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 軟禁
西蒙國國都上京——
雖已是二月天,但這個西北部的城市卻還是風沙陣陣,春寒料峭。
“夫人,看看這是您要的線嗎?”城郊一座幽靜的宅子裏,一個身形利索的中年婦人匆匆推開某扇門,將手中的絲線遞給一個背對著她在窗前繡著什麽的女子。
女子聞聲轉頭,滿頭隨意盤起的青絲下是一張明淨白皙的臉,青哆羅呢對襟褂子掩著微隆的腹部,素樸、簡單,卻又自有一份清麗溫雅。
“是的,鳳娘,謝謝了。”女子對婦人輕輕頷首。
鳳娘搖搖頭,將絲線放在一邊桌山,去摸一邊的茶盅,“茶涼了,夫人,我幫您換一杯吧。”
再次聽得她口中“夫人”二字,女子禁不住蹙蹙眉,卻到底還是什麽也沒說話,點點頭。
鳳娘將茶換過,又讓小丫頭支起窗戶,然後又轉向女子,開口,“夫人……”
隻不過她剛剛叫出“夫人”兩字,女子就截斷了她的話,“鳳娘,你不要再叫我夫人好不好?”
鳳娘一愣。
“我在家裏排行九,你可以叫我九姐兒,要不文九也行。”這女子正是遠隔千裏被呼延卜劫持到此的九姐兒。
這是呼延卜在上京的一處私宅,她來這裏已經十幾天了。
為了掩人耳目,呼延卜讓人稱呼她為夫人。
她當然很反感這個稱呼,因為這個稱呼就代表著她是呼延卜的小妾。
今日終於忍不住了……
“可是……”鳳娘看她一眼,又想說什麽。
“鳳娘,你看,我們也算是共過患難的了,你喊我九姐兒或文九不是更親切一些嗎,我喜歡你那麽叫我呢。”九姐兒又循循善誘。
看著她一臉期盼的笑,鳳娘有點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愣了愣忽然就又想起剛才自己要說的話,“夫……您,晚上想吃什麽?”
孺子可教,九姐兒不由一陣暗笑,“嗯,還是昨日那些素淡小菜和米粥吧。”
西蒙人的吃食她也實在不習慣,烹調方法單一,多半是燉,而且是用羊肉燉,膻腥味不算,還特別葷。
實在受不了,這兩日她就會指導鳳娘讓廚房做一些清淡小菜。
她不吃可以,可是她肚子裏的這個不吃不行呀。
鳳娘聽了應聲去了,她則繼續繡手裏的花樣子。
被軟禁的階下囚生活,著實有點難以忍受,她隻有找些事情做才會遏製自己胡思亂想。
她想家,更想逃走……
但看著每日如影隨形的鳳娘,還有外麵那些侍衛和仆婦,她很清楚這是妄想。
為了能讓自己保持心靈恬適,為了能讓自己愉快的活著,她隻好找些事做,而無疑刺繡是最讓人心靈平靜的。
她又禁不住摸上小腹。
他是這麽乖這麽安靜,她一定給她最好的,哪怕再艱難。
想著,又繼續垂頭刺繡。
這是一個荷包,是繡給鳳娘的。
她本來在繡小孩枕頭,但鳳娘看了她的活計,喜歡得不得了。
她立刻就提議幫鳳娘繡點東西,鳳娘自然不好意思,但她卻堅持,最後鳳娘說她缺一個荷包。
對於鳳娘,她始終都懷著感恩和討好的態度。
雖然她從來沒想過幫自己逃離,幫自己也是因為自己千方百計的暗示和楚楚作樣,但這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討好她,更是必須的了,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囚犯生活更好一點。
一邊默默想著,一邊認真刺繡的她,卻不知此時的她已經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呼延卜從外麵回來,本來想換件衣服去外院和等在那裏的幾個下屬議事,但到了內院時,不知怎麽就繞到這裏來,果然就如期的看見了在窗前刺繡的女人。
低眉垂眸,一派沉靜,針線撚動中,專注的臉龐如靜靜綻放在暮色中的迎春花……
九姐兒一抬頭,立刻就對上了一雙綠眸。
這種情況已經有過一次了,她禁不住在心頭暗暗蹙眉,但麵上卻不動聲色的笑問,“呼延王爺看什麽呢?難道對我繡得這些小孩子東西感興趣嗎?”
呼延卜當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心頭卻還是劃過一絲疑似失望的情緒。
“王妃倒是挺有閑情雅致,是不是小王這裏太安逸,因此王妃樂不思蜀了。”他用出語的尖刻來掩飾這絲情緒。
“呼延王爺這樣說,難道是今日心情大好,準備成就善事,放我回國嗎?”不想九姐兒不僅不惱,反而急急忙忙的扶著肚子站起來,萬分驚喜的道。
她當然清楚他不會放她,這樣說純粹是在回敬他剛才的話,隻不過卻並非針鋒相對的方式而已。
呼延卜禁不住臉有些黑,但很快就又笑了,“這樣做多麽意思,小王還是覺得能讓威遠王爺跑一趟最好。”
楊國豐投鼠忌器,隻怕自己傷到了他的女人,自己很好地抓住了這一點,最終那楊國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將她帶出大越。
他就不信這話刺不到她。
但沒想到的是九姐兒卻臉上笑意不變,看了他語氣緩慢又堅定的道,“他今晚就會來。”
呼延卜禁不住一愣。
“嗬嗬……呼延王爺當真了嗎?”九姐兒卻又笑道。
意思很明顯,你別怕,他不會來,不過是開玩笑。
呼延卜這次的臉真的徹底黑下來。
九姐兒一臉無辜的又坐下來,繼續拿起針線,“呼延王爺貴人多忙,我就不耽擱王爺了。”
呼延卜沒再多說,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九姐兒冷冷的勾勾唇。
其實作為階下囚,她不該挑戰他。
但想起剛才她看過來的眼神,她就從心裏就別扭。
哎,做女人真不易……
經過這一幕,九姐兒覺得這呼延卜要麽會讓人降低給她的優待條件,要麽會暫時不理她,不過應該還不會動殺她的念頭,已經留她到了這會兒,她自然還有大用場。
但沒想到她卻料錯了,晚飯時候,呼延卜並沒回他在上京的府邸,直接留在了這裏吃飯,而且還吩咐鳳娘將給她準備的小菜端了兩樣過去。
“想不到王爺也愛吃。”
“是啊,我再將這兩樣端一些過去,這兒你伺候著。”
聽得外間一個仆婦和鳳娘的對話,九姐兒暗暗決定,明日再也不弄什麽小菜了。
吃過飯後,九姐兒洗漱,然後脫去外衣,窩在**繼續借著燈光刺繡。
但工夫不大,鳳娘就進來秉,“王爺說有事找您。”
她聽罷禁不住再次深深蹙眉。
她之所以這般早早做出一副要睡了的聲勢,其實正是為防這呼延卜。
呼延卜膽大狡猾,做事沒什麽底線,但卻是個驕傲的人,驕傲的人自然做不出太猥瑣失禮的事。
但不知今日……
“夫人……”見她不說話,鳳娘似乎急了,又叫出忍了一後晌的那句。
“可是我……我已經脫了衣服了。”她自然沒膽氣說那句“告訴王爺我已經睡了”。
“王爺說找您有要事。”鳳娘卻依然不死心。
這當然都是呼延卜的意思,看來今日是必須見他了,隻是不知道到底有何事?
她又愣了愣,然後點點頭。
鳳娘見了,立刻幫她穿起外衣來,然後扶她出去。
廳堂的明亮燭光下,一身輕便袍子的呼延卜正坐著翻一卷書,看見她出來,立刻將那書卷合起來,看過來,笑著致歉,“王妃,這會兒叨擾,還請見諒,實在是有事相求。”
“哦?”還真有事?
而那端的呼延卜則快速的命令鳳娘將一個匣子打開,從裏麵取出一個精致的布包,展開,竟然是一副觀音描像。
像中的觀音端莊慈祥,栩栩如生,但是細看才發現,左鬢角竟然有一塊破損。
九姐兒看了片刻那繡像,然後又看向呼延卜。
“王妃看看有辦法修補嗎?”呼延卜卻並不多說,隻問道。
她當然也不多問,卻是很快點點頭,“當然,隻要呼延王爺將同色係的線集齊就可。”
這對於別人也許是很難的事,但對於她,對於繼承了蘇師傅那一手精妙的繡法她,卻當真不是什麽難事。
至於她問什麽一口應下這件事,當然自有用意。
聽她這樣痛快的應下,那呼延卜自然很高興,“那小王就先謝過王妃了。”
聽罷這句,九姐兒卻是快速的看向他。
對上她的目光,呼延卜又道,“這繡像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九姐兒沒說話,隻是冷笑。
她的聰慧讓呼延卜很是滿意,笑一聲,“王妃想要什麽,隻要在情理之內的,小王定會盡一切力量幫王妃達成。”語畢又站起身來,拋下一句“不早了,王妃休息吧”轉身欲走。
但九姐兒卻又在身後喊住他,“呼延王爺,要留我到什麽時候?”
呼延卜聞言回頭,轉身,綠眸中慢慢染上笑意,“威遠王爺不來接王妃,小王又怎麽放心王妃自己走呢?”
看著這個睚眥必報的男人,九姐兒懶得再多說,偏過臉去。
接下來的幾日,九姐兒一直認真修補那繡像,呼延卜也沒有再過來。
鳳娘說呼延卜出門了,九姐兒聽了,隻是斟酌了一下可有逃走的機會,在確定沒有後也就沒甚在意了。
卻沒想到的是,一日後晌,一個仆婦一臉慌亂的進來,不過卻並沒說什麽事,隻是將鳳娘叫了出去。
“側妃娘娘過來了,要見您。”後來鳳娘進來,一臉凝重的對她道。
……
------題外話------
親們諒解,辦點事情真難,今天跑了一整天。
總結出一個規律,你要是想領點錢,跑一百個地方,但是你要是想花點錢,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