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三 滑頭

“我們回去見客人吧。”正當九姐兒想著該如何跟楊國豐說她對歐陽靖的心思之時,楊國豐卻忽然道。

“呃……”九姐兒一愣。

楊國豐卻已經掀開車簾,吩咐車夫。

九姐兒也就沒再多說。

兩人很快就又回到營帳內。

看得出歐陽靖應該已經等了會兒工夫,手邊的茶已經涼了。

歐陽靖的目光落在九姐兒身上,但很快又移開,應該是確定一下她是否完好無損吧。

九姐兒感激,回報他的就是將他手邊的涼茶換掉,端了溫熱的茶來。

楊國豐和他寒暄,他問起楊國豐鐵樹坡的事,對楊國豐提前營救九姐兒,而他卻並沒幫上什麽忙很是遺憾。

“你師娘的事又怎麽總拖累你涉險,當然是我能做的就做了。”楊國豐回道,出口的話不差,隻是語氣有幾分拒人千裏之外。

他還真的沒法和一個對自己妻子有想法的男人平靜共處,哪怕以前這是他最欣賞的弟子。

聽了他的話,歐陽靖也覺得別扭。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傲然清冷、凡是以大局為重的男人,也是個占有欲相當強的人,該是也很愛她吧。

不然又怎麽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單槍匹馬獨闖呼延喆的大營。

要知道稍有差池,可能就萬箭穿心。

原本他還想著,譴責他的護不住她,然後再給自己一絲希望和奢望的理由。

但現在看來,這些念頭該打消了……

他沒有再坐下去,找了個借口告辭。

楊國豐客套的留他吃飯,但他拒絕了。

九姐兒讓人去備晚飯回來,在帳門口遇見正欲出門的歐陽靖。

歐陽靖笑著向她告辭。

九姐兒卻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了明顯的落寞和憂傷,在他轉身出門時終於忍不住對楊國豐道,“王爺,你受了傷,不方便,我送送表哥吧。”語畢也不待他回話,快步跟了歐陽靖出去。

“表哥……”營帳外有著一二士兵走動著,但她還是喊住了他,然後在距他一段的地方站定。

“表妹回去吧,外麵風大。”看見身後的她,歐陽靖黑金色眸子裏染了笑,映著這大漠的夕陽,一片瀲灩燦亮。

有心也好,無情也罷,這也足夠了。

對上那雙眸子,九姐兒忽然就想哭,不過最終卻笑了,“表哥,一路順風!”

歐陽靖點點頭,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道,“對了,表妹,這個月底我會和江東王的女兒訂婚,今年有望請你喝我的喜酒。”

九姐兒聞言一愣,隨即笑了,“是嗎?那恭喜表哥了,到時我和王爺定會上一份厚禮的。”

該是放心了吧,放下就好……

“我等著!”歐陽靖也笑了。

兩人又沉默的站了一刻,歐陽靖終於又開了口,“表妹,就此別過,珍重!”說完,再看她一眼,然後轉身,再不停留,大步而去。

為自己,更為放在心裏的那個人,放下吧,哪怕心頭痛如抽絲剝繭……

目送著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見,九姐兒才轉身,卻猛然發現臉上滿是濕意。

她抬手,輕輕拭去,才進了營帳的門。

楊國豐正坐在桌前用寫著什麽,看她進來,抬起眼,愣了愣,卻還是道,“送走了?”

“嗯。”九姐兒點點頭,然後又笑著問他,邊說著,邊走過來欲要看,“王爺,寫什麽呢?”

“沒什麽。”楊國豐卻飛快的將手中的東西收起來。

虧其左臂受了槍傷不大好使,動作竟然也麻利至極。

疏離之意不言而喻。

人就是這般,理解是一回事,但是接受又是一回事。

九姐兒一愣,又笑了,“王爺真是小氣!”

楊國豐聞言看著她瞬間蹙了眉。

竟然用這般滿不在乎的態度說出這樣的話?這種事上讓他怎麽大氣……

“寫個東西還這樣秘密,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讓看。”九姐兒卻又笑吟吟的道。

“呃……”竟然是在說這個,楊國豐再蹙眉看她,對上的卻是一雙滿含著狡黠笑意的美眸。

“公事!”他很快又簡短的回她一句,隨後又漠然的垂下頭,翻著幾上的一張地圖,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還真是頑固!

九姐兒撇撇嘴,忽然就“哎呀——”一聲,然後一臉異樣的捂著肚子。

“怎麽了?”楊國豐嚇壞了,顧不得再多做計較,匆忙站起來,過來扶住了她。

九姐兒卻隻是搖搖頭,不說話。

楊國豐大急,作勢要抱她去**。

“沒事。”九姐兒終於開了口,對他擺擺手,然後指了指肚子,笑嗔,“是他踢了我一腳。”

楊國豐一愣,看她。

她也看著他,一雙美眸明亮磊落而滿含情意。

楊國豐終於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滑頭!”

九姐兒也笑。

楊國豐拉了九姐兒在床邊坐下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他,還好吧?”

“當然好。”九姐兒又笑道。

楊國豐便又看著她的肚子。

九姐兒覺得他應該是要摸她的肚子的,立刻開始計算每天都是什麽時候胎動,想著讓他也感受一下。

卻沒想到兩人圍著孩子又說了許多,他到底也沒提要摸孩子,她禁不住有些失望。

接下來就到了晚飯時間,吃過飯後,楊國豐卻去了前帳和榮岩等人議事,而九姐兒則是回了後麵的小帳,在兩個臨時雇來的小丫頭的服侍下洗漱。

鳳娘從進了這大越的邊境就沒了蹤影,九姐兒覺得她應該是又回去了。

這樣也好,畢竟她身份尷尬。

收拾好後,九姐兒立刻躺上床。

營帳裏一切簡單,自然這床也簡陋,雖不至於太硬,但也不夠鬆軟。

但她卻依然覺得舒適無比,有多少日子不這樣安心?

濃濃的困意很快席卷而來,她安然入睡……

“……我要你做我的妾室?”呼延卜霸道的看著她。

“你休想!”她絲毫不妥協。

“嗬嗬……”呼延卜幾聲冷笑,“那就去死吧。”手一甩,一條綠眼睛毒蛇就落到她的身上,在她肚子上爬來爬去。

“啊——”她嚇壞了,一聲驚叫,睜開眼——

哪裏有什麽呼延卜,明明就是楊國豐。

更沒有什麽毒蛇,而是楊國豐那隻手,正一下一下的摩挲著她的肚子。

“你幹什麽?”她絲毫不理會男人那擔憂的詢問,一把拍開他的手。

楊國豐驚異,“我、我想摸摸孩子……”

“不讓摸。”她立刻側過身去,背對著他。

“文九,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到你。”楊國豐從身後攬住她。

外麵霜露的味道混著濃鬱的藥味,她不由得就心軟,轉過身,“白天你怎麽不摸?”

楊國豐聞言笑了,“白天人多,這裏可是西北大營,不是我們家。”

呃……

九姐兒無語,竟然是這麽一個理由。

“這會兒自然就更不能摸了,我的王爺,慎獨懂不懂?”她立刻調侃著回她一句。

楊國豐臉有些黑,愣了愣又道,“好,不摸就不摸,我們說說話吧。”

九姐兒點點頭。

反正讓他這一鬧,她也睡不著了。

於是兩人就各自說起別後的事——

楊國豐說了家中的事和朝中的事,她則說了幾番與呼延卜的鬥爭鬥勇,當然隱去了呼延卜對她的非分之念,隻將其說成他羞辱她的手段。

對於這些,九姐兒始終是有些顧忌的,因為這畢竟是古代。

在賊人手中這麽多日子,在這男女之大防的古代,難免不讓人多想。

不過楊國豐似乎並未在乎這些,隻是一個勁的說“你回來就好”“什麽都不如你和孩子平安重要”。

她心安了,更感動不已,主動靠入他的懷裏。

“你……”不過很快她又撤離出來,然後紅著臉望向他。

“不好好說話。”楊國豐橫她一眼,起身下床。

看著男人的背影,九姐兒禁不住笑著搖搖頭。

五個多月了,忍得太辛苦了吧,當然,她剛才可充分感受了。

其實……其實這會兒應該可以了……

不過她又怎麽說呀?

楊國豐回來的時候,已經平靜了。

九姐兒便又和他說起歐陽靖要和肖元娘定親的事,楊國豐聽了明顯的就高興起來,剛才因為不得紓解帶來的挫敗和不虞也瞬間消失殆盡。

看他這般,九姐兒禁不住咋舌。

竟然這般……幼稚……

……

“哭什麽?你不是很得意的嘛,這般下賤出身的人也整日琢磨著管束我,還不是仗著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好了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哼。”

文崇湖看著眼前那眼睛紅腫的徐姨娘,本來就不好的心情不由更差了,禁不住就惡語挖苦。

“九姐兒……九姐兒也是老爺的女兒呀。”徐姨娘本來並沒還嘴的習慣,不過這會兒聽他竟然這般說自己的女兒,實在忍不住了。

“我的女兒?嗬嗬……”文崇湖冷笑,“從哪裏看出是我的女兒了?她做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我做我如狗般被人驅使的小官,這叫什麽我的女兒?”

他愈來愈覺得家裏的這幫女人可憎,做人妻妾的,想獨大,擠兌他這個一家之主;做人女兒的,不尊重父親也罷,還沒人為他謀一份福利。

做王妃的這個也好,做皇妃的那個也罷,都是忘恩負義的一幫東西。

要是她們肯顧念他,他還用整日混在這個位置上,受這份窩囊氣。

既然這般,有和無又有什麽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