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 愈行愈遠

冬月中旬過後,九姐兒更加忙碌了,年關將至,府上各種大事小情都進入匯總階段,她這個新接手的當家人當然不能掉以輕心。

另外呢,楊國慶的婚事要著手準備了,日子定在了臘月初六。

可楊國慶這個新郎卻沒事人一般,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著急的是孟老太妃,被催促的卻是九姐兒這個做嫂子的。

還有就是她和蔣氏嚴氏合營的那鋪子,在這臨近年關之時,生意也越發的忙碌,可偏偏嚴氏又帶著八姐兒母子去江南走親戚,蔣氏動不了,所有的事物自然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而那朝貢貿易生意哪兒,楊皇後又開始催促著她研發新品種。

這生意真的很賺錢,他們已經分過一次利,她春天投進去的本已經回來了,並且略有盈餘,這大大鼓舞了楊娘娘,她自然也快樂的被這位皇後娘娘分享熱情了。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不得不的應酬和走動,李太君做三期,四姐兒生了個兒子,楊家本家六叔家幺子大婚,作為當家人和孟老太妃接受一些拉親戚走關係的命婦的拜訪……

“王妃,瑜王妃過來了。”九姐兒正一邊喝茶,一邊忙裏偷閑得想著,這時隻見簾隴一挑,翠翹走了進來,躬身對她秉道。

她禁不住一陣暗暗歎息,當然還有陪這位。

“小表嫂!”不待她讓翠翹去請,那身著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碧色緞織暗攢心菊長裙

段毓嵐已經領著一個丫頭微笑著走了進來。

紅配碧,如今這姑娘還是不太會打扮,但難得的是氣色好,臉上的笑容也真,所以看上去倒也挺順眼。

“這是我今兒新做的翠玉豆糕,你嚐嚐。”一進門,段毓嵐就示意身後的丫頭將一個紫檀木食盒放在桌上。

“嗯。”九姐兒點頭,“不過晚上吧,我午飯用的太飽了。”

“那你記得要吃呀。”段毓嵐小臉上閃過一絲悻悻,不過很快又道,“陪我去一趟宮中吧,我要弄了一份準備去給母後嚐嚐。”

歐陽睿不在的日子裏,段毓嵐是十分清閑快樂且自由的。

除了打理王府之外,就是每日親自弄他們大裏的一些糕點菜肴和小吃,弄的成功了就會拿過來讓她品嚐或者拿進宮裏去討好楊皇後。

“這……好吧。”九姐兒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那現在就去吧,正好可以給母後當後晌的點心。”段毓嵐聽了,立刻高興的催促她道。

九姐兒點點頭,然後整裝換衣,又去太和堂秉過老太君,兩人便乘車出了門。

“那時家裏的姨娘就愛做點心,不過廚房管食材的那婆子太苛刻,每每總是湊不足原料,有一次姨娘想弄一種點心,卻因為缺少沙而發愁,我看姨娘發愁,心裏實在難受,便偷偷潛進廚房裏幫姨娘偷,誰知偷回去的卻是鹽,然後姨娘抱著我啼笑皆非……”由手中的點心,段毓嵐說到了以前在大裏時的事。

她邊笑邊說著,但九姐兒卻從中聽出絲絲辛酸。

可辛酸也罷,艱難也好,依然是懷念和想念的吧,畢竟那時最疼愛的親人在身邊……

很快到了宮廷,兩人下了車直奔楊皇後處。

午間小憩之後,楊皇後正賦閑,在寢殿見了兩人。

段毓嵐呈上做好的點心,自然惹得楊皇後一番誇獎,“本宮這個媳婦呀,真是賢惠又孝順。”

“哪裏……母後過獎了,毓嵐又怎麽比得上小表嫂。”段毓嵐不好意思了,羞澀的看一眼一邊的九姐兒道。

她說的是實在話,如果她有小表嫂那般的本事,就……好了……

“都好都好,文九是有本事,但你也不差。”楊皇後也看一眼一邊的九姐兒笑道,但說到這裏,她忽然就想起了什麽,笑容瞬間斂去了。

兩人有點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多問,隻好一個個的緘默。

“哎,也有不讓本宮省心的。”沉默了好久,隻聽楊皇後一聲歎。

兩人一愣,偷偷想覷一眼,然後又同時垂下頭。

這楊皇後說的應該是郝氏吧。

前幾日,這東宮裏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有人投毒謀害懷了太子子嗣的鄒夫人,結果沒毒死鄒夫人,卻毒死了鄒夫人身邊的貼身宮女水心。

至今真凶也沒查明,這讓楊皇後和太子都十分震怒,分別處罰了兩個嫌疑人:太子妃郝氏禁足半年,良娣陸氏禁足兩月。

這鄒夫人當然就是鄒珍兒!

“你們倆去看看珍兒吧,本宮和太子反複勸過她了,可她卻還一點也不開心,不過是一個小宮女死了,至於嗎?哎,真是個善良又重情的好孩子。”這時楊皇後又道。

聽了這話,段毓嵐自然也被感動了,忙點頭。

九姐兒也點頭,隻是明眸深處卻閃過一絲複雜。

之後兩人去了鄒珍兒處。

鄒珍兒還在郝氏的附屬院落裏,隻是屋子前麵廊廡處多了忙碌的婆子,屋門口多了守門的宮女,一片熱鬧殷勤的,相比郝氏的門扉前就冷清多了。

向郝氏那邊看了一眼,段毓嵐搖搖頭,看向九姐兒,卻在看見九姐兒那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後一陣詫異。

那端鄒珍兒已經迎出門來,月餘不見,她似乎圓潤了些,氣色也很不錯——

芙蓉色廣袖寬身厚上衣,裏麵領口繡柳葉紋素白中衣,白色拖地煙籠梅百水裙,頭上隻別著一支鳳頭簪,真是既嫵媚又清雅。

見到兩人,自然高興得很,拉了兩人的手進屋。

九姐兒注意到,那如尾巴般跟在後麵的純兒不見了,而換成了另外兩名低眉垂眸的宮女。

除了這兩名宮女之外,還有一名叫水潤的大宮女也在一邊伺候著,九姐兒自然認得這水潤,因為這水潤在百宴時曾經被楊皇後派給她做過護衛。

這水潤不隻和水靈水湘功夫一樣好,更是善使毒,使毒的人自然會解毒,通醫術。

將水潤給了這鄒珍兒,可見這楊皇後對她的寵愛和重視。

那鄒珍兒看九姐兒的目光落在她的侍女身上,立刻輕聲道,“純兒生病了,我讓她去將養身體。”

九姐兒點點頭。

“可……可水心……”鄒珍兒又道,但話未說完卻已經落下淚來。

“別傷心了,你這般顧念她,那水心走的應該也是挺安心的。”段毓嵐見了,趕緊勸慰她。

鄒珍兒點點頭,卻看向九姐兒。

“是啊。”九姐兒也道。

鄒珍兒再點點頭,也就不再哭了。

坐下來,鄒珍兒親自為兩人衝了一杯生地藥茶,三人便一邊慢慢地喝著,一邊說些閑話。

隻不過坐了一會兒,鄒珍兒便要拉著兩人去看郝氏。

“這個……太子妃在禁足,能探望嗎?”段毓嵐驚訝。

“沒事的,我讓人去和太子說一聲,太子妃又病了,心情也很糟,你們能過去開解她一下最好。”但鄒珍兒卻道。

那段毓嵐本來並不願去見郝氏,但聽她這般說,也禁不住點頭。

然後鄒珍兒又詢問的看向九姐兒。

九姐兒自然也無話說了。

鄒珍兒將一個宮女叫到一邊交代了幾句,那宮女立刻匆匆去了,之後鄒珍兒便帶了那水潤和兩人一起去了郝氏的屋子。

郝氏的門口,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宮女把守著,隻不過這些宮女見了鄒珍兒,立刻恭敬地行禮,並且放行。

那水煙迎了幾人出來,不過卻一臉的不悅。

鄒珍兒也不計較,問她,“太子妃呢?”

“剛剛睡了……”水煙答道。

“誰睡了?水煙,你胡說什麽?”隻不過話音未落,就被一個聲音打斷,正是那郝氏。

由兩個宮女扶著,郝氏站在珍珠簾櫳處,一身華服、滿頭珠翠,不過卻愈發顯出她的憔悴與病弱。

九姐兒和段毓嵐不由驚訝的看向她。

“你不願讓我出來,是怕我又說出什麽話吧,放心,這次我不說了。”那郝氏卻對兩人的注視視而不見,依然看著那水煙,“因為我知道我一旦說了就會中了別人的奸計,讓太子和皇後更不喜歡我……”

這還是不說?

九姐兒不由暗暗扯唇。

“太子妃,您好些了嗎?威遠王妃和瑜王妃過來看您了。”鄒珍兒似乎聽不出她的指桑罵槐,依然語氣恭敬且溫和。

“放心,我還死不了。”郝氏的目光落在鄒珍兒身上,冷笑,“我就是死了,這個位置你也坐不上,因為你身份不夠。”

“太子妃……”一邊的水煙急了。

“既然您心情不好,那我們先回去了。”鄒珍兒卻依然那副態度,隻是語氣中多了一絲無奈,語畢轉身,就要和段毓嵐和九姐兒向外走。

“嗬嗬……”郝氏卻在她身後笑起來,“你比陸卿卿還要高一籌,她隻是壞,你卻是能裝能忍,隻是我卻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竟然喂了一頭狼……”

不過後麵說什麽,幾人也就聽不見了,估計是水煙讓那兩個宮女將她扶進去了。

出得門來,那段毓嵐自然憤慨的很,顧不得還有下人在場,就對鄒珍兒道,“你對她這麽好,她卻這般待你,真是不值。”

鄒珍兒先是苦笑,然後搖搖頭,“這不怪她,其實……”說到這裏聲音低下去了,“其實水心這件事應該和她無關的,是我拖累她了。”

段毓嵐一愣,聲音不由得就高了起來,“也就說這件事是那陸良娣做的……”

但不過話未說完,就被九姐兒狠狠拉了一把,因為那由兩名內侍簇擁的歐陽智正由對麵匆匆而來。

幾人趕緊他行禮。

歐陽智對幾人點點頭,然後目光落在鄒珍兒身上,“我正好去禦書房見父皇,繞過來看看你,沒事吧?”說完向身後郝氏的屋子瞟了一眼。

“沒事,謝殿下關心!”那鄒珍兒趕緊又施了一禮,“威遠王妃和瑜王妃過來了,大家都是相熟的,想著太子妃病了,就想去探望一番。”

歐陽智聽了看一眼九姐兒和段毓嵐,點點頭,然後又看向鄒珍兒,“外麵風大,回屋吧。”

“是。”鄒珍兒恭敬地道。

歐陽智便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再去屋裏坐坐吧,我讓人燉了湯。”鄒珍兒又對兩人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但九姐兒卻道。

那還在為剛才那脫口而出的話懊悔的段毓嵐自然沒話說。

鄒珍兒還想留兩人,但九姐兒卻已經拉了段毓嵐轉身走。

“九表妹——”隻是走了兩步,那鄒珍兒又在身後喚她。

她步子一頓,轉身看她。

在九姐兒雪亮的眸光下,鄒珍兒垂下了眸,而九姐兒則拉了那段毓嵐再次轉身。

九姐兒今日隨著段毓嵐來宮裏,本來是想著去看十姐兒的,不過見過鄒珍兒之後卻再也沒了心情,辭過楊皇後後,便和段毓嵐各自回府。

隔了兩日嚴氏和八姐兒回來,她去蔣家看望小外甥,八姐兒自然就問起這鄒珍兒。

“珍兒表姐很好,八姐姐別擔心。”九姐兒則道。

“我從江南帶回點東西,改日你再進宮捎給她吧。”八姐兒又道。

“這個……恐怕暫時我沒機會進宮了,過幾日家裏辦事又怎麽走得開。”但九姐兒卻婉拒了。

這當然是托詞!

她隻是不想再見這鄒珍兒。

水心那件事明顯是她設計的,目的除了一石那兩隻鳥,就是博得更多的寵愛和關注,保全肚裏的孩子。

這還是其一,其二就是那日她竟然利用了她和段毓嵐的友情。

這樣的鄒珍兒,她真覺得是愈行愈遠,沒法麵對了。

天氣漸漸的愈發冷了,將入臘月門的那幾日,天上更是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整個汴州城都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在連續幾日腳丫子朝天的忙碌中,楊國慶婚事籌備的各項事宜終於基本準備就緒。

初六這日,在一片張燈結彩、鑼鼓喧天的熱鬧中,那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楊國慶終於迎了新娘子進門……

……

------題外話------

親們將就著看吧,狀態不好,學校要聽公開課,忙著準備,有時候真想做個專職碼字的,可又怕養活不了自己,哎,請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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