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解鈴還須係鈴人

說過這話之後,百裏肇便自拆開書信,掃過一眼。嶽堯昨兒才與寧親王一道飲酒談天,自然很是清楚寧親王的此信的意思,當下隨口問道:“怎麽說?”

百裏肇亦不避諱什麽,便將書信遞了過去。嶽堯也不客氣,接了書信,便看起來:“王爺說錯了,我倒覺得寧王爺如今竟活活成了縮頭烏龜了!”看過信後,嶽堯幹脆的評價了一句。

信寫的很簡單,不過寥寥數句,其內更隻字未提蕭府,隻是不無悵然的憶起先寧王妃,道是前數日王妃入夢訣別,心下有感,甚是傷懷。直到最後,方才如訴家常一般的淡淡提了一句,道是宮中似已開始為他擇選名門貴女,讓他頗感為難。除此再無他話。?? 庶女醫香90

百裏肇淡淡道:“他有他的難處!說起來,他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輕嗤一聲,嶽堯毫不客氣的道:“堂堂男兒,既是想要,便當盡力去爭。畏首畏尾,連爭都不敢的人,又有什麽顏麵敢說‘難處’二字!說到底,皇上有五個兒子,沒有王爺,我看他也未必就敢與其他人爭!”言語中毫不掩飾對寧親王百裏肅的不屑。

墨眉微擰的看向嶽堯,百裏肇忽而開口道:“可是寧親王昨兒招待不周,以致你心懷不滿?”

嶽堯一梗,半日方冷哼道:“他敢!”他是有這個底氣說這種話的,他如今雖早掛印辭官,然如今的北疆卻仍有許多他當年的舊部,刀槍箭雨中拚殺出來的情誼又豈同尋常。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北疆總兵官蔣琓雖與百裏肇鬧得翻了,與他卻仍是生死兄弟。

隻這一層關係,如今京中有誰敢對他不敬。

百裏肇也不言語,隻是拿眼看他。嶽堯被他看得無奈,翻個白眼後,才冷哼的道:“我這一生最恨的便是虛偽之人,他那府裏,可稱得是姬妾如雲,珠圍翠繞,也虧他提筆能寫出這信來!”口中說著,他已冷笑的將手中書信擲在了一邊的幾上。

百裏肇聞言,這才了然,笑了一笑後,淡淡道:“你也不是第一日認得他,怎麽還說這話?”

嶽堯撇嘴道:“我隻是有些受不了他這封睜眼說瞎話的信而已!”言畢又瞥一眼那信。

不予置評的笑笑,百裏肇岔開話題問道:“你與沅真,進展如何?”

嶽堯挑眉,幹脆的道:“不知王爺口中的這個‘進展’,所指為何?”言下甚是不滿。

對嶽堯的『性』子,百裏肇自是明了的很,正因了解,所以更不會動怒:“嶽堯,我記得,五年之前,你曾去過南越一次?”他平靜的問著。

聽他再一次換了話題,卻不由的嶽堯心中一陣詫異。他與百裏肇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百裏肇知他,他又如何不知百裏肇,這等雲裏霧裏的說話方式,與百裏肇素日的『性』情大不相合。

“王爺究竟想問什麽?”他不解的問。

百裏肇笑笑,倒也並不繞彎子,便爽快道:“我想知道南越廣逸王其人其事!”

不無疑『惑』的看向百裏肇,嶽堯道:“四年前廣逸王便已過世,這會兒王爺怎麽……”話才說了一半,他卻陡然的瞪大的雙眸,口中更喃喃道:“四年……四年前……四年前……”他一連說了三個四年,聲音卻是愈拔愈高,到得最後,卻已帶了一種了然。

百裏肇也不言語,隻似笑非笑的拿眼看他。

深吸一口氣後,嶽堯慢慢道:“王爺可是懷疑……懷疑……”

抬手止住他的言辭,百裏肇徐徐道:“說說廣逸王吧!我知道,五年前你曾見過他一麵!”

勉強壓抑下心中的震驚,仔細的想了一想後,嶽堯才緩聲道:“五年前,我奉旨護送禮部宋大人往南越商討兩國互市之事,確曾見過廣逸王一麵。廣逸王其人少言寡語,其實遠不如傳言出眾!如今想來,倒是大有可能是因早年壯誌消磨的緣故!”?? 庶女醫香90

說到這裏,嶽堯畢竟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吃驚,追問了一句:“若這事真如王爺所想,那……”

他話還不曾說完,卻已被百裏肇一口截斷:“這事據我看來,怕是八九不離十!”他說著,卻不由目視嶽堯微微一笑:“為何不去問問沅真?”

嶽堯一怔,旋為之沉默,半晌方搖了搖頭:“她若肯說,早已說了!我無意迫她!”還有一句話,他卻並沒說出口來:沅真又豈是那種可以輕易脅迫得的女子。

他既說了這話,百裏肇自也不會多問什麽,點頭之後,便問道:“寧親王府,是你再去走一趟,還是我另外遣了人去?”寧親王既送了書信來,其內隱約又有征詢之意,他自不能置之不理。不過這封信於他來說倒也來得及時,也免得他多費手腳。

嶽堯幹脆道:“我是不去的!讓徐青去跑一趟也就是了!不過是一封回信而已!”

百裏肇也不勉強,卻道:“也好!不過魯醫正那頭,你卻還需時時注意著!”他如今已知自己所中的是何樣的毒物,也因此推測而知,他這雙腿所以如此,隻怕與南越脫不了幹係。

這一點,遠黛雖沒同他直說,百裏肇卻可想見。而也正因如此,魯醫正處卻更要留心,畢竟魯醫正乃是深得皇室信任的宮中太醫,他若真是南越之人,可絕非周宮之福。

隻是在沒有拿到確鑿證據之前,縱使百裏肇貴為親王,也不能胡『亂』指認以致冤枉了好人。他這麽想著,不覺大有索然無趣之感,微微一歎,卻無由的覺出了幾分疲憊,忍不住抬手掩住了一個哈欠。嶽堯在旁看著,不禁詫異笑道:“王爺今兒仿佛精神不濟?”言下不無調侃。

淡淡掃他一眼,百裏肇道:“昨兒晚間,她為我施了針灸之術!”

陡然聽得這話,嶽堯不覺一驚,脫口追問道:“王爺覺得如何?”

“略有好轉!”百裏肇中肯的道:“我想著,滿月之後,便與她過去綠萼嶺小住一段時日!”

縱然百裏肇吐出的隻是“略有好轉”三字,卻還讓嶽堯心中好一陣驚喜:“第一次施以針灸之術便能略有好轉,想來王爺這雙腿還是大有痊愈可能的!”他欣然的道。

為之一笑,百裏肇平靜道:“嶽堯,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可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嗎?”網不跳字。

菟絲,原是南越最為少見的一種奇蠱之一,常人莫說得中,怕是連這名兒也未必能聽說。而遠黛非但能準確辨識出這種奇蠱,身邊更備有療治這等奇蠱的『藥』材,百裏肇敢肯定,即便遠黛不是係鈴之人,與係鈴人也絕脫不了幹係。而他更不相信,南越『插』手此事會全無好處。

嶽堯聽得心中一震,好半日才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事我會遣人細細查訪的!”

見他已明白了自己的,百裏肇便也不再多言語什麽,隻滿意的微微頷首。

嶽堯眼見該說的事兒已說了,該知道的也已知道,便朝百裏肇一拱手,告辭去了。

眼見嶽堯去了,百裏肇在書房之內又自獨坐了片刻,卻是全然無心理事,怔愣一刻之後,便喚了徐青進來研磨,提筆寫了回信給寧親王,吹幹墨跡之後,封入信套,這才吩咐徐青速速送去寧親王府。徐青不敢怠慢,忙忙的應著,接了那信,匆匆的出了書房。

翻開書案之上不多的幾封函件,百裏肇草草的掃過一眼,畢竟覺得全無興致,當下叫了人來,吩咐仍回澄懷居。

及至回到澄懷居時,時辰卻還不到午時。他才剛進了院子,便有院子內的丫鬟急急的報了進去,過不片刻,遠黛已微詫的迎了出來,見過禮後,請百裏肇入屋之後方才詫異問道:“王爺怎麽又回來了?”才剛百裏肇往書房去時,明明吩咐了不必等他的。

“唔”了一聲之後,百裏肇先自接過文屏送上的香茶,而後才答遠黛道:“昨兒寧親王邀了嶽堯過府小敘,今晨嶽堯回來時,便替他捎了一封信來!我想著這事你甚是在意,故而與嶽堯說了話後,便回來了!”

遠黛聽是寧親王的書信,不由輕輕“啊”了一聲,急急問道:“不知寧親王的信上都說了些什麽?”?? 庶女醫香90

百裏肇淡淡道:“他說,前兒子時,先竇王妃忽而入夢,與他訣別。他因感念王妃深情,心下不無鬱鬱,又想起宮中已在為他擇選新王妃,更是令他多有為難!”

遠黛聽得這話,心中自是歡喜無盡,當下側耳細聽百裏肇的下文。卻不料百裏肇說到此處,卻忽然停了下來,揭了手中茶盞的盞蓋,慢慢的撥弄著茶麵的浮葉,竟是不打算再說了一般。

遠黛又等片刻,終於等不得,忍不住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不無詫然的抬眸看她,百裏肇反問道:“你以為這下麵還該有什麽?”

遠黛一時語結,半日也隻能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她也知道,自己這話問的是有些過了,寧王爺的這封書信明擺著便是來試探百裏肇態度的,既如此,他又怎會將話說的一清二楚。

“王爺可曾回了書信給他?”她很快的便換了一個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