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分別
大廳裏所有人看周嬤嬤的眼神都更加不善了起來。似乎下一刻就將周嬤嬤碎屍萬段一樣。
周嬤嬤也知道,她越說,就越犯眾怒,可是不說,等待她的結果會更糟糕。她隻得將當時的情況精簡一些,柔化一些,盡量使得他們這些人聽後,不將她直接殺了或者是折磨的半死不活,這都是她不想要的。
“那夜的前兩天,我接到那些隱在暗中的人的來信,說過兩天動手,要我做些手腳,暗中助他們一臂之力。我答應了,於是,我給樊姨娘吃了一些能令她昏睡不醒的藥,然後小姐因照顧姨娘兩天不曾合眼。那夜小姐的暈倒就是一個契機。等小姐暈倒以後,我就給小姐屋裏的丫鬟們送去一些下了藥的甜湯,果然,將她們都藥倒了。這時候,我就去姨娘房裏,給姨娘強灌了一碗藥。小姐,這些都是徐夫人逼我這麽做的,老奴不想的呀!”周嬤嬤被幾人殺氣騰騰的眼神嚇得魂不守舍,隻知道一個勁的喊著是徐夫人指使她這麽做的。
“閉嘴。”徐明錦淡淡的開口,不停地喊著是徐夫人指使的周嬤嬤立馬噤聲。
“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接著往下講。”
“是。”周嬤嬤趕緊應了一聲,擦擦額上滾落的汗珠,接著道:“姨娘屋子裏那些丫鬟們一直守著,奴婢一開始沒法下手,後來奴婢覺得沒有時間了,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將她們也都灌了藥。奴婢是親眼看著樊姨娘去的。她走得很快,沒什麽痛苦。”周嬤嬤正絞盡腦汁的想著再添油加醋的說一些能夠減弱自己罪孽的話,忽然
被徐明錦打斷了:“周嬤嬤,我娘臨死說了什麽?”
徐明錦當時好不容易被澤公子所救才得以脫身的時候,跑到樊夫人屋子裏去,那時候,樊夫人已經死去多時。周嬤嬤聞言,渾身一震,她沒有想到徐明錦會這麽問她,於是愣在那裏。
“周嬤嬤,我娘臨死說了什麽?”徐明錦又問了一次。
周嬤嬤隻好努力回憶起來:“樊姨娘當時昏迷不醒,被奴婢灌藥的時候,倒是嗆醒了,她一直掙紮,但是一直到死,都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
徐明錦聞言,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走到周嬤嬤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的眼睛道:“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周嬤嬤聞言,慢慢抬起頭來,但是她一與徐明錦的眼光對視,就立刻被那雙眸子裏風雨欲來似的的陰霾嚇得連忙低下頭去:“奴婢有罪!奴婢說謊了,當時,當時,樊姨娘被灌了藥,一時片刻還無法立刻死去,她掙紮著要爬起來去外麵,口中一直叫著小姐和少爺的名字。奴婢,奴婢將她死死摁住了。才不過一會兒,她就咽氣了。”周嬤嬤好容易說完,連忙磕起頭來:“奴婢有罪啊!請小姐饒了奴婢這條狗命吧!”
“你這句話還是問我娘去吧!如果她能原諒你,我就不殺你!”徐明錦冷冷的道。
周嬤嬤的一張蒼白的老臉,立刻臉湧現出了絕望的神色。
徐明錦卻不放過她:“接著講。”
周嬤嬤想說些求饒的話,但是她知道,這裏麵的所有人都不想聽的,她怕再囉嗦下去,會被直接砍掉,隻得忍著心裏的恐懼接著講了下去:“將樊姨娘的屍體放回**,奴婢就帶著另外幾個嬤嬤,溜進小少爺的屋子裏麵放了一把火,看到火勢大了起來,就帶著人逃跑了,其他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徐明軒不待她說完,就衝上去,對她拳打腳踢起來,都是她!都是這個老貨!害得他毀容了,要不是有澤公子的良藥,他現在一定無法見人。
徐明軒還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勁?所以大家都任由了他對周嬤嬤拳打腳踢。春杏卻是害怕周嬤嬤要是傷害了徐明軒怎麽辦。於是她好言相勸,將憤怒中的徐明軒拉了回來。
徐明錦就像沒有看到徐明軒對周嬤嬤施以暴力似的,對周嬤嬤道:“接下來,你就講講徐尚書府中的所有事情,凡你知道的,事無巨細,都要講出來。”
周嬤嬤聽了,在心裏對徐夫人的擔憂更多一層了,原本她是十分篤定徐夫人拿捏一個小小的庶女就像捏小雞似得,但現在,她的想法卻被打翻了,公平一點說,在徐明錦和徐夫人之間,周嬤嬤更為擔憂徐夫人一些。她懷揣這對許夫人的深深擔憂,卻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對徐明錦講起了那些尚書府眾人過往的點點滴滴。
周嬤嬤接下來展開了時常為整整四個時辰,以描述尚書府眾人千姿百態的過往為話題的學術研究會。聽講的觀眾有澤公子,樊毅臣,徐明錦姐弟,來做客的閻雨薇
以及以春杏為首的眾丫鬟們,等等,人數太多,無法統計,隻記得周嬤嬤講到最後,已經神情萎靡,口幹舌燥,直翻白眼了。而徐明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嬤嬤被抬回去‘牢房的時候,終於因講話過多,而暈死過去了。與她跪在一起的那些嬤嬤丫鬟們,則露出了兔死狐悲的悲憫表情。
這一夜總算是過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所有人都整裝待發。
澤公子則是將徐明錦和樊毅臣叫到一旁,詢問起到了京城以後他們怎麽安頓的事情。這原本應該是昨晚上討論的事情,不過因為徐明錦將時間都花在盤問周嬤嬤的身上了,所以,澤公子才在出發前一刻,將他們叫到一旁。
樊毅臣聽了澤公子的話,則是將頭轉向了徐明錦,等著她拿主意。
徐明錦卻沒有注意到樊毅臣的神情,她像往常那樣,仔細想了一下,對澤公子道:“我舅舅就先去齊氏藥鋪。”
“那你呢?”澤公子深深看著徐明錦。
“我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借住別人家。”徐明錦道。
“那你回去徐家嗎?”澤公子問道。
徐明錦搖搖頭道:“我是一定會回去徐家的,隻不過不是現在。”
“那你先在哪裏落腳?”樊毅臣道。
“那就先住客棧。”徐明錦想了一下道:“客棧我還是住得起的,就是不知道京城房價如何,如果不是太貴的話,我先買一個院子住著,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回去徐家的。”
“徐小姐有沒有想過,直接回去徐家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
談話就到此結束。
接下來就是啟程上路了,徐明錦原本以為澤公子的身份不同於一般人,很有可能是太子,雖然她至今沒有確認。像他這樣的人,一般出行什麽的,都要搞什麽排場的,最好弄得人山人海,場麵越熱鬧越好,但是她後來一想,澤公子應該是他的化名,他們都是朋友了,交情匪淺,他都沒有告訴她他自己是誰,他的身份是隱秘的,而隱秘的人,一般都很低調。
徐明錦沒有猜錯,澤公子果不其然沒有搞什麽儀仗排場之類的,非常低調,低調到這一路回京,他們就隻有這幾輛馬車。還是最最普通的馬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那種,比徐夫人接她們的馬車都不如。徐明錦癟癟嘴,看來這一路上有的他們受的了,這一路顛簸不斷的,質量如此不好的馬車,一定更顛簸了,徐明錦不禁為自己的小屁股擔憂起來。
澤公子此舉卻是出於對她沒你的保護。他要是大張旗鼓的帶著徐明錦一行人回京,第二天一定會弄得滿城風雨。他不想這樣,而且徐明錦也絕對不想一回京就弄得的全城人側目吧?畢竟被當朝太子護送回京的女子,聖熙王朝至今沒有。澤公子看向徐明錦,見她正對著那些馬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不由得輕翹嘴角。
徐明錦一進馬車就感覺到了不對。
馬車裏各種設施設備應有盡有,最主要的是,整個車廂的地麵上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墊子。徐明錦一坐上去,就感覺到非常的柔軟舒適。看來是內有乾坤啊,這叫什麽?徐明錦努力的想了半天,隻想到一個詞:低調的奢華。
徐明錦什麽都不去想了,她一上去就歪在那裏補覺。春杏和秋雲等人,都知道徐明錦這會兒是想補覺,都聰明的坐到一旁,小心的不發出任何聲響。
徐明錦睡得迷迷糊糊期間,感覺馬車在晃動,她轉了個身,找了個更好的姿勢繼續睡。
這一次的行程也是半個月,但是一直到京城也是鳳平浪盡,徐明錦設想出來的,刺殺,埋伏一類電影似的情節並沒有出現。雖說這一路上有澤公子那低調奢華版的馬車,不至於太難受,但是徐明錦還是覺得太難受,原因,太閑了。到最後都不知道是盼望刺殺的人出現呢,還是不盼望,她自己糾結了一路。
這日傍晚,終於到達京城郊區。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徐明錦正困惑著,就聽到馬車窗戶傳來低沉的篤篤聲響,她將車內簾子拉開,就看到澤公子正站在馬車旁邊。徐明錦困惑的道:“澤公子,你有事情嗎?”
澤公子道:“徐小姐,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如就此別過,如果你遇到什麽事情,就到齊氏藥鋪找我。你拿出那塊我送你的玉佩,藥鋪掌櫃就會幫你。”說完,澤公子就轉身上馬,帶著他的手下拐上了另一條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徐明錦眨眨眼睛,心裏忽然就感到了一絲離別的傷感。不過很快,她就將這種情緒掩藏下去。這時,樊毅臣也打馬過來,對徐明錦道:“他走了?”
徐明錦點點頭。
“那我們也走吧!”樊毅臣道。徐明錦點點頭,放下了簾子。馬車很快就又開始朝著京城方向的大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