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宅子是租的
樊夫人從收到信的那刻開始,就馬不停蹄的開始收拾東西。除了那些笨重家具,床幔被子等等,凡是能帶走的,都開始打包,被徐明錦攔住了:“娘,咱們帶這麽多,路上也不方便,再說了,舅舅還在繡莊裏住著呢,那裏終歸不是個安身的地方,不如,咱們走了,就讓舅舅住到府裏吧?”
樊夫人一聽,覺得有道理,於是欣然同意。徐明錦鬆了一口氣,還好她勸住樊夫人了,要不然,等到了京城,徐夫人一看,這麽多玲瓏古玩,綾羅綢緞,頭麵首飾的,她們娘家樊家已經敗落了。那隻能是徐若逸給她們置下的,這麽一想,徐夫人不妒忌才怪!就算樊夫人的這些東西,徐夫人看不上眼,可她不會允許自己的丈夫給別的女人置辦的,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所以徐明錦盡量的將她們的行李一減再減,將樊夫人與自己的那些有些華麗的衣裳首飾都默不作聲的留了下來。
徐明錦這幾天一直潛移默化著樊夫人,她的中心思想就是:伏低做小。好在樊夫人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徐明錦的意思。於是,當徐若逸派來的十幾個家丁,四個嬤嬤終於趕到柳城來接他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樊夫人隻梳了個墜馬鬢,上麵斜斜地插了支銀簪,一身素雅的幾乎跟喪服差不了多少的衣衫,看著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一旁站著兩個同樣營養不良的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三個人雖說衣著樸素,但難掩秀麗。那四個嬤嬤,均露出不屑的神態,看到母女二人那傾城之姿,又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其中一個嬤嬤小聲嘟囔了句:“狐媚子!”徐明錦假裝沒有聽到,隻是用眼角掃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嬤嬤。
那些人看到這母子三人住的到是不錯,但行李就少的可憐,才不過裝了一輛馬車,想到自家夫人去上了香都要幾大車的東西,紛紛露出不屑的神態,當然,先前的警惕提防也消失了,不過是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孩子罷了。
那些下人也不說給樊夫人請安,隻是其中一個嬤嬤越眾而出,口中道:“既然已經收拾好了,姨娘與公子小姐們就請啟程上路吧!早點到了京城,奴婢們的差事就可以交差了。”
徐明錦已經可以斷定,這幾個嬤嬤,還有這些人,一定是徐夫人派來的,這一刻,她忽然不想走了,就留在這裏吧,可是,徐明錦看到,樊夫人已經起身,拉著她和明軒的手,就要朝外走,徐明錦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樊夫人不解的回頭,徐明錦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隻好跟著她的步子,隻是將樊夫人的那隻手篡的死死的。樊夫人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徐明錦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這時,那四個嬤嬤中,剛剛說話的嬤嬤又道:“姨娘請留步。”樊夫人停下來,不解道:“還有什麽事?”
那嬤嬤行了一禮,口中道:“老奴來時,夫人交代了,姨娘既然要經回京去,那這處房子就隻能空著了,但是,這畢竟是徐家的產業。不能荒廢了,夫人想著,姨娘將這處房子的房契交出來,夫人也好將它變賣或者是改建,都是徐家的產業不是?”
樊夫人聞言一愣。
徐明錦卻是微微一笑,她道:“這位嬤嬤這麽稱呼?”那嬤嬤傲慢無禮的斜看她一眼,才道:“老奴姓周,小姐喚老奴周嬤嬤罷。”徐明錦不以為忤的道:“周嬤嬤,你怎知我們這處房子是徐家的?”
周嬤嬤從脖子裏冷哼一聲:“當然是老爺講的。”
徐明錦回頭看了樊夫人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如紙。徐明錦心裏哀歎:我的親娘啊!你有麽有醒悟一點,我那個爹爹不是什麽好鳥!
徐明錦感歎完,就換上一副泫然欲滴的表情:“嬤嬤有所不知,這處宅子的確是我爹爹買給我們的,可是,可是早在一個月前,我們因手頭拮據,就將這房子賣掉了!”周嬤嬤一聽,就急了:“你騙人!賣給誰了?”
“齊氏藥鋪的李掌櫃,他見我們可憐,就將宅子租給我們住,你看,這是租憑。”徐明錦一點也沒有介意周嬤嬤對她的不敬,她畢竟是徐尚書的女兒,再怎樣,也是主子,她一個下人,也太不將她放在眼裏了。可是,徐明錦要的就是周嬤嬤不將她放在眼裏,她現在是很弱小的,在麵對強大的徐夫人的爪牙時,她隻有伏低做小。當然是不會傻的冒泡的去指責周嬤嬤。
周嬤嬤看了徐明錦拿出來的租憑,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終於怒不可遏的指著樊夫人道:“樊氏!你怎能將徐家的宅子賣掉!誰給你的權力!賣的銀子呢?”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樊夫人已經被搞懵了,宅子沒有被賣掉啊,為什麽錦兒這麽說?她哪裏來的租憑?她下意識的看了徐明錦一眼,見她正對自己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樊夫人終於明白過來。是的,錦兒一定早有安排,她這樣做,徐夫人想要吞掉這個房子的願望就要落空了。而她兄長樊毅臣就不用背掃地出門了,她們留在這宅子裏的那些珍奇古玩就保住了。樊夫人忽然想到,難道錦兒是怕將那些東西帶去京城,會被徐夫人奪走,這才一直勸著她不要帶那些東西嗎?樊夫人看著徐明錦,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女兒長大了!居然會保護她了!
樊夫人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當中,冷不丁聽見周嬤嬤的咆哮聲,嚇了一跳。再聽明白她指責自己的那些話,身為世家大族之女的那種根深蒂固的家教,終於讓她冷了臉。樊夫人冷冷的盯著周嬤嬤,看的她不自在起來。
周嬤嬤終於還是屈服在樊夫人身上那股不輸於徐夫人的氣場之下。她低下了趾高氣揚的頭顱:“請樊姨娘責罰,老奴失禮了。”
徐明錦對樊夫人搖搖頭,樊夫人忽然明白過來,她上前一步,親自將周嬤嬤扶起來:“嬤嬤說笑了,這原本是我的不是才對。”周嬤嬤被樊夫人親自扶起來,她忍不住看了樊夫人一眼,狐疑起來:難道剛剛那個淩厲萬分的樊姨娘,是錯覺?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一眼,眼前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樊姨娘啊!周嬤嬤這才放了心。又恢複成原先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徐明錦甜甜的道:“周嬤嬤,這一段時間以來,爹爹忙於公事,興許是忘了,我娘已經很久沒有收到爹爹寄來的銀子了,這陣子,我娘病了很久,一直臥床不起,家裏沒有銀子給我娘看病,隻好變賣了宅子,我娘才能活到現在。”說到這裏,徐明錦的眼眶泛紅了,有大滴的眼淚落下來。她暗中掐了一旁的明軒一把,明軒也跟著哭了起來。
周嬤嬤看到這幅場景,又看到樊夫人臉上的蒼白病色,幹裂的嘴唇,已經相信了八分,再來,周嬤嬤是知道的,她們這段時間沒有收到銀子,是因為銀子被徐夫人暗中扣下來了。
周嬤嬤眼睛在丫鬟堆裏搜尋起來,待她將眼睛在丫鬟堆裏來回尋了幾遍,也找不到紅羅跟玉琴的時候,有些著急起來,樊夫人的病,看起來像是玉琴已經得手,紅羅上次來信說她已經得手了,她很得徐明錦的喜歡,玉琴更是最得樊姨娘信任的,她好容易才威逼利誘成功收買玉琴的,可是,現在這兩人呢?
徐明錦看著周嬤嬤的焦急樣子,心中冷笑連連,她猜的果然沒錯,徐夫人果然在暗中動作連連!就是不知道這次接她們回京是徐若逸的意思,還是徐夫人的意思,前者無所謂,後者的話,她就要細細思量了!
周嬤嬤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紅羅與玉琴,怕引人懷疑隻得放棄了。
周嬤嬤看著那張租憑,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是齊氏藥鋪將這處宅子租給樊姨娘的,為期一年。還蓋著官印。由不得周嬤嬤不信。就是拿到徐夫人麵前,她也是沒有辦法懷疑的,周嬤嬤心裏失望之極,她沒有拿到房契,或者銀子,回去說不定徐夫人一怒之下就將她的差事罷了,那她哭都沒地方哭去!周嬤嬤正犯著愁,眼光忽然掃到那租憑上麵的‘為期一年“的字樣,靈機一動,道:”這上麵寫著租期一年,你們說宅子一個月前賣的,那你們才租了一年,現在你們不住了,齊氏藥鋪退給你們的十一個月的房租呢?“周嬤嬤興奮起來,回去說不定被罷職,但是,在罷職之前,先讓我撈上一筆再說!要不豈不是太虧了!
徐明錦很光棍的道:”沒有了。“
周嬤嬤聞言,氣的差點吐血而亡。
徐明錦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爹爹來信,說要接我們回京,娘跟我與弟弟都十分高興,我們都說,這次能回京,一定是徐夫人在爹爹麵前替我們美言,我們才得以回京的,於是,那天將銀子從李掌櫃那裏要回來後,我就去了一趟城外的白雲庵,將銀子都當做香火錢捐了出去,祝願徐夫人福祿安康。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周嬤嬤氣的渾身發抖,徐明錦跟念經似得,直將徐夫人祝福了整整一個小時,因是祝福徐夫人的,周嬤嬤不能,也沒那個膽子去打斷徐明錦。一直到徐明錦‘念完經’她已經氣得快要心肌梗塞了。
周嬤嬤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徐明錦已經道那些銀子替徐夫人捐到庵裏了,她總不能跑去白雲庵查問一番吧?周嬤嬤氣哼哼的對樊夫人道:”既是如此,天色不早了,樊姨娘,上路吧!“說完這句話,她腦子裏靈光一閃,她細細思量徐明錦剛剛的話,忽然笑了起來,小賤人,終於抓到你的把柄了!
周嬤嬤一臉嚴肅認真的對徐明錦道:”小姐,您這麽能稱呼樊姨娘為‘娘’呢?能讓您稱呼‘娘’的,隻有徐夫人一個!“徐明錦一臉的茫然:”我什麽時候喊娘了?你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