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收拾了

季英英在人群裏穿梭,滑得像泥鍬似的。她瞥見提著蓮花燈,端著酸梅湯的兩個婢女驚慌失措地尋找著自己。一個人目標小,叫住湘兒綾兒,更容易被抓到。季英英沒有開口叫住她們。

“她在那邊!往橋上跑了!”

“去那頭堵她!”

一群紈絝興奮起來,帶著伴當奔橋上堵人去了。

季英英不過是做做樣子,轉身就擠在人群裏下了橋,貓著身子往熱鬧地方跑:“想抓我,門都沒有!”

她好不容易擠到一處花燈攤鋪旁停下來喘氣,正得意時,耳邊突然響起笑聲:“我就說,你肯定不會傻到被人堵橋上。”

季英英抬頭就看到楊靜淵一臉賊笑,她想都沒想,揚起手裏的柳枝就抽了過去。

“喂喂,季二娘,是我!”楊靜淵偏過頭,躲開抽來的柳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眉開眼笑:“還好我反應快,沒打著!”

季英英掙紮了下沒抽開手,抬腳就踢。

“還是沒踢著!”楊靜淵笑咪咪地輕鬆將她轉了個身。在季英英發飆之前,他湊近她耳邊道:“你瞧,他們在那邊呢。要不要我喊他們過來?”

季英英麵向橋頭,看到一群紈絝在橋上呼喝著找人。她再傻也不至於把自己送上門去,聽楊靜淵的意思是想幫自己似的,便偏過頭道:“你不是和他們一夥的麽?”

她的臉從楊靜淵唇邊掠過,他下意識地一孥嘴,親了個正著。

季英英的眼睛陡然瞪圓。

楊靜淵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他覺得自己不是有意的,他有點懵。可唇上似乎還停留著柔軟的滋味,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季英英也懵了。

就算和趙修緣青梅竹馬長大,拖過小手,摟過抱過,趙修緣都沒親過她。最多頭挨頭,溫馨無比地蹭蹭額頭。

看到楊靜淵舔著嘴唇一副調戲小娘子的滋味甚是美好的模樣。季英英眼睛裏漸漸浮起了一層殺氣。她可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被狗咬了一口,她當然不會咬回來,但她會把那條狗剁來燉了。

天地良心!楊靜淵看到季英英的眼神心裏直喊冤枉。看到周七郎被季英英踹進河,他心裏爽快無比,恨不得出腿開踹的人是自己。看在她教訓周七郎的份上,他是真心想幫她脫身來著。可是他剛才怎麽就那麽自然地孥了孥嘴呢?誰叫你的臉像嫩桃兒似的。不,不對,誰知道你那會兒正巧就偏過頭來呢?

楊靜淵心裏想著,突然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眨了眨眼,怎麽就把這話給說出來了?

“楊三郎!”季英英腦門一熱,拿起旁邊花燈攤子上一盞點著當招牌的燈就砸了過去。

“哎喲,小娘子,不能砸啊!”攤主嚇了一跳,高聲叫了起來。

季英英根本聽不見,不停地拿起燈朝楊靜淵砸。

攤主哭喪著臉不敢上前,遊人紛紛躲開了去,生怕成了遭殃池魚。

“我不說你不說,當沒事發生行不?你實在介意,我來提親好了!錦王楊家有的是銀子。”楊靜淵一個閃身轉到了季英英身後,笑嘻嘻地說道。他還記得在竹林寺,季英英說想要賺很多銀子的事。

“啪!”楊靜淵臉頰挨了脆生生一巴掌。他看到季英英不屑地甩了甩手,手還在衣襟上擦了擦。她居然還嫌髒了手?

她鄙夷地看著他,薄薄的嘴唇吐出兩個字:“渣滓!”

不過是嘴巴親到她的臉,就想要挾著嫁他?照他這做法,全天下的女子都沒法活了。沒媳婦的漢子也不用發愁了。

脆脆的聲音還回**在耳邊,又像心裏有根弦被小手輕輕撥了下。楊靜淵摸著臉心神**漾。被扇耳光的滋味原來是這樣啊。和打架時挨拳頭完全不一樣呢。

“在哪邊!被楊三郎堵著了!”

花燈攤前空出一塊空地,橋上少年們遠遠看見,興高彩烈地衝了過來。

季英英跑不掉也不懶得跑了。她隨手拿起了攤上掛燈的竹竿,順勢一竿抽在了發愣的楊靜淵身上,惡狠狠地說道:“想挨揍我成全你們!”

圍上來的少年們又哄笑起來:“楊三郎,你也有被小娘子打的時候!”

“季二娘你別橫,我是不想揍女人!”楊靜淵挨了一竿回了神。聽到同伴恥笑,臉上也掛不住了。

“三郎,還是你夠義氣!”周七郎還沒來得及換衣裳,穿著濕衣裳興衝衝地擠進了人圈,望著季英英哈哈大笑,攙起了衣袖,“看小爺怎麽收拾你這隻小辣椒!”

楊靜淵冷哼了聲,抄著手冷眼旁觀。你不是潑辣麽?這麽多人,有你哭的時侯。

這時周七郎身後突然出現一人,抬腿朝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他踉蹌了幾步,被楊靜淵伸手扶著,好歹沒有再摔個狗趴。周七郎怒極回頭:“誰踹小爺?”

一群人擠開人圈站定。趙修緣瞥了周七郎一眼,快步走到了季英英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隻是額頭出汗將流海浸得濕了,一顆心落到了實處:“沒事沒好。”

“修緣哥哥!”正在腦筋急轉彎想轍跑路的季英英眼睛亮了,隨即就嘟起了嘴,“你怎麽才來。”

“是我不好。”趙修緣抱歉地說道。

當自己是死人啊?周七郎跳著腳罵道:“你誰呀?”

趙修緣還是不理他,仍在關切地問季英英:“怎麽回事?”

一個衣襟滴水,跳腳嘶罵。一個身姿如鬆恍若未聞。兩人高矮還差了一頭。嘖嘖,楊靜淵忍不住搖頭,有點看不過去了。

周圍同來的紈絝少年們覺得周七郎丟臉,就是自己丟臉,紛紛喝罵道:“哪來的小子,敢管爺們的閑事?”

有了幫手,季英英便不客氣了,指著他們恨恨說道,“益州城來的小痞子想調戲我。我踹了一個下河,他們就跑來抓我。”

趙修緣聽到調戲二字臉都青了,大喝一聲:“敢跑到三道堰來撒野,給我打!”

少年們還沒反應過來,眼前棍棒飛舞,當即也叫嚷了起來:“打!”

一時間遊客驚呼四散,攤主抱頭而遁。棍棒和拳腳齊出,尖叫與哭聲響成一片。

趙修緣來赴約,遇到焦急找季英英的湘兒淩兒。他生怕季英英被拐子擄了,轉頭就調了人守住四周出入口,帶了大批家仆來找人。

強龍難壓地頭蛇。益州城來的少年們原本是來遊玩,每人身邊隻帶了一兩名伴當。人少不說。四周擺攤設點前來放燈的,大部份是三道堰本地人。聽到趙修緣喊益州城的小崽子跑到三道堰調戲本地女子,也被激起了血性。趙家家仆一動手,紛紛加入戰團幫忙,給少年們來了個雪上加霜。

楊靜淵功夫好,見勢不妙,帶著自己的伴當一馬當先衝出了棍棒圈。等他遠遠回頭,同來的少年們被打得哭爹喊娘,在伴當的奮勇保護中狼狽地四下逃竄。他心裏就一個想法:真特麽丟人!

夜色中,那片朦朧燈光下。趙修緣對身邊家仆揮棍教訓紈絝視而不見,低聲對季英英說著什麽。季英英仰起頭看他,鵝黃色的衣裙被晚風吹起,身影婀娜。橋頭那樣混亂,兩人站在一起,卻像是一幅靜美的風景。

那天在竹林寺,她私會的人是他吧?楊靜淵轉過頭,懶洋洋地叫了伴當香油:“回城。”

香油喘著氣,伸長了脖子望著:“郎君,我沒看到周家七郎君呢。”

楊靜淵一巴掌拍他腦門上:“管他做甚,走!”

香油應了,跟在楊靜淵身後不時回頭張望:“郎君,真的不等周家七郎君啊?他和我們同行,就他挨了揍。回頭大姑奶奶肯定會哭著來告狀。”

“她會再哭著回去的。你這般關心周七郎,我把你送他做伴當去好了。”走到路口栓馬處,楊靜淵翻身上了馬,理也不理香油,拍馬就走。

“哎,郎君,等等我!”他才不要給周七郎那個慫包當伴當!香油慌了手腳,解了馬,一溜煙追著去了。

《蜀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