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絕路(中)

“火勢本來能壓製住,開始卻耽擱了時間,加之矮桌上有倒出來的酒,炕上綾羅綢緞等物豐盛,又經風吹,一下子竟燒的一塌糊塗。

院子裏的下人壓製不住火勢隻得向府裏呼救,其他院裏的下人早已經看到濃煙都拿了盆湊上來。

瑤華匆匆忙忙逃去空屋裏換衣服,湘竹去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套藕‘色’的紗裙,“屋子裏‘亂’成一團,吹了東風,火燒到了內室,好在許多人在這才將火勢壓住了,箱籠卻都濕了,我好不容易拿出這樣一套。”

湘竹服‘侍’瑤華去屏風後將衣服換了。瑤華半晌不說話,任延鳳在外麵醒了酒,進屋來勸瑤華,“是我一時喝醉了,這才……”又想到眾目睽睽之下瑤華衣衫不整,“你放心府裏沒有人敢說出去。”卻無論賠了多少小心瑤華都隻字不吐。

隻聽‘門’一響,有人敲‘門’進來道:“大‘奶’‘奶’,夫人請您過去呢。”

瑤華這才動了動眼睛,嘴角嗡動了幾下,鼻窩一青“哇”地一口吐出血來。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今天的事,她隻當任延鳳是個肯聽她說話的,如何也不敢胡來,沒想到任延鳳聽說薛家的事,幾杯酒下肚,就要硬行盡丈夫之道。真要被毀了名節,她隻能一死了之。

要不是為了打聽容華的事,她也不會留任延鳳在房裏。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費盡心血隻想求個一席之地卻換來這樣的結果。現在任夫人叫她過去無非是要將這些都算在她頭上。

瑤華抬起頭看一眼任延鳳,這樣的事想來男人是沒錯的,任夫人究起來不過說任延鳳年紀輕心野了些,她就成了沒臉的,這場火起來滿府盡知,無論如何也沒有了她的活路,瑤華想到這裏一時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得咬緊牙關,悶著‘胸’口那股氣硬著昏了過去。

湘竹頓時‘亂’了手腳,任府的事漸漸大了,任延鳳有“病”在身不方便在人前活動,一下子倒沒了蹤影”瑤華就被安置在空屋的炕上,足等了半晌任夫人才帶著人來看。

容華眼見著簾子一掀,有官兵揪了個丫鬟過來看,“你說,那個是武穆侯夫人。”

容華剛看向那丫鬟,旁邊的錦秀忽然迎上前去,“你們要做什麽?還有沒有王法了。”說著要去扯官兵手裏的丫鬟。

官兵臉上已有不耐煩的表情,錦秀仍舊不肯退縮”拉起那丫鬟的手用力搶奪。

容華皺起眉頭剛要上前叫住錦秀,旁邊的‘春’堯猛然握住容華的手。

錦秀是為了讓局麵變得魂‘亂’”官兵也就沒有辦法再去分辨這屋裏到底有沒有武穆侯夫人。

官兵早已經被一群婆子纏的惱怒,如今見一個丫鬟上來搶人心頭怒意更勝,一把將錦秀推倒在地,瞪大眼睛滿臉殺氣從身側‘抽’出刀來惡狠狠地道:“我看你是找死……”,”

本想著拚了‘性’命也要護著少夫人,誰知道她唯一能做的隻是這樣微不足道,生命竟然這樣的脆弱,前一刻人還在希望中,後一刻隻能看著明晃晃的刀落下來就要將她整個人劈開。

“住手。”容華喊一聲甩開‘春’堯的手。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錦秀死在她麵前。同樣是一條‘性’命誰也並不比誰卑賤。

聽得這刺耳的呼喝,那官兵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手這樣一緩,旁邊的婆子急忙去攙扶錦秀。

錦秀怔愣了隻轉頭去看容華。

那些官兵也抬頭打量,剛才說話的丫鬟雖然穿著和普通丫鬟無異,卻有一雙異常清澈的眼睛,麵上的神情也並不慌張,尤其是剛剛那一聲底氣十足……不但如此,周圍的丫鬟、婆子更是緊緊地護著她,生怕她有半點閃失似的。

那官兵手裏的小丫鬟已經被嚇得失了魂魄,那官兵剛‘陰’狠著手上用力,還沒開口‘逼’問,那丫鬟就‘迷’‘迷’糊糊地向容華喊了一聲,“少……夫人……”

終究還是被認了出來。

外麵傳來徐大的聲音,“快護著主子。”,一陣夾擊的聲音作響。

屋子裏的婆子見少夫人這般看重下人,也湧出一股的‘精’氣來,拚了命地上前。

容華轉頭看了一眼嚇的臉‘色’蒼白的薛亦雙。

屋子裏的下人畢竟是少,就算鬧了起來,也不一定就能順利出去”況且薛亦娟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眼見那些官兵又‘抽’了刀,魂‘亂’中刀劍無眼,她留下來薛亦雙和薛亦娟也跟著危險,還不如她就冒險試一試將官兵引出這屋子……

那些官兵要抓她就不會真的下了刀子,容華心裏這樣思量還是低估了那些帶著刀的官兵,刀刃上見了血,那些官兵便瘋了一般,手上失了分寸。

眼見兩隻沾著血的手衝她伸過來,容華拿起了一‘交’青便戳了過去。

那手被一丈青戳的生疼縮了回去,卻仍舊不肯放棄,又複抓了過來。

支持到了最後一刻,已經再沒有了別的法子,容華重新攥緊手裏的一丈青對準自己閉上眼睛。

推開‘門’,他眼見的就是這個情景,小小的身軀遮擋著身後的人,闔起眼睛臉上無畏無懼,尖尖的下頜微抬著無論什麽都不能撼動她的決心,嘴角微微揚起仿佛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一時之間驚呆了。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武穆侯夫人。”他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這個聲音有幾分的熟悉,容華手上一頓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的官兵聽得有人來轉過身去,兵器相‘交’那些官兵看清楚來人,哆哆嗦嗦地道:“安親王世子。”眾人聽得這話,頓時氣力盡失,先有一個躲著倉皇逃跑,緊接著除了被殺死在地的,剩下的人都崩潰了一般扔掉兵器退了出去。

安親王世子滿身血汙,他身邊立著的那個更是掛了彩正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容華一怔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趙宣桓和安親王世子。

僥幸逃過一劫,屋子裏暫時靜寂下來。

趙宣桓靜靜地看向容華,就是這種寧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孤傲,之前隻是掩藏起來,直到今日才徹底顯現,她還是那個恃才傲物的陶五小姐,她還是那個讓人琢磨不透、冰雪聰明的陶榮華,隻有在這種情形下猝不及防的見麵,才能從她眼中看出半點端倪,她的目光中除去錯愕對他還有幾分的熟悉,與他留戀的往事不謀而合。趙宣桓臉‘色’煞白,握著長劍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就是她,陶榮華,隻要從她身上看到以前的影子,他就要倉皇而逃。他害怕,害怕上天會給他這樣一個致命的打擊。他不敢承受,隻要想及真相就會承受不住。

他是個男人,不能在她麵前失去所有的尊嚴。失魂落魄隻會讓她笑話。可是真到了麵對的時候,他卻不能輕鬆地‘露’出個笑容。腰腹之間有一股熱泉不停地冒出來,趙宣桓好不容易扯動了嘴角‘露’出個微笑。不能讓她看個清楚,趙宣桓匆匆轉了身從屋子裏出去。

薛亦雙從容華身後抬起眼看過去。

之前在駙馬府裏遇見的那個少年如今又站在她麵前,兩次見麵前是不尋常的情景。

趙宣桓避嫌出去,安親王世子這才道:“夫人暫時在屋子裏躲避。”便也出了‘門’。

徐大有了幫手才能將官兵打退了,在屋外問裏麵的情形。

除了一個粗使婆子被穿透了腋下,其他人都是輕傷。

那徐大隔著‘門’道:“小的也看不清楚到底來了多少人,有咱們自己莊子上的,還有少夫人娘家的。”

容華忙問,“南院那邊如何?”

徐大道:“小的這就過去問。”

容華道:“遇到咱們莊子上的人,隻讓他們去南院幫四叔父。”

徐大剛走,馮立昌家的就找了過來,進屋忙看容華有沒有傷到,然後跪在地上”“奴婢回來遲了。”

容華讓馮立昌家的起來。

馮立昌家的道:“奴婢去了蔣家,誰知蔣大人和蔣夫人都不在府裏,蔣家人隻說蔣大人衙‘門’裏有事請了夫人過去……”,竟然布置的這樣縝密,連順天府尹都控製了起來。

馮立昌家的接著道:“奴婢回來的時候見府裏又多了官兵把守,恐走進不了府,就按少夫人‘交’代的去莊子上找人手,又回去陶家與陶二老爺說了,這才帶了人過來。”

容華想起薛二太太,“有沒有見到二太太?”

馮立昌家的隻是搖頭。

容華道:“二太太被官兵當作夫人抓走了。”

馮立昌家的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奴婢帶著人進府卻沒見到官兵拿了誰出去。”

府裏‘亂’成一團,不一定會看的清楚。除了讓家人去想辦法找也沒有別的法子。容華看看炕上昏睡的薛亦娟,吩咐馮立昌家的,“去我房裏拿止血的‘藥’過來,若是能出府快去請郎中過來。”,薛亦娟耽擱不起。

馮立昌家的道:“奴婢這就去取來。”

外麵打殺的聲音漸遠,徐大讓家人在院子裏把守,容華的心才算是微微安穩了些,想起剛才趙宣桓的模樣……猛然見到趙宣桓她來不及遮掩自己的情緒,趙宣桓也不是個愚人,應該已經知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