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大婚(上)
“大伯母,有事嗎?”看著那擋住去路的鄒氏,九姐兒笑吟吟的問道。
“很得意嗎,九姐兒?”鄒氏也笑,但是笑容裏卻滿是諷刺。
“那是自然,嫁得高門,馬上就做王妃了,又怎麽能不得意,要知道文家的姑娘可是還沒人能做王妃呢。”麵對這些諷刺,她要做的就是將其變成升級變成憤怒。
果然鄒氏臉上的笑意就掛不住了,唇角鄙夷的勾起,冷冷的道,“目光短淺的三存貨,還是別得意太早了,小心,爬的高摔得疼。”
“嗬……就像大伯母您一樣嗎?”九姐兒卻不僅不惱,反而又笑道。
“你……”鄒氏禁不住瞬間老臉鐵青。
“大伯母,小九忙,就不陪您老在這裏咾閑話了,告辭!”
本來九姐兒想好好的氣氣鄒氏,以報當初她三番幾次的算計之仇,不過這會兒看著那模樣,卻覺得很沒勁。
一家之人,總是這樣相鬥想傷,真心沒意思!
但很明顯鄒氏卻不這樣想——
“文九,我告訴你,你別覺得自己就這樣就躍了龍門,以後的難堪等著你呢,背不住你也就會像四姐兒那般三天兩頭就被人休回家了,嗬嗬……”剛走兩步,身後又傳來鄒氏的冷笑聲。
九姐兒再次站住了,轉身看向鄒氏這個頗有幾分喪心病狂的女人,“大伯母,我還年輕,被人休回家倒也沒什麽,還可以像四姐姐一樣再嫁,但您就不行了,這個年紀了要是再被大伯父休了,以後的老景不知有多麽頹唐呢,所以呢,奉勸你還是積點德行,以免壞心眼長多了,天不佑了,真就遭了報應!”
一席話,從頭到尾都是語氣淡淡的、聲音清淩淩的,但也正因如此,讓這話更解氣。
而且專揀敏感性話題,更讓這話帶著致命的殺傷力。
正月裏,府裏大房發上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厭了鄒氏這個發妻之後,寧平侯文崇江便經常往五姨娘屋裏去,所以五姨娘在生了一個女兒後又懷了身子,這讓文崇江對她更加寵愛。
習慣了掌控一切的鄒氏又怎麽能忍受,特別是那文崇江還對她冷落,那第五小妾也隨著她的失勢漸漸不如以前那般對她巴結奉承,於是鄒氏火了,略施手段,那小妾肚裏的孩子就成了血水。
但沒想到的是,今時不同往日,這件事不僅沒像以前那樣被大而化之,威懾了眾人,反而被文崇江揪住,好一頓折騰,鄒氏身邊的一眾心腹下人被打被賣,損失大部分。
那作威作福慣了的鄒氏,一向都是這樣對待別人的,沒想到這次竟然輪到自己,又怎麽忍受得了,終於爆發了,和文崇江吵起來。
“我要休妻,休了你這個惡毒又心狠的婦人!”盛怒之下,那文崇江終於喊出了這句話,讓府中眾人驚呆了、然後笑抽了。
呃……
當然,綜合原因,最後這妻沒休成,不然鄒氏也不會站這兒了。
但這對於鄒氏這樣的一個多年的主母來說,這不是奇恥大辱又是什麽?
如今這最不開的一壺又被這般提出來,鄒氏自然羞怒至極,以致於被氣得臉色發白,渾身哆嗦,指著九姐兒的手指都是顫的,“你……你……”
九姐兒卻懶得再多看她一眼,轉身跟著青杏走遠,剩下那鄒氏站在原地,半天緩不過起來。
“太太,別氣別氣……”那站在一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莊媽媽趕緊過來扶住主子,勸慰道。
“這個……這個小賤人,我……我又怎麽會不氣……”鄒氏臉色猙獰,咬牙切齒,“難道前兩日我沒跟你念叨大姐來信的是嗎?靖兒竟然非心心念念的要娶這小賤人,他們不同意,給他定了江東王的女兒,他竟然偷偷跑上門親自去和人家姑娘說了退親,可一轉眼這小賤人不知怎麽就又勾上了這威遠王,靖兒聽說了這事,已經不吃不喝的將自己鎖在屋裏好多天了……”
“哼,如今這小賤人是春風得意了,可是我的那傻外甥那樣,六姐兒又嫁了個那樣的一個窮書生,我又怎麽會不氣,都是這小妖精害的,不然六姐兒和靖兒早就成了讓人羨慕的一對了。”
鄒氏恨恨地說著,莊媽媽卻隻是聽著不說話。
六姐兒的事似乎不關這九姐兒吧,而表少爺哪兒起端不也是因為議親時說要將這九姐兒做陪嫁妾室才起的心思嗎?
她的主子這樣說這九姐兒真的偏頗了,可是她作為一個奴才她自然不能反駁,所以也隻能沉默以對……
“不行,我一定不能讓這小賤人太得意!”莊媽媽這段想著,那端的鄒氏已經一臉陰沉的道。
莊媽媽一怔。
“你還記得那桂花釀的是嗎?”鄒氏卻已經看向她。
“當然!”莊媽媽趕緊點頭,“難道太太……你,你要……可是眼下這事要真抖出去,那老太君能放過您?還有……還有侯爺哪兒……”
正月裏文崇江發的那通火將莊媽媽嚇到了,唯恐自己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也被打板子弄到莊子上。
“放心,我不會讓你去涉險,你隻需……隻需將這些話漏出去,嗬嗬,我讓這小賤人還沒進婆家就被人嫌,生不出孩子,看她還得意不……”
但鄒氏這話沒未說完,就聽身後清脆的一聲,“姑母……”
兩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身著蘇繡月華錦衫的少女站在身後,美麗的小臉上一片肅然。
“哦……珍兒呀,你……你不是在廚房嗎?對了,那藥粥熬好了?”被自己愈來愈依仗的侄女窺到了陰謀,鄒氏臉上自然尷尬,趕緊轉移話題。
“姑母,”但沒想到鄒珍兒卻不吃這套,美目依然緊盯著鄒氏,“我勸您還是不要再多生枝節,九表妹嫁得好不隻是府上的榮耀,對姑丈的仕途、月表哥的前途都大有助益,您千萬別糊塗呀。”
鄒氏一愣,目光複雜的閃了閃,然後開始裝無辜,“你說什麽呢,珍兒?什麽多生枝節……”
“姑母!”但沒想到這個一向萌軟性子的鄒珍兒卻異常堅持,“您剛才和莊媽媽的話我已經聽進耳裏,但是我這番卻不是為了九表妹,而是為了姑母您,您怎麽也不想想,您這番作為能瞞得過六表姐,但又怎能瞞得過三表姐,如今三表姐在府上常來常往,一旦被她知道了,以三表姐那樣的性子,能不追究嗎?”
明顯,鄒珍兒的話相當有效,聽了這些,鄒氏的臉就止不住一陣變幻,當然最後這陰謀宣告破產。
“哼,這幫女兒們,也不知怎麽竟然都向著那小賤人,也不知那小賤人都給她們灌了什麽**湯,沒天理呀……”
陰謀詭計沒進行成,鄒氏就如同便秘一般,不舒坦至極,黑著一張臉不停的跟莊媽媽怨罵著。
“太太,您又何必心急,到時九姑娘生不出孩子您不就又可以看笑話了嗎?”
那莊媽媽很怕鄒氏又心思一動又出幺蛾子,趕緊變著法的寬慰。
無他,這個時候,她可不想被推出去,惹出事來,還不是她受著……
“這倒也是!”但沒想到這樣一句話又讓那鄒氏高興了起來,陰惻惻的笑著,“我就坐等著,等著那小賤人以後倒黴,嗬嗬……”
“……”
……
就在鄒氏高興的時候,她恨得那個人也在高興——
“……徐姑姑,這是真的嗎?表哥竟然……竟然考得這麽好?”九姐兒滿眼驚喜的看著那同樣一臉喜氣的徐姑姑。
“千真萬確,大舅爺和舅夫人都高興壞了,專門殺了一頭豬準備明兒擺宴席請鄉親們喝酒呢。”
“哦,是嗎?”九姐兒禁不住笑了。
人是精神產物,看來這句話說的真沒錯!
這樣她的這個表哥該有資格參加秋後的恩試了吧?也不知道在這精神支柱的支撐下,她的這個表哥能走多遠?好期待……
但隻靠精神是不行的,所以她又讓徐姑姑帶信給舅舅,囑托表哥徐偉好好讀書。
“姑娘,您忙,我也就不多坐了,姨娘那裏還有事。”又閑話了幾句,那徐姑姑就回去了。
送走了徐姑姑以後,翠梅就過來了,九姐兒就開始和她一起看賬本,研究鋪子裏的事。
蔣氏看她貼身的丫頭少,所以就將翠梅翠翹都給了她做陪嫁,以便將來她在楊府好行事。
這又讓九姐兒對自己的這個嫡母感激了一把,因為這兩個丫頭確實都是百裏挑一的——
翠梅性子沉靜,雖然長相不是多出眾,但好在能寫會算有能力;而翠翹雖然心思過於靈活了點,但是生的美貌且機靈,再加上又能言善道,走外場絕對是最佳的。
她目前最需要的自然就是這兩種人才——
幫她管理著那一大筆豐厚的嫁妝,幫她在那個未知的府邸中開拓出一片天。
當然青杏和青桃也不錯:青杏自不必說,一直是最懂她也最與她貼心的;而青桃雖然毛躁了點,但卻是個最忠心護主的……
“姑娘,幾位出嫁的姑娘今日都回門了,此刻在老太君哪兒,說一會兒過來幫您添箱呢。”這時青桃卻匆匆推門進來,對她秉道。
“哦……”她點頭。
“姑娘,今兒就到這裏吧,三夫人哪裏還有點交代,我先回去了。”翠梅一向最有眼力見,聽了這些,立刻站起來告辭。
“嗯,好吧!”她點頭。
送走翠梅後,她便吩咐青杏青桃準備了一大堆吃食,燒好了水,等待著幾個姐妹。
隨著婚期的臨近,她們相聚的機會自然不多,自然珍惜!
工夫不大,幾個姐妹就相偕而來,一眾人相聚,自然分外親密。
但親密歸親密,眾人卻不敢鬧騰,因為這裏有個總是一本正經的三姐兒。有這位姐姐坐鎮,那個又敢造次。
好在這位姐姐總是很忙,在給九姐兒留下了一對足金的手鐲,還有一大堆婚後箴言以後就匆匆走了。
三姐兒剛走,六姐兒就發出了一聲輕鬆地喟歎,惹得一眾姐妹都笑了。
“好了,天色不早,我們也趕緊著,好回去!”四姐兒則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一套別致的珍珠頭麵。
“好美!”眾人看了立刻讚歎
“四姐姐真偏心,給我的那套可沒這麽好。”六姐兒又開始吐槽。
“你給四姐姐的不也沒今兒拿來的好嗎?”四姐兒沒開口,那總是默默地八姐兒卻已經反駁她。
“文八姐!”六姐兒被弄了個大紅臉。
“嗬嗬……”四姐兒則在一邊笑。
“不理你們倆了,我和九妹妹好!”二比一,六姐兒自動敗陣,找九姐兒做同盟。
“好了,快點吧!”四姐兒又笑著催促。
“四姐姐很急嗎?”九姐兒笑問她。
“四姐姐當然急,一會兒四姐夫就會過來接她呢,四姐夫出去公幹今兒回來,看不見愛妻怎麽行?”六姐兒聽了立刻調笑。
四姐兒立刻羞紅了臉,撲過來掐六姐兒,六姐兒則趕緊躲到九姐兒身後……瞬間屋子裏滿滿充斥的都是歡聲笑語。
“前日出門我看見袁世歡了……”鬧了一會兒,四姐兒就坐了下來,突然道。
“呃……”
“他應該過的並不好,後來他的那個武將叔叔做主又給他求娶了鏢旗將軍的女兒,那女人是個極其潑辣的,過門第三天就將他的那個姓葉的小妾買了。”
“啊……”八姐兒、九姐兒禁不住瞬間瞪大了眼。
“真痛快,這就是下場,四姐姐你說是不是?”八姐兒則笑著看向四姐兒。
四姐兒笑,目光落在那被陽光照耀的紅格子窗欞上,“有什麽是不是的,這些已經與我無關了。”說著又轉眸看向幾姐妹,語氣幽幽的道,“現在想起去年那些日子,真像前塵往事。”
“前塵往事?”幾人一怔,然後六姐兒點頭,低聲重複,“嗯,確實,前程往事!”
幾人瞬間都沉默了。
六姐兒忽然轉眸看向九姐兒,似乎想說什麽。
九姐兒回望她,但她又錯開目光,什麽都不說了。
後來幾姐妹看天色不早,也就沒再多呆,六姐兒和八姐兒也都將賀禮拿了出來:六姐兒是幾件上好的貂皮,而八姐兒則是兩幅字畫。
看得出,都是很盡心的,特別是八姐兒那字畫,一看就是真跡,自然價值不菲。
又坐了一會,幾人就告辭了。
但是工夫不大,六姐兒又折了回來。
“舍不得我嗎,六姐姐?”九姐兒笑著打趣她。
六姐兒不說話,隻是示意她屏退身邊眾人,然後才看著她開口,“九妹妹,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後來想了想又覺得不說的話對不起表哥……”
表哥?歐陽靖!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再次將六姐兒送走,站在窗前,九姐兒的心潮久久沒法平靜。
真想不到,那歐陽靖竟然如此癡情,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先是獨自去退了江東王的那份親,在聽說她賜婚的事後更是不吃不喝將自己鎖在房裏?
想想,她又何德何能?她和他的那些過往也不甚愉快,他卻將一腔癡情與她,也許他隻是愛上了這種叛逆與反抗吧?畢竟這時候的他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
想到這裏,她心裏的那點遺憾也慢慢釋懷。
隻是沒想到當天夜裏,她卻做了一個夢,又夢到了冬夜裏、殘雪中,高大的少年跨在窗上,對她一臉認真地道,“等我……”
醒來後,擦去腮邊那冰冷的淚滴,她卻再也難以入眠,一直到天亮……
不管九姐兒多麽怕那個日子,可是那個日子還是悄悄臨近,在經過翻天的幾日忙碌之後,那個日子終於如期而來。
四月十八的頭天晚上,作為新嫁娘的九姐兒當然沒機會安睡,因為那些長輩如車輪戰般的上陣,先是李太君,後來是她那個便宜老爹,接著是大伯父文崇江,最後三夫人蔣氏,那滔滔不絕的囑咐幾乎將她湮沒了。
在她覺得自己的耳朵幾乎要生繭之時,這些耳提麵命總算才告一段落,但是周媽媽又將三夫人和李太君給她的那四家陪房喊過來要她給他們立規矩。
陪房中的兩戶是李太君給的,一家姓方,估計應該和方媽媽有些關係,專門為她管李太君給她的那農莊;還有一家是文府家生子,大總管文三的弟弟文小六,幫她管著李太君以府上公眾名義給她的另一處莊子。
而三夫人給她的其中一戶姓蔣,蔣家的家生子,是幫打理她給她的那家綢緞鋪子的;再有一戶則是三房外院的管事,姓周,是周媽媽的堂弟一家,是專門負責她在楊府的鞍前馬後的。
分工很細致很妥帖,這些人看上去也都是老實可靠的人。
唯一的一點就是有這些人在,估計她真的就在文家長輩麵前沒有任何秘密了。
不過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計較這個,青杏這丫頭就來叫她,非讓她休息休息,說明日子時就要起呢。
她拗不過這這姑娘,隻好去休息,但開始怎麽都睡不著,後來朦朦朧朧睡著的時候,青杏就又叫她起床。
她迷迷糊糊地救起來了,然後開臉,梳妝,著紅衣……出嫁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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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站在掃黃,力度很大,所以……親們懂得,清水了這麽多日子還是繼續清水下去吧!嗬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