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山中無老虎(下)
遇中昌和丘予武商議一番,決定給廖明升先送點禮,互相熟絡一下,再提出請見然後適時提出將此謀逆案大事化小的請求。
遇中昌和丘予武在長安城為官多年,家底頗厚,當下準備了一份厚禮讓人送去行宮那邊。等送禮的人回來,遇中昌和丘予武看到禮沒被退回來,心中也就定了幾分。
“怎樣?”
“回老爺,禮已經送過去,那邊收了。”
“那見到廖卿本人沒?”
“廖縣尉並不在,收禮的隻是他屬下。”
遇中昌心想,現在廖明升山雞變鳳凰,自然會有些目中無人。
一邊的丘予武道:“若是他收了禮,裝傻充愣當如何?”
遇中昌冷笑道:“他不敢,收下麵的禮,他敢裝糊塗。收了我們的禮他還敢拿錢不辦事不成?”
兩人一直等到初五的上更時分,行宮那邊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遇中昌再想派人去打探,才得知東寧府的宵禁比白天的戒嚴還要嚴密,就是官差有官府的路引也不能上街。
遇中昌和丘予武正有些氣憤,便聽到外麵有人來的消息。
“老爺,行宮那邊派人過來回禮了。”
“回禮?”遇中昌一愣,“讓回禮的人進來。”
本來遇中昌心想既然廖明升回禮,那就是凡事有商量,隻要把自己的拜帖通過回禮的人送回去便可。但當他看到來回禮的人,登時心涼了半截。
來人是臨王的兄長,也是暫時兼領東寧府守備營的劉定。
“劉將軍大駕光臨……”
“不用多說了。我是來回禮的。你們隻管把禮物收下。我也不在此久留。”劉定說話很不客氣,等於把遇中昌的門路給堵上。
遇中昌上前打開禮盒,裏麵的回禮並非他們送去的那些,反而這回禮更加的豐厚。
劉定補充道:“下次送禮不要這麽明目張膽,否則告你們個賄賂之罪!”
話說完,劉定便帶著侍衛離開,遇中昌和丘予武碰了一鼻子灰,此時悻悻然對望一眼。他們大概明白了廖明升為何不敢與他們往來。是因為劉愈安插在廖明升身邊的人非常多。
接下來兩日,遇中昌和丘予武也暫時沒有回夏州城的準備,他們在城中四處派人打探,看看有沒有能結交到廖明升的機會。
終於被他們打聽到,廖明升雖然白天在行宮裏審訊犯人,但到了晚上,他會回城中自己的一所別院中休息。
“遇撫台,我們晚上出去,肯定會打草驚蛇被那姓劉的所知。要相見不易。”丘予武感覺遇中昌有要去見人的準備,提醒道。
“我們不能去。難道不能派別人去嗎?”遇中昌臉上露出自信神色道,“我找了個女人。代我們去跟這姓廖的說和一番,我們兩邊互不見麵,事也能辦成。”
丘予武皺眉道:“女人……可靠?”
“那女人原本是個清倌,被當地的官員贖了出來,可惜還沒等過府那官員就因涉事而下獄,因她還沒名分暫時未受牽連,不過她為以後打算,正想方設法聯絡疏通。她跟我們的目的一樣,讓她去,不是好辦事?”
丘予武淡淡一笑,現在東寧府犯事的官員眾多,這些官員的家眷也都被下獄或者是軟禁,很少還有能活動的。有這麽個跟他們立場一樣的女人,且有風月女子那種跟男人打交道的經驗,的確是比一般人要好使,畢竟這年頭的男人都對女人輕視,以為她們成不了大事,自然也就不去注意。
遇中昌拿出城中的街道圖,比量了一下廖明升夜晚回府的路線,然後在一處酒樓點了點,意思是在那裏辦事。
“到時候演場戲,讓那女人在這自盡,正好阻了廖明升的路,到時候廖明升必會出來查探……”
遇中昌計劃的很周詳,他的唯一目的就是能聯絡上廖明升。現在在他想來,此事能夠轉圜的關鍵點就在廖明升身上,現在整個淮北省的官場中人都在惶惶不安看著東寧府這麵,而作為淮北省官場的主事人,遇中昌打定心思要演好這出戲,把廖明升拉到自己人的一方。
當晚,遇中昌和丘予武都在府中等消息,不過因為宵禁街上嚴禁有人來往,情況不明朗,他們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得到酒樓那邊的回報。
“事情很順利。”手下的人回報,“昨晚廖縣尉的轎子剛到酒樓下,巧兒姑娘便從樓上跳了下來,正好阻了廖縣尉的官轎。廖縣尉下來之後很氣憤,但看過是個姑娘之後,他就消了氣,還問了一些情況,之後便將巧兒姑娘接上了官轎,說是讓她回去一起找大夫。”
丘予武急忙問道:“那之後呢?”
手下人為難道:“之後……巧兒姑娘應該是跟廖縣尉回府了……”
丘予武歎道:“現在事成與否,還不好說。這事被姓劉的知道的話,怕也是會有差池。”
遇中昌知道現在此事最怕被劉愈的眼線也就是劉定得知,他也稍歎道:“若是她成事的話,怎的也會傳回消息來,到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姓廖的到底立場如何,是否有跟我們接洽的可能。”
二人等了一天,也沒再調查到關於廖明升昨夜接回府中女人的確切消息,倒是知道廖明升在當日內定了幾個人的案,這幾個人都曾是於回的門生,在淮北省官場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遇中昌和丘予武感覺這把火,燒的離他們越來越近。
“不行,這麽等下去也沒用,我還是再去行宮那邊請見那姓廖的一次。”丘予武等了一天有些沉不住氣,來回踱了一天的步,快到黃昏時他終於忍不住。
“你現在去。什麽用也管不上。隻會讓人知道你的膽怯!”
遇中昌說了一句。手底下去打探消息的匆忙進來回報。遇中昌起身提醒道:“有消息了。”
遇中昌的手下一臉急忙之色,進門便急忙道:“老爺老爺,那個……巧兒姑娘她……她……”
“她怎麽了?死了?還是出什麽事了?”丘予武抓著那手下喝問道。
“不是,那巧兒姑娘她造反了。”
“造反?”遇中昌琢磨了一下這個詞的含義,思維有些跟不上思路。
“就是她……她……唉!老爺,丘臬台,是這樣,那巧兒姑娘昨夜被廖縣尉接回去。沒想到……他們就勾搭到一塊去了。今天廖縣尉居然在官府給她入了籍,從此巧兒姑娘是他廖家的人了,今天人就被廖縣尉找人送回太康縣去了,這不是造反了嗎?”
遇中昌怒從心起,他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原來是那女人傍上了廖明升,改而跟他們決裂,不再過問這案子。
丘予武怒道:“都說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古人誠不欺我!”
遇中昌突然又悲涼的大笑起來。
丘予武馬上問道:“遇撫台,你這是……”
“現在那姓廖的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你我的用意,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你我同樣也很危險。”遇中昌看著外麵突然湧進來的一群官兵道,“若是姓廖的身不由己。有意不把事情鬧大,那他會領會你我的意思,把事情盡量壓下去。但若是此事本身就為姓廖的所主導,那他就該與我們為難了。”
話音剛落,廖明升便與劉定等人,氣勢囂張地帶人殺進了太守府內。
遇中昌再歎一句:“你我的好日子恐怕也到頭了。”
廖明升進太守府後,一臉的表情淡然,徑直走進衙所之內,侍衛魚貫進入,將廖明升和丘予武二人困在中央。
遇中昌表情變得很冷峻,問道:“廖上差,您這是何意?”
說到底廖明升不過是個縣尉,官品不過七品,若非得劉愈的賞識遇中昌看到他根本都連招呼都不用打。他稱廖明升為“上差”,也就為說明一件事:你連個官職都沒有,拽什麽拽?
廖明升拱起手,卻不是對二人行禮,倒好似是遙拜某人:“臨王爺有交待,牛盧與淩徽夥同謀逆案由本官全權處理,凡涉案者,就是王公貴族本官也有先斬後奏之權。臨王爺還說過,但凡要為此案中案犯開脫者,一個都不放過……兩位上官,請跟本官回去,做個交待吧!”
丘予武聽到廖明升一副盛勢淩人的口吻,登時怒從心起,喝道:“山中無老虎,你個猴子敢稱大王?”
遇中昌可不願見到丘予武與廖明升有什麽衝突,趕緊拉住衝動的丘予武,此時侍衛已經上前將二人團團圍住。遇中昌趕緊道:“廖上差要查案,本撫台自當全力配合,但這陣仗……”
廖明升冷笑道:“若兩位上官配合,何用本官動此陣仗?兩位上官請吧……”
遇中昌心中懊惱,原本他來是為了將事情大事化小的,誰知道事情沒解決,反倒把自己給坑進去了,按照廖明升的說法,自己開始時不出手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遇中昌道:“廖上差明察,本撫台與謀逆案確實無關聯……”
“是不是有關聯,要審訊過才知。”廖明升湊過頭來,一副陰冷的笑容道,“要是你心裏沒鬼的話,會給本官設套嗎?那巧兒,不過是個窯姐,伺候人是有點本事,但畢竟沒上過大場麵,被本官一威嚇,她什麽都招了。我看遇撫台你還是好好擔心一下自己的家人,早晚有一天,令媛也跟那巧兒一樣……”
遇中昌聞言先是一愣,他想不到廖明升竟然知道他家裏還有個女兒,而且是獨女。
廖明升喝了一聲:“押走!”
等遇中昌被侍衛簇擁著出來,才猛然間想起,曾經是有個姓廖的曾到過夏州托他辦事,事情大概在兩三個月前,而當時廖明升也親自到他家裏送過禮,而且特地有給他家人的禮,當中就包括慶賀他女兒出嫁的禮。
當時遇中昌覺得這廖明升機心太重,就沒理會。
遇中昌登時現在明白過來,原來是廖明升借機報複,那走進這牢門,他也就別想輕易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