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子之爭及謀朝篡位二三事(中)
前麵的議論不會有結果,諸臣子各持己見。老皇帝一言不發,也不會給出結論。
韓升拉了劉愈一把,道:“走,出去聊聊。”
“不是皇上讓你我來的,這又為何要走?”劉愈訝異道。
韓升臉上淡淡一笑:“皇上隻讓我們來旁聽,沒說要征詢你我的意見,出去吧,一會他們散了被他們看到不好。”
劉愈點頭,明白過來老皇帝的用意。其實老皇帝就是想讓他過來旁聽,知道現下楚王是多麽的不得勢,也是催促他趕緊發展人脈。
出了門,雨還在下著,雨勢稍減。韓升送劉愈出來,路上也沒說什麽特別的話,隻是說:“皇上的用意,你要細細琢磨。”
沒什麽可琢磨的,皇帝想的跟劉愈想的事本就不同,皇帝想他兒子如何能順利繼承大統,而劉愈想的是如何讓他兒子不能順利登基。這是兩種相左的念頭,不可能被調和。
眼看快到中午,午飯沒著落。索性宮裏沒事,劉愈便想回家吃午飯。
帶著侍衛回到家,徐軒築先是幫劉愈解下蓑衣,換上幹爽的衣服,順帶還拿出一封紅貼道:“不知是何人送來的,未署名。”
劉愈打開一看,字跡娟秀,六個字:“壞心眼,爛肚腸。”
“罵人的。”劉愈一笑,馬上想到了柳麗娘,“可能是哪家孩子惡作劇,別去理會了。”
上次柳麗娘不敢露麵來取那件東西,找了一七八歲的小童前來,劉愈便用一張自己畫的“藏寶圖”裝在布袋裏去蒙混。若是柳麗娘本就未見過說不定會過關。誰知還是被她揭破。
現在身邊這麽多侍衛。劉愈不怕柳麗娘趁機報複。
徐軒築又道:“夫君,這雨下個不停,即便停了泥地泥濘,不適合舉行酒宴,不若今夜的酒宴改期?”
“嗯。改期就改期吧,延後兩日,七月……沒三十是吧?那就改在八月初一好了。這雨應該不會下三四天之久。”
劉愈吃午飯,徐軒築便在忙著酒宴改期的事。讓侍衛各家各府的通知,盡顯一大家婦人對內事編排有序的氣度。劉愈想了想,道:“夫人,不妨去給袁相府上也送一張,請他過來就宴。”
“袁相?他那人不喜歡應酬,會來嗎?”
劉愈道:“來不來是一回事,禮數先到了再說。”
徐軒築又忙著安排,等一切都安排妥當,忽而又記起要去通知司馬璿兒,今夜的酒宴本來請了她過來獻舞。
“吃過午飯我要去晉昌坊辦事。亍蘭那邊的順帶送過去。”
歌舞教坊的秘密牢房已失去意義,現下那邊沒有關押煩人。隻有幾個侍衛一直在看守。劉愈過去,也是準備將這一處牢房給撤了。
“嗯。”徐軒築將最後一份紅封交給了劉愈。
…………
每當秋末,一場風雨總是伴著無數的殘花落葉,蕭索破落令人愁緒。落葉歸根,萬物之序。而這初秋的雨,竟也令原本繁華熱鬧綠樹成蔭的晉昌坊前一片狼藉。沒人願意冒著風雨出來打掃,那些殘碎的樹葉已添愁傷,而成索的柳枝更顯蕭條。
劉愈策馬門前,歎口氣,從馬上跳了下來。
呂楚兒靠近過來,苦著臉問道:“姑爺,今天您還要去幾個地方?”
走到哪裏,劉愈耳旁都少不了呂楚兒的抱怨聲,這個侍衛隊長的懶惰習氣近乎蔓延到整支侍衛隊。劉愈平日裏脾氣好,很少跟她為難,呂楚兒也愈發放肆無度。
“在門口守著。”劉愈對呂楚兒吩咐了一聲,自己往院子裏進去。
本以為院子裏會跟外麵的街道一樣,空****的空無人影。但進院中後,便見到一個蹁躚女子的身影,舉著油紙的花傘蹲在花圃之前,用側影對著門口這麵。
女子手中拿著一根小鏟,似乎正在掘土,一邊掘土還一邊垂淚,劉愈好奇走過去,等靠近了,那女子才聽到腳步聲,一抬頭見到是劉愈,緊忙收淚。
正是司馬璿兒。
“亍蘭小姐,你在這裏……葬花?”劉愈每次見到司馬旋兒,她都是那般的冷豔,像傲立的梅花,又好像渾身長滿倒刺的玫瑰。剛毅不拔,一個人撐起一個家,這樣的女人居然在對著花圃流淚,真是令他大吃一驚。
“隻是一株剛生根不久的月月紅,被風雨起了根,幫其紮穩而已。”司馬璿兒將臉上殘留的淚痕抹去,起身,臉色恢複了以往的疏遠,“劉公子何以有興至此?”
“屋裏說話,外麵風大雨大。”劉愈指著平日裏司馬璿兒練舞的廳堂。
二人走進,劉愈將通知酒宴延後的紅封遞上,司馬璿兒本來情緒還好,但見紅封,又忍不住垂淚。神情舉止一反常態。
梅花泣淚,孤傲中更顯一絲婉約。劉愈忍不住出言問道:“亍蘭小姐可是有不順心之事?”
“小女子日後不再有機會登台獻藝,因而感懷。”司馬璿兒再次收淚道,“這等事,隻需遣人來知會一聲便可,何以需劉公子親自前來?”
劉愈笑道:“順帶過來辦差事,也實在懷念亍蘭小姐的舞姿,想在旁看一段不花錢免費的舞蹈。”
“那小女子獻醜了。”
即便知道是被人白看不花錢的,司馬璿兒還是很給麵子,雖然未換上舞衣,但還是拿起木劍躍上鼓架子,跳起了她從柳麗娘處所偷學而來的“鼓舞”。本來一切都好,輕盈妙曼的舞姿,如鴻雁穿梭起舞般的美妙。但因今日的司馬璿兒實在是心不在焉不在狀態,一曲舞蹈尚未過半,腳下便又失足,好在劉愈就站在鼓架子下近處欣賞,上前一把將其接在懷中。
劉愈和司馬璿兒相識日短,時間不多交際卻不少,以往二人碰麵也算因緣際會,所遭遇的意外事眾多,但即便是司馬璿兒在宮廷禦宴上摔下又或是被發瘋的瞿竹用劍劫持,也不及今日被劉愈抱在懷中所表現的惶惶不安。
四目交錯,司馬璿兒馬上將目光避開,劉愈以為司馬璿兒會掙紮,但她卻好似忘記,半晌之後仍在驚惶失措中,絲毫無言語抵觸或掙紮之意。
“劉公子,是否應將小女子放下?”
到抱著她的劉愈都有些發呆時,司馬璿兒才道了一句。
“哦。”劉愈將她放下,門口的呂楚兒往內看了一眼,馬上將頭縮了回去。劉愈知道那是個小八婆,說不定回去就跟“她家將軍”告密去了。
“亍蘭小姐今日心態不佳,實在不宜排演這等危險的舞蹈。”劉愈提醒道,“司馬小姐是否有心事,不妨說出來,一個人承受,不如兩個人分享,這樣悲傷或許會減半。”
這是劉愈首次稱呼她“司馬小姐”,亍蘭隻是她的藝名,稱呼她亍蘭,那代表著隻當她是舞女,而稱呼“司馬小姐”,那意味著劉愈當她是朋友。勉強收攝了心神的司馬璿兒看了劉愈一眼,神色間又有些像是在神遊天外。
“小女子生性不喜與人應酬,每每獻藝,連主家的一杯酒都不肯敬,因而少有人再請小女子去表演。而舍弟妹實在眾多,母親和姨娘們便商議,準備將小女子嫁與人婦,不再以色藝為生。將來弟妹的學業也有著落。”司馬璿兒帶著幾分悲傷說道。
劉愈體會了一下她的心境,怪不得在這陰雨連綿下她會對著花圃流淚,原來是對自身身世的感懷。
“那司馬小姐是想離開這個舞台,還是不想離開?或者說,司馬小姐可是準備好嫁人?”
二人一同到了旁邊的木架旁坐下,司馬璿兒望了劉愈一眼,收回目光,進而又低下頭道:“小女子自幼習舞,除了舞蹈獻藝,無它生計可尋。離與不離,本就非小女子可選。當母親剛跟媒婆一說,城中便有不少大戶人家差人來問姻,小女子空有一副色相皮囊,身份低微,他們要娶也隻是娶一個妾回去。善則捧,倦則棄。換做是劉公子,願意嫁嗎?”
劉愈尷尬一笑,這個“換位思考”另類獨特,但也從側麵表達了司馬旋兒的意願。畢生求舞蹈,追求更高,就跟道家求長生的理念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