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牽掛

聽他這麽一說,遠黛的蛾眉卻反蹙得愈緊,也不等他說完,便已直截了當的反問道:“王爺在我麵前這般誇讚蔣琓,敢是有意勸我改嫁蔣琓?”

這話一出,百裏肇頓然為之一滯,麵上神色更是古怪已極。

遠黛對此卻是視而不見,隻徑自的接了下去:“若真如此,王爺不妨繼續往下說!我倒還真想領教領教,看這蔣琓究竟有些什麽好處?也值王爺在我麵前如此天花亂墜的誇個不止!”

這話卻是隻差不曾直指百裏肇身為睿親王,卻如媒婆一般喋喋不休了。

對遠黛這一通毫不留情的數落,百裏肇心中明鏡兒似得,知遠黛如此,並不單單是為了杜若,這裏頭更不無淩遠清的緣故。微微搖頭,百裏肇道:“好一張刻薄的利嘴!”

輕哼一聲之後,遠黛終是抿了唇兒,不再多說什麽。

見她雖強自忍住,不言不語,但麵色卻仍冰冷如初,百裏肇如何不知她心中依然氣惱未消:“今兒我原不想同你說這個的!”他平淡言道,卻是全無火氣。

遠黛本已決意不再開口,然聽了這話,卻又忍不住心火上湧,當即冷冷的頂了一句:“既不想說,怎麽卻又說了?王爺這話,說來也不怕人笑!”

為之淡淡一笑,百裏肇全不理睬遠黛的挑釁:“所以決定說這個,是想著左右你今兒心中也是不快,這會兒說了,也不過是更生氣些,與其分二次生氣,倒不如一次氣完了也就罷了!”

這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說,讓遠黛在怔愣之餘,倒不由氣得笑了出來:“王爺果然是王爺!隻是這一席話,縱便是走遍天下,怕也真沒幾個人能說得出來!”

雖是氣極而笑,但畢竟是笑了。胸中的這一口惡氣。也多少因之消散了些許。

百裏肇是何許人物,遠黛的變化雖極細微,他卻仍是清楚的捕捉到了:“若是我猜得不錯,杜若這丫頭,之所以會到了你身邊,隻怕並不單單是為了伏侍你吧?”

對於淩府從前的打算,他雖無心去細細打探。卻也仍能猜出個**不離十。而據他看來,遠黛是個眼裏揉不得砂子之人,所以她此刻對杜若的維護,卻大大出乎了百裏肇的意料之外。

到了這個時候,遠黛早已平靜了下來。事實上,百裏肇若換了一日同她說起杜若之事。她即便不會答應此事,也斷然不會這般氣惱的。她對杜若雖有承諾,但這份承諾也還遠遠不到寧可得罪百裏肇也要保住杜若的地步。深吸一口氣,遠黛平息一下心中怒火,淡淡應道:“王爺說的不錯,她所以來我身邊,的確不隻是單單為了伏侍我!”

話既說到這個份上,遠黛便也不再隱瞞什麽。便將這事的前因後果盡數說了出來。說過這一番話後。她也並不多言其他,隻抬眸看向百裏肇。等他開口。

百裏肇顯然也沒料到杜若竟有這等心氣,擰眉思忖一回,卻忽然道:“你說,若是蔣琓願明媒正娶,八抬大轎的迎她過門,杜若可會答應?”

遠黛揚眉:“王爺既知我對杜若的承諾,便該清楚的知道,杜若今日所以仍然留在我的身邊,不過是因她無處可去,而我所能給予她的,也足夠豐厚!”說到這裏,她稍稍的頓了一頓,而後才道:“所以,關於這個問題,我倒是覺得,王爺不妨親自去問一問杜若的意思!”

杜若之事,百裏肇原就沒有太過放在心上,聽得遠黛這麽說,自也不會有什麽不悅的意思,而隻是注目凝視遠黛,墨眉輕揚的問道:“不過是一個丫鬟,也值你如此嗎?”

不曾有絲毫猶豫,遠黛迅速答道:“或許不值,但卻非得如此不可!”既答應了杜若,她便不能不管,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遠黛而言,早已不是值不值所能夠衡量的了。

聽她這麽一說,百裏肇倒也不好再說什麽,微微一笑,他道:“你倒是個執拗的脾氣!”

對於百裏肇這句難辨褒貶的言辭遠黛選擇了沉默不答,別過頭去,她揚聲叫道:“文屏!”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文屏聽得她叫,忙快步的走了進來,見她進來,遠黛便自抬手一指身側幾上的茶盞:“茶冷了,且換一盞來!”

見她如此,百裏肇如何不知遠黛這是有意岔開,不願再多提及這事。笑了一笑後,百裏肇卻也無意相強,隻微微傾身向前,卻從炕頭的引枕邊上抽出遠黛才剛看的那一卷書冊。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書皮,他隨意笑道:“沒想到你竟愛看這些市井小說?”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在遠黛屋內看到這樣的書了。

神色不動的微微頷首,遠黛平淡道:“倒也說不上愛看與否,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

百裏肇也不在意,便道:“你若喜歡,不妨叫他們留意著,隨時為你買來!”

微詫的抬眼看向百裏肇,遠黛搖頭道:“多謝王爺,這些事兒沅真會替我留意的!”

二人這裏正說著話,那邊文屏卻已沏了茶送來。

遠黛接了茶,一麵慢慢喝著,一麵開口道:“今兒杜若已同錢嬤嬤說了,讓她明兒過來我這裏回話!我打算著,這事宜早不宜遲,卻是早些處理了的好!”

這事遠黛與他說了已不止一次,百裏肇自然也不在意,便隨口答道:“你是這府中的女主人,這些事兒,也不必問我,隻自己看著辦便是了!”

隨意說了幾句閑話,眼看著時候不早,二人各自盥洗了上床歇息。這一段時日的同床共枕甚至是相擁而眠,早讓遠黛習慣了百裏肇的氣息,也不再如初時那樣窘迫。

遠黛靜靜躺著,不言不動,卻無由的並沒有太多的睡意。今兒所發生的這些事兒,對她而言,畢竟還是不能全無影響。這會兒,她甚至會忽然的想,自己與百裏肇成親其實也沒多少日子,但當真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隻是不知這些事兒,會不會是一種預兆。

她這裏正胡思亂想著,卻忽然聽百裏肇喚了一聲:“遠黛……”聲音不大,似是怕驚醒了可能已睡著的她一樣。遠黛有心不予理睬,然遲疑了片刻,卻仍是鬼使神差般的答應了一聲。

“在想什麽?”靜夜之中,百裏肇的聲音比之白日更顯低沉、柔和得多。

沒料到他會問出這麽一句來,怔得一刻之後,遠黛才道:“我在想……最近的這些事兒!”

聽得這話,百裏肇仿佛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卻低得幾乎聽不見:“你是想說,最近仿佛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可對?”遠黛不答,隻算是默認。等了一刻,未能等到遠黛的回應,百裏肇便徑自的說了下去:“隻等這個月了了,我們便去綠萼嶺,這裏,隻由得她們鬧去!”

他說的很是平淡,仿佛隻是在說著今兒天氣很好一般,然而這話聽在遠黛耳中,卻無由的便覺出了一絲隱藏的冷意,冷得幾乎刺骨:“王爺……不想追究嗎?”良久,遠黛才輕聲問道。

“追究?”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百裏肇的語速極慢,幾乎像是在細細的咀嚼著這兩個字一樣,而後,他卻低低的笑了:“我若失敗,又何來追究,我若成功,又何須追究!”

默默聽著,好半日,遠黛才忽然歎了口氣,慢慢的道:“王爺說的極是!”

這話一出,百裏肇也是良久不曾言語,許久許久,就在遠黛幾乎以為百裏肇已然入眠的當兒,他卻陡然開口問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問的甚是含糊,遠黛卻仍清晰的知道,百裏肇想要問的是什麽:“初見王爺的時候……我幾乎以為我又見到了他……”遠黛的聲音極是虛渺,幾乎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為她難得一見的傷懷情緒所染,百裏肇竟有片刻的失神。

“但我很快就知道……王爺並不是他……”遠黛的聲音幽幽淡淡的重又響起:“王爺……雖失落,但胸中還有一口氣、一份執念;而我義父他,卻早沒了這份心思了!”

“可是因為廖皇後?”百裏肇試探的問著。雖說南越與大周相隔萬裏之遙,但有些事兒,卻從來都不為距離阻擾的。對曾經極為關注南越的他而言,更是如此。

“是吧!”遠黛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應了這兩個字。

百裏肇本也沒指望能從遠黛口中得到什麽肯定的回答,隻因他知道,早在十年餘年前,南越廖皇後便已過世。遠黛與她,即或是見過一兩麵,也絕不會留下太多的印象。

“遠黛……”百裏肇忍不住的又叫了一聲。

聽出他話語之中的遲疑之意,遠黛終忍不住,睜開明眸,偏頭看了百裏肇一眼。這一看,卻恰恰看入了百裏肇幽邃得仿佛可以溺死人的黑眸之中,沒來由的心下一顫,遠黛勉強摁捺下有些慌亂的心,匆匆別開眸子,抿嘴道:“王爺還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在南越,可還有什麽牽掛沒有?”斟酌良久,百裏肇才徐徐問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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