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選已過

青‘玉’、青桑二人來到前廳,先後向老太太、父親大人、大娘子行了禮,這才立於一旁,聽父親大人述事。

青桑見老太太、大娘都在,心有一念閃過,怕是要定親了吧。但論定親也應是大姐,自己連及笄都未到,何況二姐也未定,按常理還未輪到自己。

蒲繼年輕咳一聲,朝著這兩個‘女’兒說道:“‘玉’兒、桑兒,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想告知你們,內‘侍’省已經傳出話來,明天將由劉畫師前來府中為你們畫像。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畫像?青桑有些懵了,什麽意思,再看看青‘玉’,隻見青‘玉’頷首問道:“父親大人說得是宮裏的劉敬業畫師嗎?”

蒲繼年點點頭,說道:“是的。沒錯。他可是陛下禦用的畫師,最善畫活物。”

活物?人也是活物,也就是說擅長畫人物像。畫我們的肖像幹嗎?參加選美嗎?青桑一會的功夫腦海裏出現了一大堆的想法。

“‘女’兒隻想承歡膝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女’兒舍不得你們……”青‘玉’說著就發出嗚咽之聲,嚶嚶不成語。

“‘玉’兒,娘親也舍不得你,可是這也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柳氏起身上前,掏出帕子給青‘玉’擦眼淚。

青桑看著抹著眼淚的二人,徹底糊塗了。

“‘玉’兒、桑兒,為父何嚐舍得你們,隻是嶽丈大人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蒲家。一旦入宮為妃,於己於家都是大好的。”蒲繼年歎了口氣。

入宮為妃?不會吧?青桑睜大眼睛看著蒲繼年,怎麽也不相信這相伴了五年的慈父也是個“賣‘女’求榮”的主,想著把‘女’兒‘弄’進宮去讓自己錦上添‘花’。

“桑兒,按理你還未加笄,不該納入待選名冊,可是內臣程公公卻向陛下舉薦了你,陛下這才請劉畫師予‘玉’兒畫像之時也將你的畫像一並畫了備案。”蒲繼年心裏對青桑也是不舍,這個‘女’兒同他最親,才情頗佳,最合他意,他本打算過幾年再為她的婚事打算,沒想到這次選妃卻把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兒也算上了。

“夫君,程公公怎會得知桑兒之事呢?”柳氏不由奇道。

青桑也好奇地看向蒲繼年。柳氏問得就是她心中所想。

“這也怪我。半年前,禮部李尚書邀我過府喝酒‘吟’詩,我一時興起帶了桑兒前去。席間桑兒對李尚書的發難都對答如流,李尚書就記在了心裏,在這次選妃中特地向程公公提了,程公公又向陛下提了。這才有了給桑兒畫像之事。”蒲繼年解釋說。

李尚書?青桑略略回憶,想起半年前父親帶她去李府之事。看來“才”不外漏才是正理啊,這下可好十三歲就有可能要嫁人了。想起前世三十歲都還沒結婚,青桑真是‘欲’哭無淚啊。

“唉!”蒲繼年再歎一聲,愧疚地看了看青桑,朝著柳氏說道:“籌備之事就有勞娘子了。”說完,邁步離了前廳。

“‘玉’兒、桑兒你們過來。”一直端坐著沉默不語的老太太終於發話了。

兩人隻得走上前。

老太太伸出手牽過二人,正‘色’道:“選妃一事事關我府聲名,不管能不能入選,你二人都不可丟了禮數。”

“‘玉’兒/桑兒謹記。”二人點頭應道。

老太太這才點點頭,對柳氏說道:“大娘子好生籌備。”說完,由著丫鬟扶著也離了前廳。

現在,廳裏隻剩下柳氏、青‘玉’、青桑三人了。

柳氏對二人又叮囑了幾句,並喚來二人的丫鬟翠嵐、雪盞訓誡了一番,這才讓二人離去。

青桑一進房‘門’就見著母親王氏坐在房中等她。

“娘親來了。”青桑上前請了個安。

王氏摟過青桑,泣不成聲地說道:“我兒這才十三,怎就要入宮了。”

青桑心頭一酸,輕聲安慰道:“娘親,現在隻是在待選名單之中,倒未必就能入宮了。”

王氏抹了抹眼淚,看著青桑稚氣未脫的小臉,淒然道:“不能入宮最好。為娘雖說沒見識,但也聽過一入宮‘門’深似海。不願我兒大富大貴,隻願你守得一人平安度日。”

青桑一直以為王氏這人膽小敏感,小家子氣,卻沒想到今日之言卻頗有些見識,而這‘舔’犢之情一覽無餘。青桑喉頭一緊,眼淚就上了眼眶,摟著王氏的腰哽咽道:“娘親!桑兒也是萬分不舍得。”

王氏一聽更是抱著青桑痛哭起來。

這一夜,青桑窩在母親的懷裏,眼角帶淚地睡著了。

第二天,雪盞早早地就為青桑梳頭打扮,柳氏不放心,還遣了房裏的瑞珠前來幫忙。本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打扮完的,卻足足‘花’了一個時辰。而且不知何故還不讓吃早飯,隻給了半碗銀耳羹。

青桑折騰了一早,又沒吃飽,畫像時又呆立了兩個時辰,等這一切都完工了,青桑手麻腳麻,渾身酸痛,隻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覺。王氏心疼她,隻叫人給做了一碗麵端到她房中,便沒再煩她。

畫像呈上禦覽三天後,青‘玉’、青桑雙雙入了“三考”名單。

初考就是審容貌,辨聽聲音。隻要有一處看不順眼,聽不順耳的,當場刪名回家。

第一場過後,一百二十名隻剩五十六名。青‘玉’、青桑依然在冊。

下了馬車,二人相扶進了家‘門’,老太太、柳氏、香雲、王氏等一眾‘女’眷都在前廳等著她們,就連久病不出‘門’的鄭氏也來了。

青桑累了一天,腳兒酸得直打哆嗦,卻見青‘玉’依舊有禮有節地給各位長輩請安告好,也不得不跟著行禮。

之後,老太太令人搬來了兩個繡墩,讓兩人坐下。

青桑剛坐下就覺得旁邊有一道目光冷冷‘射’來,餘光一瞟,是站在柳氏身後的青璧。

青桑知道她這是惱自己因有了入宮選妃的資格,提高了在家裏的地位。青璧這個嫡出的‘女’兒都沒資格坐,她倒有了,依青璧的個‘性’不惱她才怪。可惜誰又知道青桑壓根不想進宮,先不說宮裏規矩多不自由,就說前世看得那些宮鬥小說、宮鬥電視劇,哪個不是爾虞我詐,踏著別人的血‘肉’往上爬。腥風血雨的實在不適合她。她上一世已經死在鬥爭下了,這一世可不想再枉死。

正恍神間,就聽老太太在問初考之事。青‘玉’清清楚楚地答著,直說得老太太、柳氏等喜笑顏開。不管怎麽說,初選就淘汰了一半多,而蒲家的兩個‘女’兒卻都還在名冊內,這怎麽著也是喜事一樁,於是,今晚老太太恩典,一大家子吃了頓豐盛的。當然蒲繼年忙於朝堂之事,尚未回府。

陪著一家子吃完晚飯,青桑已經困得眼皮直打架了,看得出青‘玉’也累得夠嗆,偷偷捂著嘴打哈欠。

青桑悄悄扯了扯青‘玉’的衣袖,低語道:“回房吧。”

青‘玉’輕輕點了點頭。兩人起身向長輩們告辭。

“快回去歇著吧。你們確實也累壞了。明天一早還得再選。我和你們大娘再聊會。翠嵐、雪盞,好生服‘侍’著兩位姐兒,不得有差池。”老太太點頭準了兩人。

兩人行了禮,出了前堂走向房裏。

到了院子裏,兩人憑欄而坐,稍作休息。

“今兒真是乏了,一早的就站在內庭候著,直站得腳酸。”青‘玉’‘揉’了‘揉’膝蓋,埋怨道。慌得翠嵐就要上前幫她,卻被她揮手阻了。

青桑輕歎一聲,疲乏地說道:“正是呢。明天還要考。不知要怎樣的折騰呢?”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青璧在身後冷冷說道:“大姐、三妹好興致呢,老祖宗還怕二位累了,心疼著讓趕快回去呢。”

青璧語帶奚落,讓好‘性’子的青‘玉’都微蹙了眉。

“璧兒,我和桑兒隻是略作休息罷了。”青‘玉’說道。

“姐姐平日裏修身養‘性’不曾勞神傷體,此時定是乏了,可這山鄉野草本就粗生粗長,踢天‘弄’井的也不見累,這會子卻也累了,怕是受這規矩繩墨的累吧。”青璧看著青桑雖還顯稚氣,卻已經美麗明‘豔’的小臉,蔑笑道。心裏卻想:怪不得皇帝破格點了她的名,這小妮子竟越長越美了。青璧恨得牙癢癢。

“璧兒,怎可如此說你妹妹。”青璧剛剛的話無理至極,拐著彎譏諷青桑的出身,笑話她沒規矩,這樣的說辭竟是連同四娘一塊罵了,豈不是大不敬。

青桑哪會聽不出青璧話裏的譏諷之意,隻是有青‘玉’出頭,她也不想正麵和青璧衝突。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這樣想著,青桑起身就想先行離開了。

“大姐,我所言眾人皆知,有何說不得。老祖宗不也常說她是野孩子麽?想來父親大人也是這麽想的,否則怎麽會給四娘生得兩個孩子一個取名桑、一個取名禾。農戶出身的人也隻能生出莊稼來。”青璧挑釁地看著青桑,她不信她會不怒。這幾年青桑轉了‘性’,得了眾長輩的寵,她這個嫡出的‘女’兒反倒落了後,這讓她想起來就心頭躥火,壓也壓不住。她就是要‘激’怒青桑,讓眾人看看她頑劣的本‘性’。

“二姐才學廣識,定當懂得田間之物生機勃勃,逆境而生。父親大人為我和禾兒取桑、禾之名一是為了願我二人如同桑、禾般茁壯成長,二是希我二人懂得農桑之苦,惜稻珍穗。”青桑字字珠璣,直說得青‘玉’連連點頭,青璧變了臉‘色’。

“強詞奪理,桑禾分明都是些粗長之物,難登大雅。”青璧不服地駁道。

“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穀自生。父親常說千行萬業抵不過田。食之五穀皆來之不易,雖長於田間地頭,卻是萬物之基,且終將‘精’鑿成白粲,研磨為‘玉’粒而端上顯貴餐桌,登上大雅之堂。”青桑不卑不亢地說著,既說明了桑、禾之類莊稼的重要‘性’,也告訴了青璧醜小鴨出身再怎麽不好,也終會變成白天鵝,又暗諷青璧為“時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青璧氣紅了臉,卻接不上話。

青‘玉’暗暗讚歎青桑才學,不過青璧畢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也不願見她下不了台,笑‘吟’‘吟’地說道:“我的兩個妹妹都是有才之人,羨煞我這個做姐姐的了,今天忙了一天都累了,我們早些歇息吧。”說完,扯過青璧的手臂,將她拽走了。

青桑回身朝另一邊走去,卻見假山後麵似有一道人影,驚問:“是誰?”

閃出地是剛剛忙完公事回府的蒲繼年。

“爹爹回來了!”青桑甜甜叫道,迎上前去。

蒲繼年蹲下身子,平視著青桑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憐愛地說:“還是桑兒最知我心。”他指得是取名之事。以前為青桑、青禾這兩個名字王氏沒少和他抹過眼淚,王氏不識字,也是聽了一些婆子傳得“嫡‘女’是‘玉’璧,庶‘女’是桑禾”之說。老母親也曾提過不能太厚此薄彼,畢竟都是蒲家的子孫。他都一笑了之,他們都不明白這名字的含義。今日聽了青桑一席話,越發覺得還是這三‘女’兒最為貼心,得知她已過初考,離入宮又近了一步,心裏越發的舍不得。

“早些歇息吧。”蒲繼年拍了拍青桑的肩,起身朝書房走去。臉上的不舍沒逃過青桑的眼,青桑心裏也是一酸。

“小姐,天‘色’已晚,回房吧。”雪盞低聲喚道。

青桑含著眼淚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