間,鬼手的劍也慢了,也準備收回這一著致命的殺手。

斷魄看得出。

他看得出鬼手實在並不想殺他,卻還是殺了他,因為鬼手知道,他寧願死在這柄劍下。

——既然要死,為什麽不死在鬼手的劍下?·——能死在鬼手的劍下,至少總比別的死法榮耀得多!

鬼手了解他這種感覺,所以成全了他!

所以他感激!

這種了解和同情,惟有在絕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間,才會產生。

在這一瞬間,兩個人的目光接觸,斷魄從心底深處長長吐出一口氣!

“謝謝你。”

這三個字他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從他目光中流露出來!他知道鬼手也一定會了解的!

他倒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裏!

這絕世無雙的劍客,終於已倒下去。他的聲名,是不是也將從此消失?

天邊一朵白雲飛來,也不知是想來將他的噩耗帶回天外?還是特地來對這位絕世的劍客,致最後的敬意?

曙色已臨,天地間卻仿佛更寒冷、更黑暗。

斷魄的臉色,看來就仿佛這一抹剛露出的曙色一樣,寒冷、朦朧、神秘!

劍上還有最後一滴血!

鬼手輕輕吹落,仰麵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寂寞。

鬼手藏起了他的劍,抱起了斷魄的屍體,劍是冷的,屍體更冷。

最冷的卻還是鬼手的心。

轟動天下的決戰已過去,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仇敵已死在他劍下。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使他的心再熱起來?血再熱起來?

他是不是已決心永遠藏起他的劍?就像是永遠埋藏起葉孤城的屍體一樣?無論如何,這兩樣都是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的。他對他們都同樣尊敬。

丁敖忽然衝過來,揮劍攔住了他的去路,厲聲道:“你不能將這人帶走,無論他是死是活,你都不能將他帶走。”

鬼手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丁敖又道:“這人是朝廷的重犯,為他收屍的人,也有連坐之罪。”

鬼手道:“你想留下我?”

丁敖冷笑道:“難道我留不住你?”

鬼手額上青筋凸起。

丁敖道:“鬼手與斷魄雙劍聯手,天下也許無人能擋,但可惜斷魄現在已經是個死人,這裏卻還有禁衛三千。”

這句話剛說完,他忽然聽到他身後有人在笑!

一個人帶著笑道:“斷魄雖然已經是個死人,仇天鵬卻還沒有死。”

仇天鵬又來了!

丁敖霍然回身,喝道:“你想怎麽樣?”

仇天鵬淡淡道:“我隻不過想提醒你,鬼手是我的朋友。”

丁敖道:“難道你想包庇朝廷的重犯?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罪?”

仇天鵬道:“我隻知道一點。”

丁敖道:“說!”

仇天鵬道:“我隻知道不該做的事,我絕不去做,應該做的事,你就算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一樣要去做。”

丁敖臉色變了。

屠方、殷三已衝過來,侍衛們弓上弦,刀出鞘,劍拔弩張,又是一觸即發。

忽然間,又有一個人跳起來,大聲道:“你們雖然有禁衛三千,仇天鵬至少還有一個朋友,也是個不怕砍掉頭的朋友。”

這個人是卜巨。

玉璣子立刻跟著道:“貧道雖然身在方外,可是方外人也有方外之交。”

他轉過頭來,看著釘子,道:“釘子呢?”

釘子瞪了他一眼,道:“道士能有朋友,釘子為什麽不能有?”

他又瞪了慕容雅雲一眼,道:“你呢?”

慕容雅雲歎了口氣,道:“這裏的侍衛大老爺們不但都是高手,而且都是大官,可是我乃神兵山莊二小姐,又是仇天鵬的親生妹妹,所以……”

玉璣子道:“所以怎麽樣?”

慕容雅雲苦笑道:“所以我不能不幫我哥哥。”

玉璣子道:“很好。”

慕容雅雲道:“很不好!”

玉璣子道:“不好?”

慕容雅雲道:“假如他們要留下鬼手,哥哥是不是一定不答應?”

玉璣子道:“是。”

慕容雅雲道:“假如他們要對付哥哥,我們是不是不答應?”

玉璣子道:“是。”

慕容雅雲道:“那麽我們是不是一定要跟他們幹起來?”

玉璣子默認!

慕容雅雲道:“我剛剛已計算過,假如我們要跟他們幹起來,我們每個人,至少要對付他們三百一十七個。”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雙拳難敵四手,兩隻手要對付六百多隻手,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玉璣子突然笑了一笑,道:“莫忘記你可是神兵山莊二小姐。”

慕容雅雲也笑了。

他們的笑很輕鬆,在天子腳下,紫禁城裏,麵對著寒光耀眼的刀山槍林,他們居然還能笑得很輕鬆。

丁敖他們卻已緊張起來,侍衛們更是一個個如臨大敵!

這一戰若是真的打起來,那後果就真的不可想像了。

看起來這一戰已是非打不可!

魏子雲麵色沉重,雙手緊握,緩緩道:“各位都是在下心慕已久的武林名家,在下本不敢無禮,隻可惜職責所在……”

仇天鵬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的意思,我們都懂,我們這些人的脾氣,我也希望你能懂。”

魏子雲道:“請教。”

仇天鵬道:“我們這些人,有的喜歡錢,有的喜歡女人,有的貪生,有的怕死,可是一到了節骨眼上,我們就會把朋友的交情,看得比什麽都重。”

魏子雲沉默了很久,才歎息著點了點頭,道:“我懂。”

仇天鵬道:“你應該懂。”

魏子雲道:“還有件事,你也應該懂。”

仇天鵬道:“哦?”

魏子雲道:“這一戰的結果,必定是兩敗俱傷,慘不忍睹,這責任應該由誰負?”

仇天鵬沒有開口,心裏也一樣沉重。

魏子雲環目四顧,長長歎息,道:“無論這責任由誰負,看來這一戰已是無法避免,也沒有人能阻止了。”

仇天鵬沉思著,緩緩道:“也許還有一個人能阻止。”

魏子雲道:“誰?”

仇天鵬遙視著皇城深處,眼睛裏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這時,大殿下已有人在高呼:“聖旨到。”

一個黃衣內監,手捧詔書,匆匆趕了過來。

大家一起在殿脊上跪下聽詔:“奉天承運,天子詔曰,召禦兄仇天鵬即刻到南書房,其它各色人等,即時出宮。”

天子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永無更改。

各色人等中,當然也包括了死人,所以這一戰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可是這時候已經死了的斷魄卻活了過來,一個縱身躍上了房頂,笑道:“沒想到你鬼手居然可以打敗我。不過我會再來找你們的。”說完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