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北方祥和

進入靜闌城時,已經是次日的下午,但是迎接的人群卻延綿出靜闌城南十裏。賀蘭並沒有先入城,而且去了王陵,她是去拜祭父王,更是去拜祭死去的將士。寂靜的起南山,不知道何時起了很多的墳頭,烏鴉落在寂寞中發出呱呱的聲音,倉促準備的供品,還是很快擺在了烈士的墓前,黃金百戰穿金甲,大浪淘金始到金。所有的太平盛世,都是更多的血肉之軀鑄成的堅固的城池。

看多了死亡,看多了生離死別,兒女情長與戰爭的殘酷比起來,是那麽的可笑。

騰起的青龍,此時俯身而跪,她跪的不是哪個人,而是天下萬民。

她站起身,身後的人卻依舊在跪著,他們無數次的為了她在戰場上拚殺,可這一刻,他們真的明白,她是他們精神的支柱,公主在,靜闌在,公主亡,靜闌玉石俱焚。

一個人的魅力,不是出現的單一的時刻,給人的震撼,而是漫長時間沉澱裏,他與你內心的侵蝕。

蒼穹大地,尊貴是被高高抬起的,有時跪了,卻比站著更加的堅挺!

在身邊人的眼裏,她還是一個孩子,有時會帶著任性,帶著倔強,但在臣民的眼裏,她宛如聖潔的女神,高高在上,受到他們的擁戴。他們已經不在意她是一個女子,已經不在意她任何的缺點,他們隻在意有了她,靜闌在和平著,她將戰爭遠遠的與這片土地隔離開。

她徒步向山下走來。附近村裏的百姓都出來迎送。突然一個稚嫩地聲音傳來,“郡主,等等!”她四下張望,終於找尋到了一個小女孩,她地衣服很破舊,但很幹淨。八九歲的年紀,稚嫩的小臉竟然閃著激動,手中提著一個籃子,與她小小的身體是那麽的不協調,護衛本想攔下她,可見公主已經發現了她。隻得將她帶到賀蘭的近前,小女孩俯身跪下,給賀蘭磕頭,“叩見郡主娘娘。”她地眼睛是那麽的純潔,沒有一絲的雜質,她打開籃子。竟然是一籃子的雞蛋。“這是俺和俺娘攢下來,聽說郡主從南麵回來。特意帶給娘娘。都是自己家的雞下的,很幹淨地。”賀蘭俯身拉起她。問道:“你娘怎麽不來?”女孩站起身,回答道:“俺娘腿腳不好。走不快,在後麵呢,怕郡主走了,就讓我先來。”

女孩說話很流利,賀蘭蹲下身子,問道:“你爹呢?”“俺爹在俺小時候就死了,隻留下我和娘兩個人,要不是郡主免去了我家的租子,我和我娘也不會有好日子過!”賀蘭聽了這話,眼淚止不住落了下來,將她環在懷裏,“你是一個好孩子!”“郡主,你怎麽哭了?”賀蘭輕擦著淚水,低語道:“我想我爹和我娘了!”

“荷兒,荷兒……”遠處跑來了一個蹩腳的農婦。

賀蘭站起身向她望去,小女孩連忙解釋道:“郡主,俺娘來了!”農婦見到自己的女兒站在郡主身邊,連忙俯身跪下,“小民叩見郡主。”“免禮吧!”然後將小女孩送到她的身邊,輕語道:“你的女兒是一個好孩子,以後一定會有出息地。好好帶她過日子,如果有男人,給孩子找個爹。”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對於年輕寡婦。不管什麽時候。人們地眼光都是有色地。而賀蘭地一席話。讓她再不會低人一等。

賀蘭轉過身去。眼淚一滴一滴地忍不住地落下。父親母親。這對她來說何止是奢望?

身後有侍衛提起了雞蛋筐。然後將一錠銀子遞到農婦地手中。囑咐道:“不要辜負了公主地一片心意!”

她地背影漸遠漸近。漸漸地由模糊起來。

長風拉過她地手。將她扶上馬車。寒冬地天氣。在冰冷中有份感覺融化了。凍結了。又融化了。又凍結了。反反複複地掙紮著。

靜闌城近了。又遠了。遠了又近了。多少次地別離。多少次地歸來。而今她又回來了。

靜闌郡守龐哮裕帶領著靜闌大小官員出城迎接,嶄新的飄然的官服在城牆下甚是耀眼,“賀蘭,到城下了!”長風將她冰冷的小手緊緊的握在掌中,賀蘭對著他,玩笑的說道:“大仗歸來,這也算是衣錦還鄉?”長風卻沒有笑,將她的手握的很緊了,低沉的說道:“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上沒有戰爭,沒有貧苦,四方的人民安居樂業,那會有多好?”

賀蘭凝望著他,很多時候,她確實忘記了他另外一個身份,她也隻把他當成了身邊的一個朋友,一個知己,一個長輩,而忘記了他還是一個國家的王子,他的身上同樣也背負著命運,難以喘息,還有那沒有蹤跡的女媧石,牽絆著他。

“你還在找女媧石嗎?”賀蘭關心的問道。

他搖搖頭,說道:“已經不用尋找了,王祖母說,一個物件什麽時候也隻是一個物件,不能因為一個物件而去殘害無辜的生命!”

一個物件?陰月王朝的瑰寶也不過是一個物件,是啊!再價值連城的東西,也不過是一個物件,是死的,而人卻是活的!

“王上說的真好!”

“王祖母還說,人到了老的哪一天,總是會想明白許多年輕時從來都沒有想明白的事情。”他說這話時,眼睛裏竟然多了神女山的山巒,孤傲,遙遠。

車子停了下來,官員們俯身跪下,“恭迎公主回城!”

她下車仰望著靜闌的天空,閉上眼睛,依舊白花花的,看不清所有的人,也看不見所有的人,隻有太陽的光輝在眼底呈現白花花的影像。遠處,好似有叫賣的聲音;遠處,好似有小兒的哭聲;遠處,好似有嫋嫋的琴音;遠處,好似有歌女的吟唱。層層巒巒起伏不定,在心裏翻騰、墜落。

官員們見他長久的不語,都規規矩矩的跪著,直到她朱唇親啟,“都起來吧!”

可是她依舊還是那個動作,呼吸著靜闌的空氣,感受著北國的風情。

她在心裏默默的詠頌著隻有自己能聽見的劇目。

再見了,莫修羅!

再見了,將軍府!

再見了,魏源!

這或許也是一個關於寒冷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