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下葬
徐明錦拖著昏沉沉的身子,來到弟弟明軒房間裏的時候,意外看到澤公子也在。
澤公子對徐明錦點點頭,算作打招呼。徐明錦匆匆對他回了一禮,就奔到床前,徐明軒一看到她,就朝她撲過去,“姐姐!你終於來看我了!”他淚流滿麵,然而他隻顧著緊緊抱著徐明錦,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
“明軒,乖,你會沒事的,姐姐一直都在,一直陪著你!”徐明錦溫柔的安慰著徐明軒,在他的背上輕柔的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終於安靜下來。
“姐姐,我的臉,是不是毀了?是不是我以後就變成了一個醜八怪?”徐明錦緊張萬分的問。
“不會的,姐姐發誓,一定會治好你臉上的傷的,你以後一定是一個人人稱讚的美男子!”徐明錦鄭重的一字一句道。
得了徐明錦信誓旦旦的保證,徐明軒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他醒來以後的第一個笑容,盡管那笑容上還掛著兩串經營的淚珠。徐明錦看的心酸不已,她強忍著眼淚道:“明軒,娘,她去了,以後姐姐在這世上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我們姐弟兩個一定要活的好好地給那些人看!”
徐明軒聞言,愣住了,然後就嚎啕大哭起來,澤公子忙伸手過來在他身上一點,他就睡過去了,徐明錦不解的望著澤公子,在她看來,哭是一種發泄,發泄出來,人心裏會好受一點,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徐明錦正想問出來,就聽他道:“現在是他臉上傷口愈合的最佳時間,他用了我帶來的秘藥,傷口不會留下疤痕的,可他總是這麽哭,眼淚具有腐蝕性,對傷口愈合不好,所以,盡量不要讓他哭,我隻是點了他的睡穴,過幾個時辰,他就會醒來,到時候你一定要勸住他,不要讓他哭。”
徐明錦聽了他的話,終於放下心來,不過,她還是狐疑的問:“我弟弟臉上的傷,你那些藥真的,能讓他不留疤痕?”
澤公子點點頭。
“謝謝你,你幫了我這麽多,我真是無以為報。”徐明錦這次是真的萬分感激,他救了她和她弟弟,還有她的丫鬟們,還有許嬤嬤等人的命。雖然她母親遇害了,可是她不會放過罪魁禍首的!
澤公子不置可否的道:“我以為我們至少已經是朋友。”
徐明錦聞言笑了。
“澤公子,我想去看看我娘。”片刻之後,徐明錦臉上的笑容又沉寂下去。
“我帶你去。”澤公子說完,率先朝外走去。
換上一身白色孝服,徐明錦跟在他後麵,一路之上,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下人,每個人見了澤公子都恭敬的行禮:“給公子請安。”他都微微點頭,仍舊朝前麵走去,徐明錦心道:他倒底什麽身份?居然還有那種不留疤痕的療傷聖藥?這裏是他的別莊,柳城的齊氏藥鋪是他的,京城的齊氏藥鋪也是他的,他還有那麽多的暗衛,徐明錦想起舅舅樊毅臣回給她的信中提到過,族長夫人一見到那塊澤公子送給她的那塊玉佩,就衝口問,你怎麽會有太子的玉佩?難道,他是太子?如果是的話,在白雲庵那次,怎麽會被平熙王妃追殺?
徐明錦心裏關於澤公子有許許多多的疑問,但是,她知道,現在並不適合問這些。
到了入眼全是白幔白幡,停放著樊夫人屍棺的靈堂,徐明錦的眼淚就奪眶而出,裏麵那些跪在靈前,一身孝服的家丁下人見了兩人,齊齊起身行禮:“見過公子,見過徐小姐。”澤公子一擺手,他們就全部退下去了。
“你要哭,就哭出來吧!”澤公子柔聲道。
徐明錦充耳不聞,她一步一步的,向那具停放樊夫人屍身的棺材走去,這條路好長啊,她一步一步的走,為什麽,還是感覺離那個靈堂後麵的棺材好遠好遠,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徐明錦仿佛看見了樊夫人正坐在靈堂前笑容滿麵的等著她,伸手招呼著她趕快故去吃飯……忽然一隻手拉住了她,徐明錦眼前的幻境消失了,她發現自己已經走到靈堂跟前了,再走一步,就要撞上去了。轉頭一看,拉住她的是澤公子。
澤公子見她已經清醒過來,就放開了她的手。“這第一炷香,你來上吧!”澤公子道。
徐明錦點點頭,確實應該她上第一柱香。
恭恭敬敬的點了香,穩穩的插在香爐裏,徐明錦退後,在靈堂前麵的蒲團上麵跪下來。
澤公子在徐明錦上完香以後,也去上了一炷香,然後看看跪在那裏的徐明錦,他無聲的退了出去。
一連三天,徐明錦都是跪在樊夫人的靈堂前,她不吃不喝,從靈堂出來以後,已經是累極。這次,換徐明軒來看她了,經過這三天的休養,徐明軒已經無大礙了,他臉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他聽了澤公子告訴他隻要不哭,就不會留疤的話,一改之前破罐子破摔的暴躁脾氣,開始恢複到從前的樣子。伺候他的一幹下人都鬆了一口氣。就連春杏她們幾個,看到徐明軒的變化,比徐明軒自己還要高興,因為他好了,小姐就不那麽累了。
因此,徐明錦從**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額頭上綁著紗布的徐明軒。她眨了眨眼睛對徐明軒道:“你怎麽不好好養傷,跑這裏做什麽?”
“姐,我去娘的靈堂前了。”徐明軒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徐明錦的眼淚又有奪眶而出的感覺,她強行忍住了,慢慢道:“你不許哭,知道嗎?”
徐明軒看著她這幅樣子,也自行忍住眼淚道:“姐,你放心,我不哭!”
一旁看著他們的春杏卻哇的一聲哭的驚天動地,秋雲拍拍春杏的肩膀,道:“你小聲點,別驚擾道小姐和少爺!”而她自己也是淚流滿麵,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部都淚水泛濫了。徐明錦一揮手,將她們全趕下去了。
“姐,澤公子說,娘後日就要下葬了。”徐明軒忍著眼淚道。
徐明錦點點頭,早點入土為安就好。葬在那裏?“
”後山。“
徐明錦沒有異議,柳城母親大概是不願回去的吧?京城,她又不願意母親就連身死都要回到那個陰暗的地方,就葬在這裏吧!山清水秀,母親一定會喜歡,至於母親放不下的父親,徐明錦發誓,總有一天,她會帶著徐若逸死後的屍身回到這裏,將他與母親葬在一起。他也隻能與母親葬在一起!
等到樊夫人下葬那一日,樊毅臣突然趕了過來,徐明錦大吃一驚,她並沒有給樊毅臣送信告訴他這件事呀?
”是我寫信告訴他的。“澤公子道。
徐明錦看著目光哀痛的樊毅臣,責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她沒有告訴樊毅臣這件事,就是不想再多一個人傷心,但是,她忽略了一點,她母親是樊毅臣的妹妹,他有權利來看他妹妹最後一眼。她也沒有理由阻止。
樊毅臣一言不發的在已經準備要起靈的棺材前,上了一炷香,然後,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最後要求,他要開棺。
徐明錦也想再看母親一眼,她知道開棺的話,會不吉利,可是樊毅臣已經淚流滿麵,他用哽咽的聲音道:”我已經有十三年沒有見過我的妹妹了,當時,她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沒想到,那是我們今生,活著時見的最後一麵,能不能讓我再看她一眼,我連她現在的樣子都沒有見過!“
所有人都沉默了,默許了樊毅臣的行為。
棺材打開的瞬間,不僅是樊毅臣,還有徐明錦和徐明軒,三人爭先恐後的奔到棺材前。他們癡癡的看著,望著,流淚著,貪婪的目光久久不願挪開。
樊夫人躺在裏麵,神態安詳,她臉上身上流的那些血都被丫鬟擦拭幹淨了,並換上了她生前最喜歡的那件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躺在那裏就跟睡著了一樣,
樊毅臣用他粗糙的手掌緊緊的抓住了棺材的一邊,望著躺在棺材裏麵的樊夫人,他的神情有悲痛,有懷念,有眷戀,有不舍,眾多的情緒使得他看上去仿佛在無言的控訴一樣,或許他在控訴樊夫人為什麽這麽早就離開,連他的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也或許,他在懷念小時候兩人的兄妹之情,又或許,在感慨樊夫人被歲月洗禮後今天的樣子,但最多的是悲痛,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妹妹也離開了他。
一直等到別院的總管催促起來,幾個人依依不舍的望了樊夫人最後一眼。棺材蓋子轟隆一聲阻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徐明錦看著棺材裏麵的樊夫人一點點被棺材蓋子遮住了容顏。鼻子一酸,眼淚再一次的流了出來。這已經是這些天以來的第無數次了。徐明軒一直忍著,忍著,他不能哭,他唯一的母親去世,他卻要顧忌自己的臉,連哭一聲都不能,這樣的處境,讓他的心比所有人都痛的多。因為,他會感到羞愧,他身為兒子,卻連最後的孝道都盡不了!
等將樊夫人下葬了以後,眾人回到別院。
”舅舅,您趕了這麽久的路,先休息休息再說吧!“徐明錦道。
樊毅臣搖搖頭,正想說不用,他急於想了事情的經過,但是,他看了看徐明錦那張疲憊不堪的臉,就改口道:”好吧,你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