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改變

因身在蕭府的緣故,次日遠黛早早起身,與淩遠萱一道隨蕭呈嫻往杜夫人處問安。三人到時,杜夫人正坐在屋內喝茶。聽得聲音,忙擱了茶,笑吟吟的起身相迎。

遠黛姊妹見她出來,忙上前見禮,並說了幾句賀歲的吉祥話兒。

杜夫人一麵拉了二人起身,一麵卻埋怨蕭呈嫻道:“你這孩子,昨兒回來晚我也不說你什麽了,怎麽今兒又這般早的拉了你兩個妹妹過來我這裏?真真好不曉事!”

蕭呈嫻抿嘴而笑,也不理杜夫人的埋怨之辭,卻向遠黛二人道:“你們可都聽見了?我原叫你們遲些過來,你們卻隻不聽,如今可帶累得我被責罵了吧?”

聽了這話,遠黛二人也隻是笑,卻並不開言。

杜夫人引了三人往偏廳,四人才一坐下,早有丫鬟送了蓋碗茶來。杜夫人侯其上過了茶,便又吩咐傳早點來,那丫鬟應著退了下去。杜夫人這才笑著一指桌上那茶道:“是紅棗桂圓蓮子茶,快喝些暖暖胃!”說著這話的時候,杜夫人眸中便自然的現出了幾分笑意。

覺出杜夫人眸內不加掩飾的笑意,遠黛倒還好,一邊的淩遠萱卻已禁不住紅暈上臉。

平京人家,年節時候多備棗茶,一來棗茶確宜冬日飲用,二來也為圖個來年吉利。

而紅棗桂圓蓮子茶,既有紅紅火火、團團圓圓的吉兆,又有早生貴子之意,尤其適合新婚之人討吉利之用。而此刻杜夫人使人送了這茶來。卻並不挑明,卻是因為遠黛二人畢竟還不曾嫁人,將話說明了難免唐突,但其中的意思卻很是明顯。

然杜夫人雖則不說。遠黛二人又豈有不明之理。

察覺出淩遠萱的羞窘,遠黛不覺一笑,才要抬手去端那茶。一邊蕭呈嫻已先一步的端茶喝了大大的一口,而後向杜夫人笑道:“且讓我搶她們一步!”這話卻是一語雙關。

見她如此,廳內眾人一時皆笑。杜夫人更笑的前仰後合,半日方指著蕭呈嫻道:“你個沒羞沒臊的丫頭!好,為娘的倒要看你如何搶她們一步!”一語未了,早又笑的掩口不迭。

而蕭呈嫻的這一動作,早將淩遠萱的羞怯化解於無形。帶笑啜一口盞中棗茶。淩遠萱道:“我們三人中,以蕭姐姐年紀最長,原也該以蕭姐姐為先呢!”

遠黛聞聲,便也莞爾讚同道:“十妹妹所言極是呢!”

蕭呈嫻抿嘴一笑,卻全無羞窘之意。隻道:“承二位妹妹吉言了!”在場之人,杜夫人是她親娘,遠黛可稱至交,淩遠萱與她也甚親密,因此說起這話來,她倒也並不故作小女兒態。

杜夫人見她如此,卻也不禁無奈,當下笑罵道:“你這孩子,這二年年年如此。總是為娘的不好,說得多了,卻將你這臉皮也給說老了!”言下不無喟歎之意。

很顯然的,對蕭呈嫻的婚事,杜夫人麵上雖笑笑的似不在意,暗裏其實也頗焦心。

遠黛二人畢竟仍是不曾出嫁的閨閣女。偶爾說笑幾句固是不妨,但若說得太多,卻不免失於輕浮,因各自抿唇,卻都沒接這個話。蕭呈嫻在一邊也是但笑不語。

說笑的工夫,那邊丫鬟已提了食盒進來。一時擺了上桌,便請眾人過去用早飯。

遠黛舉目看時,卻見那桌上林林總總的擺了一桌,卻是色色精致、樣樣玲瓏,一眼看去,直讓人有垂涎欲滴之感。四人落座之後,一邊早有丫鬟盛了燕窩粥奉上。

遠黛早已餓了,卻也並不拘謹,吃過一碗後,卻還示意那丫鬟又添了半碗來。

用過早飯後,杜夫人便攜了三人往內屋說話。及至到了內屋,便又拉遠黛姊妹上炕坐在了自己左右。丫鬟送了茶後,杜夫人方牽了遠黛的手,細細看了她一回,才笑道:“早些時候聽說你病了,我還頗擔心了一回。這次見了,見你氣色比之早前,倒還好些,我才放了心!”

遠黛抿嘴一笑,便道:“有勞嬸娘掛念!我這病原隻是尋常風寒,本不礙什麽事,不過染上的時日不巧,偏趕在年節這幾日,沒得掃人興致!好在總算在燈節前痊愈了!”

杜夫人點頭,倒也並不多問,隻笑道:“也合該你時來運轉了,這一病竟將從前臉上的病容也衝去了好些呢!”她說著,便又問蕭呈嫻與淩遠萱道:“你們二人來看看,看我說的可對?”

自打綠萼嶺上,遠黛妙手為蕭呈嫻二人遮飾容光之時,蕭呈嫻其實便知遠黛麵上病容多是假的。隻是遠黛如此行事,當有其因,她自不會多事的將之戳穿。此刻聽了杜夫人這話,蕭呈嫻當即一本正經的答應一聲,而後轉頭仔細看了遠黛一回,又附和杜夫人道:“娘不說時,我還真不覺得。這會子仔細一看,卻還真是這樣呢!十妹妹覺得呢?”

若論心思細膩,處事圓融,淩遠萱卻是拍馬也及不上蕭呈嫻。而況她這些日子來一直心思煩亂,先有陸維英,後又是陸維傑,卻哪裏有心思去注意遠黛的變化。

這會兒聽了杜夫人與蕭呈嫻的話,這才抬眼細細打量了遠黛一番。這一看之下,卻是不由的吃了一驚,下一刻,竟已失聲叫道:“呀!九姐姐真是變了不少呢!”

早在百裏肇在綠萼嶺上一言點出遠黛容貌的問題後,遠黛其實便已開始逐步消去自己麵上的病容。但她做的極為巧妙,僅是每日略修一點點,而這種極其細微卻持續不斷的改變使得時常與她見麵之人壓根兒不覺她的變化,更遑論原就算不上細心的淩遠萱。

含笑抬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麵容,遠黛神色如常的道:“竟有這事?我卻不覺得呢?”

淩遠萱頻頻點頭,麵上頗有些不敢置信之色:“真是變了不少!比以前可美多了呢!”

對於自己的容顏,淩遠萱從來都是極為上心的,正因如此,對她人的容顏,她也頗為注意。早在二人相識之初,她甚至還為遠黛出謀劃策,教她如何打扮自己。因此上,一旦發現遠黛容顏上的變化,她便很是肯定自己斷然沒有看錯。

見她如此,遠黛也惟有暗暗苦笑。而這當兒,淩遠萱卻似又發現了什麽一般的叫道:“還有肌膚!九姐姐的肌膚從前泛黃偏暗,如今卻白皙細膩多了呢!”一麵說著,她已抬起手來,去輕觸遠黛的麵容,以確認遠黛用的並非鉛粉:“這陣子九姐姐到底用了什麽?”

遠黛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無奈的撥開淩遠萱的手,她溫聲道:“說起來,我手中還真有張養顏的方子,名曰‘玉肌散’。十妹妹若是喜歡,改日我抄一份給你也試試!”

淩遠萱忙追問道:“最近這陣子,九姐姐用的就是這張方子嗎?”

見她滿臉希冀,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遠黛除卻承認卻還有什麽法子:“是啊!”

淩遠萱雀躍叫道:“好啊!好啊!”說過這話後,她卻又似想起什麽一般的問道:“既是正用著這方子,那姐姐處此刻可有製成的‘玉肌散’沒有?”

遠黛一時無語,她所以有此改變,其實與那“玉肌散”全無幹係,手邊又怎會有什麽製成的“玉肌散”。無奈一笑,她才要說什麽時,那邊蕭呈嫻卻已笑道:“原來九妹妹處竟還有這等奇方!所謂見者有份,這‘玉肌散’可不能少了我的!”

淩遠萱忙叫道:“是我先要的,得先給我一份!”

遠黛早知蕭呈嫻說這話,其實卻是為自己解圍,忙笑道:“這‘玉肌散’我製的原就不多,又吃了這些日子,早已所剩無幾。十妹妹問我討要,我已覺拿不出手,如今蕭姐姐也要,可真真是沒法給了!倒不如等我回府之後,再製些分給你們試用吧!”

她既這麽說了,淩遠萱也隻得點頭勉強道:“好吧!”

看到此處,杜夫人在旁便故意虎了臉道:“你們三人倒是商議妥了,卻仿佛忘了什麽吧?”

這話一出,遠黛三人不覺相顧失笑。蕭呈嫻忙搶先討好道:“瞧娘說的,女兒若拿到這‘玉肌散’又豈有不孝順娘親的道理?”

杜夫人輕哼一聲,意甚勉強的道:“這才有些像話!”一語未了,卻早笑了出來。

遠黛三人早知她是故意調笑自己等人,也不免各自莞爾。對杜夫人卻是好感愈甚。

四人又自說笑一刻,杜夫人見外頭日頭已高,這才向蕭呈嫻道:“遠黛這還是頭一回來我們府上,你可要好好的盡一盡地主之誼!”蕭、淩兩家原是世交,淩遠萱之父淩昀回京不久,便攜了妻女來過蕭府,所以淩遠萱卻並不是頭一回來。

蕭呈嫻聞聲,自然明白母親之意,忙笑道:“娘放心,女兒都省得!”

杜夫人滿意的點頭一笑,這才轉向遠黛二人道:“你們難得來一回,陪我在此東拉西扯了半日,想來早有些不耐了!我們府上雖無驚人之景,卻也有幾處略值賞玩之處。可讓嫻兒領你們瞧瞧去。你二人也不可拘束了,隻將這裏當作自家便是了!”

遠黛二人聞聲,忙不迭的起身應著,又連道不敢。而後方行禮辭了杜夫人,隨蕭呈嫻離了杜夫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