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巧辯——
“王妃,王妃……”
“這麽急匆匆的,又是誰來了?”九姐兒看著那匆匆奔進門來的青桃,立刻放下手中的冊子,問道。可,樂小,說網祝願所有高考考生考試順利。
孟老太妃急病的這幾日來,她真正見識了什麽叫所謂的門庭若市。
轎子、馬車、冕輿……每日府門口都停滿,探病的人絡繹不絕。
府上眾人自然也是人忙的仰馬翻,楊家兄弟三哥這幾日來都沒去上朝,在孟老太妃病床前侍疾,同時也接待探病的親友同僚。
幾個媳婦自然也跟著忙,但忙歸忙,卻並不是每個媳婦都有機會在孟老太妃病床前侍疾——
孟老太妃昏迷的第二天,楊皇後便過來了,給三個媳婦做了分工:秦氏被欽點和楊家幾兄弟一起侍疾,小嚴氏暫時打理府中庶務,而她呢,則被賦予了一個特殊使命,那就是幫孟老太妃繡壽衣。
她很有些佩服這楊皇後的處亂不驚,但同時又覺得有些詭異,怎麽她有這麽一種感覺,好像一切都在籌謀之中。
難道是她想多了?
還有一點也挺讓她費解,那就是麵對孟老太妃的重病,為什麽這楊皇後絕口不提她的神醫師兄。
莫不是將這茬忘了?
但她可不敢提醒,隻好乖乖領命,著手去準備。
可是這時,羅媽媽卻又跑來說,孟老太妃的那些裝老衣服她已經繡好了,因為她和孟老太妃閑聊時,曾聽孟老太妃說過喜歡某某樣的,就想著繡好了,拿給孟老太妃,給她個驚喜。
九姐兒聽了一怔,心複雜。
呃……
羅媽媽的做法她當然理解,隻是覺得有點不踏實。
難道在這樣的時刻,她竟然要做一個閑人嗎?這實在有點……
“老太妃備下的那些東西裏麵,似乎還缺少一雙襪子。”這時那羅媽媽又在楊皇後幾番追問之下又道。
隻不過區區一雙壽襪,她自然三下兩下就完了工,所以這兩天就閑下來,安心在房裏準備那朝貢生意的計劃書。
誰又能想象得到,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刻,她這個威遠王府的王妃竟然有清閑聽丫鬟的八卦。
呃……
她當然不是不擔心孟老太妃,隻是莫名的,實在擔心不起來。
其實她挺為這一點羞愧而感覺不妥當的,所以問完青杏的話後立刻後悔不已,趕緊顰眉斂目,正襟危坐。
“今兒來的那個人……”但尚且沉浸在興奮之中的青桃卻並未感覺到她的緒變化,左右看了一眼,然後又低聲道,“是皇帝!”
“呃……”
“是微服來的,隻帶了幾名侍臣和太醫。”那青桃又低聲一句。
在這個消息麵前,她實在無法矜持莊重下去,最終驚異的怔在了當場。
“王妃……”青桃還在一邊低聲絮叨著,“這王府就是不一樣,比我們文府尊貴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當時老太君也經常生病,可是卻從來沒見這麽多人去看過她,更別說皇家的人了,我算了算,從病了的那天開始,已經有十二撥太醫來看過來,還不算今日這皇帝帶來的……”
聽了小姑娘這話,九姐兒又一怔,然後凝眉。
“王妃……”小姑娘叫她。
“多做少說!”她立刻神色一整,將一邊放的一副繡樣遞給她。
小姑娘也就扁扁嘴,不說了,低頭幹活。
她卻禁不住在心裏搖頭,歎息。
尊貴嗎?確實!
可眾人卻隻看到這份尊貴,未看到尊貴背後……
“王妃王妃……”但就在兩人沉默下來、各自忙碌之際,忽然門再次被推開了,巧藍匆匆而入,向她輕施一禮,“王爺讓您準備一下,過去太和堂。”
“呃……”九姐兒聽罷不由眉頭一緊。
這昭和帝要見她嗎?可是見她幹什麽?
呃,實在說,對於見大越國這位萬人矚目的帝王,她真的一點也不期待……
巧藍又催促她,她也隻好在青杏的伺候下快速的換好衣服,然後跟著巧藍直奔太和堂。
還未進屋,就已經感到了屋裏的那股緊張肅穆之氣——
楊國豐和楊國壽楊國慶兩兄弟都在,除了楊家兄弟之外,還有楊家的兩個本家長輩也在。
此刻眾人一致向著坐在正中某個穿普通袍子的男子垂手立著,一副認真聆聽訓導和教誨的樣子。
正中的男子九姐兒當然認識——
已近中年,尊貴俊美,眉宇間一抹陰鬱之氣,正是春日裏為她賜婚的昭和帝,大越國眾人的頂頭*oss。
她的身影剛一在門口出現,那站在昭和帝左側的楊國豐一雙幽深的眸子就看了過來,那張俊逸清冷的臉上竟然有著她無法錯認的擔憂。
難道是壞事嗎?她的心不由一提。
小妻子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驚慮表自然已經落到楊國豐眼裏,楊國豐目光不由一縮,立刻向她投去一個安心而堅決的眼神。
不管怎麽樣?他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傷害的……
九姐兒當然看得懂男人的眼神,不由鼻頭微澀,心頭有淡淡的暖意湧上。
這種被人包容保護的感覺多久未曾體會過了,雖然……
兩人目光交流的時刻,上座的那昭和帝已經向九姐兒這邊看過來。
“臣婦見過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九姐兒趕緊收回目光,恭敬地上前,俯身低,鄭重叩拜。
“好了,起來吧。”沉默了好一刻,上座處才有一個聲音響起。
帶著上位者那種特有的疏離,雖然隻是淡淡的一聲,卻依然滿含威懾力。
“謝皇上!”九姐兒不由鬆了口氣,趕緊再次深深一叩,起身,準備退到一側。
“文九,自嫁為人婦,可謹守婦容婦德,孝敬公婆,伺候丈夫?”這時那上座的昭和帝再次開口。
好歹九姐兒都是他賜婚的,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的也是媒人的角色,所以他這一問也恰當。
“回吾皇,臣婦一直謹遵聖訓,雖然所行遠遠不夠,但一直都盡心而為。”九姐兒又趕緊一福身答道。
“是嗎?”昭和帝微微沉吟,忽然開口,“但朕所見的怎麽卻是完全不同呢。”“呃……”九姐兒一怔。
“文九,”但這時昭和帝卻又再次開口,“身為人媳,婆母病重,你卻不在床前侍疾,此舉是不是實在有失婦德和孝道呢?”
一句話,不隻九姐兒嚇壞了,慌亂的再次跪倒在地,其他眾人也禁不住麵上變色。
看著地上小妻子那花容失色的臉,楊國豐心頭不由一緊,身子一矮,也跪下,“皇上……”
“愛卿,”但沒想到昭和帝卻對他揮揮手,“勿要多,文九與你的婚事是朕促成,朕自然也要多多訓導和督促她。”
既然昭和帝這樣說,就代表著九姐兒並無大事,楊國豐禁不住微微放心。昭和帝的那席話後,他當然不好再多說什麽,但卻依然跪在九姐兒身邊並未起身。
看一眼跪在前麵的一對男女,昭和帝的目光不由複雜的一沉,微微沉默了一刻,然後又再次開口,“文九,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看來朕真的應該讓皇後將你帶進宮裏學學禮儀。”
聽了這句,九姐兒和楊國豐的臉色不由均一變。
隻因這進宮學禮儀實在太坑爹,不僅要忍受那些宮中嬤嬤的各種要求各種訓練,而且出宮之日遙遙無期。
另外還有就是也實在丟人,當朝中並不乏進宮學禮儀的命婦貴女,一般都是犯了錯誤失婦德之人,這樣就等於將此婦人的一生打上烙印,成為人生中難以衝刷掉的汙點。
正是無妄之災,這昭和帝好陰狠!
九姐兒不由暗暗心驚。
冷不防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身邊某隻瞬間收緊的大手,那遒勁的指節讓她更是一陣心驚肉跳。
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樣的事別說是眼睜睜的讓它生,光是想想,就已經讓她六神無主……
“文九,對於不在病重的婆母病床前侍疾一事,你可還有話可辨?”這時那昭和帝卻又再次開口,語氣裏不凡慈悲。
但聽在眾人耳中,卻不啻於驚雷,瞬間屋子裏更靜寂更沉悶了,似乎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會聽得一清二楚。
“有!”在這片凝滯的空氣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哦,說給朕聽聽!”那昭和帝立刻道,語畢又補充一句,“如果說的在理,朕就免了你的懲罰。”
楊國豐聞一雙手握得更緊了,而兩人身後站立的眾人一瞬間那低垂的頭也似乎垂得更低。
“多謝吾皇慈悲!”但那被昭和帝誘人條件引誘的九姐兒卻似乎對這奇異氛圍並無感覺,飛快的瞟了一眼那高高在上之人,再次深深一叩,然後開口,“臣婦的確不在婆母病床前侍疾,確實有原因,隻因……”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道,“隻因臣婦在做另一件幫婆母祈福求平安之事,不謙虛的說,臣婦所做的也絲毫不次於在病床前侍疾這一孝行。”
“哦……”昭和帝一雙狹長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來。
“那就是幫婆母繡衣殮!”九姐兒又道。
眾人聞都一怔,那昭和帝更是失去了往日的那份屬於上位者的自若從容,沉了一張臉,“文九,你在戲弄朕嗎?”
九姐兒聽了立刻嚇壞了,趕緊磕頭,再磕頭,“皇上息怒,臣婦……臣婦又怎麽敢?婆母素來待臣婦如己出,婆母病重,臣婦自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是看著眾親友為了老人康複使出渾身解數,想盡辦法,但臣婦卻……卻一點忙也幫不上,自然愧疚的……寢食難安……”一番真意切的話,說到這裏,更是難自禁,哽咽起來。
“那日……那日偶然聽人說了一個衝喜之法,那就是為重病的老人繡殮物,衝一衝,說不定就會平安,所以臣婦就和家中眾人商量,好在家中夫君……”邊說著,邊看了一眼身邊的楊國豐,“夫君和眾妯娌兄弟均寬厚,並不和臣婦計較,皇上,臣婦……臣婦真的是有原因的……”說完自是委屈難忍,嚶嚶哭泣起來。
“皇上,這事微臣也確實知悉,卻隻因近日事物太多,所以耽於管教,婦人難免愚頑懵懂,還請皇上治微臣之罪!”那楊國豐看一眼身邊哭泣的小妻子,然後也深深叩頭道。
“皇上,我等也有不察疏忽之罪,還請吾皇落!”兩人身後,楊家的眾人見了此景,也都紛紛跪下來,引咎請罪。
看一眼轉瞬間跪了一地人的屋子,那昭和帝禁不住眉頭一蹙再蹙,對眾人一揮手,“都起來,這是做什麽?朕說什麽了?朕此番來探病,看的是與楊家的幾代私交,又哪裏來的治罪之說,再說,朕要是真打算治這文九之罪,又何必給她機會解釋。”
眾人自然趕緊又對著他一陣叩拜,紛紛起身。
最後那冰冷地麵上隻剩下一個清瘦的身影,那就是九姐兒。
牽頭起來的楊國豐看她一眼,然後又看向上座的昭和帝。
“文九也起來吧!”那昭和帝便又對地上的九姐兒道,然後看一眼一邊的楊國豐,“朕隻是想訓誡你兩句,卻沒想到你的夫君這般心疼你。”語氣中隱隱有著戲謔意味。
那楊國豐聞趕緊躬身垂了頭。
九姐兒則是對著昭和帝一番涕零叩謝,才起身。
那昭和帝便又轉了個話題,問起她那天解的查賀部落王子的算術題之事。
九姐兒趕緊小心回答著,一邊答著,一邊還寫了一個算式給他。
那昭和帝和眾人傳看,閑下來的她則禁不住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看來她料想的並不錯,這孟老太妃的病確實蹊蹺。
這昭和帝也實在太狡猾太陰險,竟然將她當做突破口,隻是卻低估了她……
想著卻無意中對上楊國豐的目光,那雙從不輕易流露感的眸子裏竟然有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微怔,但雙眸子卻已經轉向門口,她也禁不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後就看見府上的大總管正站在門口,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楊愛卿,你家家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稟,快讓他進來吧!”但敏銳的卻並不知他們兩人,還有就是那昭和帝。
楊國豐一愣,隻好應聲“是”,讓楊三進來。
然後才知道竟然是文家的三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帶著十姐兒、小十一,一幫女眷來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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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親們,不好意思……這四字說的太多了,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