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恐慌過後
文屏聽得愕然,半晌才苦笑道:“小姐說笑了!太祖皇後,那是何等身份,又豈是我一介奴婢可與之相較的。”她說著,畢竟急急的換了話題問道:“不過小姐,若是那人竟至名落孫山,那小姐又打算如何呢?”
平淡的一挑蛾眉,遠黛閑淡道:“若是他連個武舉都考不上,那去蕭府做個家丁,倒也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赴京趕考,徒然丟人現眼!”
較之文舉考試,武舉其實要簡單太多。
大周武舉,分外場考試與內場考試兩場。應考舉人先入外場參考,外場考武藝,分試刀、槍、騎、射等。以騎**準、武藝精湛者為優。內場則考兵書策略等。為恐有文舉久試不中來鑽朝廷的空子改考武舉者,更規定外場不合格者不得參加內場考試。
兩項考核成績相加後,最為優異之人,便是欽點的武狀元。
但又因大周素來崇文抑武,許多武舉人擅武而不通文理,近些年來,這內場考試,幾乎已形同虛設。所出題目也是簡單至極,隻需略懂行伍規矩,又識得幾個字,便能過關。
文屏聽得這話,便知遠黛已無意就此事再說下去。因笑了一笑,輕聲道:“有一事我卻險些忘了同小姐說。適才大奶奶遣了人來,言說綠萼嶺雖好,但山上風大,哥兒姐兒如今還小,怕是受不住,因此大奶奶打算帶了他們先行回府。”
遠黛聽得一笑,心知郭氏之所以匆匆要走,想是被陸維英那所謂的天花給唬得怕了。加之陸維傑如今也來了綠萼嶺,陸夫人的謀劃到如今已全然行不通,她便留下也是無益。更何況郭氏對陸夫人之命原就抱著陽奉陰違的打算,如今得了機會。自是不肯放過。
“蕭姐姐那裏想必也得了消息,卻不知可說了什麽沒有?”她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文屏便點頭道:“才剛蕭小姐已使了巧蘭來問小姐的意思,因小姐還睡著,巧蘭等了一刻,等不得,便說先回去回話,過一會子再過來!”
遠黛笑笑,才要說話時候,外頭蕭呈嫻的聲音卻已響起:“妹妹可算是醒了!”說著話的時候,她卻已邁步進了內室。遠黛見她進來。少不得起身迎接。
蕭呈嫻進屋坐下,她與遠黛如今關係愈發親密,說話之時便也愈發隨意:“我才剛從你大嫂那裏來。這幾日她過的卻不甚好。我看到她時。隻覺她人都瘦了一圈!”她說著,麵上終不免現出幾分歉疚之色來。說到底,郭氏如此,也是因為她們想要下山的緣故。
遠黛覺出她的心思,不禁一笑:“姐姐又何必多想!凡事有因必有果。此事說到底,也是大嫂自找。當日她若婉拒前來綠萼嶺,太太即便心中不快,也不能拿她如何。她既不分是非,不問好歹,吃些擔憂也是份所應當!”
蕭呈嫻聽著這話。也覺甚有道理,不覺心下稍安,當下點頭道:“妹妹此言甚是!”
無意多說郭氏之事。遠黛轉開話題問道:“十妹妹如今卻住在哪裏了?”
了然一笑,蕭呈嫻道:“十妹妹原想仍回去陪淩大嫂住的,卻被我勸住了。此事內情,她並不盡知,若見了淩大嫂的憂心模樣。倘或竟說漏了嘴,怕是不免要生出是非來!”
想了一想後。遠黛道:“若想不生是非,永絕後患,其實倒也簡單得緊!”
若有所思的凝眸看她,蕭呈嫻無奈歎道:“我有時真是想不明白,為何這些我覺得棘手的事兒,到了妹妹跟前,卻隻成了幾句話的事兒!”
淡淡一笑,遠黛平靜道:“這原因說來其實倒也簡單,隻因姐姐遇了事兒,很快就能找到可以分擔之人,而我卻不能!所以論起來,反是我該羨慕姐姐才對!”
蕭呈嫻聞聲,不覺為之默默,半晌方勉強一笑,道:“妹妹且說說計將安出吧?”
遠黛笑笑:“姐姐難道不曾覺得十妹妹近日有些古怪嗎?”
略一點頭,蕭呈嫻道:“自打陸維傑找上門來之後,她便一直有些古怪,話也說的少了,平日裏,更是沉婉安靜,全不似從前模樣!”
衝她眨一眨眼,遠黛不無頑皮的道:“說起來,姐姐難道不想撮合撮合她們?”
蕭呈嫻聽得愕然:“他們二人即將成婚,似乎並不需要旁人來撮合吧?”
“姐姐這話可就錯了。”遠黛揚眉:“難道姐姐不覺得,即將成婚與情投意合其實並不是一回事嗎?”淩遠萱的心思,遠黛心中多少也能猜出幾分來。
先時觀音山時,較之於陸維英的倜儻風流,陸維傑的沉穩寡言自是相形見絀。然而經了這許多事情,加之文宣閣時,又見識了陸維傑的另一麵,如今的淩遠萱心中想法自然又與先前不同。而她如今的表現,便是那所謂的近鄉情怯,情到深處反轉薄。
而陸維傑若還似現在這樣懵懵懂懂,隻怕淩遠萱又要暗恨在心了。
不過這些對遠黛來說,其實卻都與她無幹。她之所以會同蕭呈嫻說起這個,不過是因想要堵住淩遠萱的嘴巴,那最好的辦法,無疑便是讓淩遠萱與陸維傑的關係更進一步。
事關自己情事,淩遠萱自是不會將之胡亂說出去
無奈搖頭,蕭呈嫻道:“妹妹說得倒也不無有理。”說過這話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脫口道:“妹妹打算如何安……”安排二字堪堪便要出口時候,她卻忽然意會過來,立時生生將那最後一字咽了回去,看向遠黛無奈笑道:“看我,倚靠別人的老毛病可不又犯了!”
遠黛聽得一陣大笑:“姐姐放心,這事兒便全由姐姐安排,我定當惜字如金!”
二人相視笑了一刻之後,蕭呈嫻畢竟想了一想“唔,不知怎麽的,我竟忽然想起當日陸維英截住妹妹的那樁事兒,不若我們便串通了你六哥,再重演一回那事如何?”
她既說了,遠黛自無異議,當下笑著點頭應是。
商議定了這事,二人想起郭氏,不免起了身,打算過去郭氏那裏同她說幾句話兒。一時又想著,若不約淩遠萱同去,倘或她又鬧起小性來,卻是不好。因此二人出了門後,便先一路往淩遠萱所住屋子去了。二人進屋看時,淩遠萱卻並不在屋內,巧蘭也一道跟了去了。蕭呈嫻問起在淩遠萱屋裏伏侍的蕭府丫鬟,才知淩遠萱已先過去郭氏那裏了。
既知此事,二人自是在不耽擱,便一路匆匆直奔郭氏所居小院。
前幾日,別院上下轟傳陸維英天花一事,各院落之間皆互不往來,上下家人也是風聲鶴唳,錯非必要,卻是不敢多走動一步。卻是直到今日,眾人回府之後,這才放出消息說陸維英所患並非天花,而隻是普通的痘症。別院上下人等聞說,這才各自長舒一口氣,吊得高高的一顆心也隨之落定。禁令一除,眾丫鬟小廝便開始串起了門子。
蕭呈燁也知諸人這幾日過得擔驚受怕,也不好過分責怪,少不得睜隻眼閉隻眼的裝作不曾看見。因此上,遠黛與蕭呈嫻這一路行來,滿目所見,都是三三兩兩在角落處低語閑談之人。失笑的搖頭,蕭呈嫻道:“我娘若在這裏,見著他們如此,怕又要著惱了!”
遠黛悠然笑道:“我們偷溜出去玩兒,卻累他們心驚膽戰了幾日,難道卻不該讓他們好好放鬆一下嗎?我若是姐姐,索性更放他們各自歸家與家人團聚幾日呢!”
這話一出,非止蕭呈嫻,便是文屏與巧蘭也自笑了起來。笑過之後,蕭呈嫻道:“有我大哥在,這事我可做不得主。不過這話倒不妨同我大哥說說,或者他竟也同意呢!”
幾人正說著,那邊巧蘭卻忽而“咦”了一聲:“小姐,九小姐,快看那邊!”
二人忽然聽了這一句,便也自然望去。目之所及,卻是不由各自一怔。過得一刻,遠黛才似笑非笑的回頭看向蕭呈嫻,低聲笑道:“這回姐姐可算省了事兒了!”
蕭呈嫻看得也不覺失笑:“不瞞妹妹,這事兒,我其實還真不願摻合!”
她說著,更不多言,便一拉遠黛,卻從一側繞了過去,絲毫不曾打擾到那邊假山後頭正自輕聲說話的淩遠萱與陸維傑二人。
二人才剛進了主院,早有郭氏身邊之人瞧見了二人,一路嚷了進去,不過片刻,郭氏便已匆匆迎了出來。相比四日之前,郭氏竟明顯的瘦了一圈,往常略覺豐腴的麵容也略略凹陷下去,神色之間則更見憔悴。莫說蕭呈嫻,便是遠黛,乍一眼見了她,心下也不覺略覺歉疚。三人入屋坐下,寒暄過後,郭氏卻也並不繞圈子,便直截了當的表示想要回府。
蕭呈嫻忙自挽留道:“如今已證實了陸家表哥之事,隻是誤會,大嫂又何必……”
郭氏隻要搖頭,她也並不多說什麽,隻是執意要下山。蕭呈嫻本也不是真心挽留,客氣一回後,便也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