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有毒

羅媽媽一路抱著鶴氅回到荷香院,屏退了丫頭,對孟氏道:“老夫人,奴婢有事稟報。”

孟氏見她神情鄭重,便點點頭,道:“什麽事?”

羅媽媽小心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雖然這事情本不該奴婢管,可是三小姐實在是可憐,什麽都不知道,還當寶貝一樣摸了又摸,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要防備人。”

孟氏見她這麽說,從她手上接過鶴氅,心裏疑惑。手下就揉捏了兩下,忽然覺得手感有異,忙低頭去看:“咦,這是什麽?”

就見柔軟服帖的皮毛內,有一小塊向旁邊翻起來,冒出些刺來。仔細一看,又不是刺,而是幾根細針,細如毫毛一般,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怎麽衣服裏有這個?”孟氏的眉頭皺起來。

“三小姐到底是小姑娘,哪裏懂得這些東西,這細針極短,並不十分曆害,再有那塊皮毛擋著,穿著的人是感覺不出什麽來的。隻是若人一走動,那這些細針就會紮破皮膚。”

“這些黑心的奴才們,這樣粗心大意!”孟氏怒道。

李未央雖然不是她看著長大的,可也是她的孫女,又是個眉清目秀的懂事孩子,怎麽會剛一進府就有人這樣整治她呢?可是孟氏轉念一想,除了大夫人蔣氏,誰也不會有這膽子的!她的麵色越發不好看了:“這鶴氅可是當著我麵給的,這是要給我難堪嗎?”

羅媽媽很少見到孟氏發怒,連忙低下頭去:“老夫人,這事情也未必是大夫人做的,看她對三小姐那麽好——”

“好?不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又有什麽好不好的?!原本我還想著,她畢竟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是曉得輕重的,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看現在的情形,她也是糊塗的。咱們這樣的家庭,萬萬不可傳出什麽虐待庶女的事情,羅媽媽,你將我身邊的墨竹送去給三小姐吧。”

“是。”羅媽媽連忙應道,老夫人雖然很少過問府裏的事情,可卻是個外冷內熱的人,看不過眼的事情總是要管一管的,如果隻是幾根細針,拆掉就是了,老夫人這是怕大夫人還會動其他的手腳,傳出去妨礙李家百年的清譽。不過,這回三小姐可算是走了好運了,有老夫人的人在那兒看著,大夫人肯定要顧慮三分,不敢將她真的如何的。

孟氏想了一想,就道,“既然你已經帶回來了,拆掉細針原封不動送回去就是,不許對三小姐多言。”

“是,奴婢明白。”羅媽媽應聲道。

此刻的李未央,已經走到了花園,一路上雖然有小丫頭在前麵引路,她卻明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那幾根細針發揮的作用究竟有多大,那細針自然不是大夫人做的,她才不會在沒摸清自己底細的情況下就動手,細針是李未央自己趁人不注意放進去的,借機會告訴孟氏,大夫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撕開她偽善的麵具。就在這時候,對岸的書齋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那聲音極為好聽,讓李未央猛地一驚。

“三小姐,那是大小姐領著其他小姐們在讀書呢!”畫眉微笑著說。

李未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畫眉以為她還想聽,繼續說道:“咱們府裏的大小姐啊,那可是仙女一樣的人,心地又好,才學又好,樣樣都是出類拔萃的,當初府裏的小姐們是不讀書的,可是大小姐親自去對大老爺說,女子也當有學識、懂事理,所以大老爺親自去遠山縣請來了最出名的女先生,這等厚待,在咱們大曆朝可是頭一份呢!”

李未央的手指扶在欄杆上,暗暗捏緊了,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是嗎?大姐真的很厲害。”

就在這時候,突然遠遠地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子的笑聲:“那個人是誰?怎麽從來沒見過?”

李未央遠遠望過去,見兩個花枝招展的少女從對岸的書齋走出來,其中一人遙遙指著自己道。原本不打算立刻與這幾個人見麵的,然而對方卻還是找上門來——她微微一笑,看來曆史又要重演了。

“三小姐,這位說話的是五小姐,旁邊的那位是四小姐。”畫眉小聲提醒道,眨眼間,五小姐李常喜已經到了跟前,她穿著一身粉藍繡襦羅裙,髻上戴了一對精致小金釵,脖子上戴著赤金瓔珞長命鎖,鴨蛋臉,丹鳳眼,眉心一顆紅痣,臉頰微紅,笑著啟齒,露出細細的小白牙,看著十分的討人喜歡。五小姐身旁,還站著一個一樣粉嫩白淨的穿著粉紅羅裙的女孩子,眉眼之間與李常喜有幾分相似,卻生得更溫柔些,是四小姐李常笑。

“原來是四妹和五妹。”李未央露出一個天真卻又微微帶點羞怯的笑容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光華璀璨。

四小姐李常笑聽到李未央說話,便和氣地笑著與她點點頭,倒是旁邊的李常喜,露出驕縱的嗤笑:“上來就叫妹妹,誰讓你這樣叫的?!”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道:“不能叫妹妹?難道要叫姐姐?”

李常喜一愣,隨即柳眉倒豎,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李未央,發現她的容貌也算是極出挑的,膚白柔嫩,青絲如墨眉如黛,和她想象中的村姑模樣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心中頓時不滿起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故意挑刺嗎?”

故意挑刺的人明明是你才對!李未央烏黑的眼睛裏有一道冷意閃過,快的讓人根本看不透,然而口中隻是笑道:“四妹妹,我還要去向父親請安,別擋著我的路吧。”

李常喜原本以為李未央是個軟柿子,一聽之下頓時更加惱怒,道:“你一個二月生的災星,也敢這樣和我說話?!”

四小姐、五小姐,和李未央同樣都是庶女,前生的李未央一直不明白,自己從來沒招惹過李常喜,為什麽她總是開口閉口的諷刺,現在她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喜歡挑事,沒事尚且要攪合三分,更何況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對方不把自己壓到地,將來還怎麽作威作福呢?李未央臉上半點怒容都沒有,隻是淡淡笑道:“是,我是二月出生的,五妹妹這是對我的生辰有意見?”

李常喜見她眉眼不動,擺明沒把自己放在眼裏,更加火冒三丈,正要說什麽,卻聽到一個柔和的嗓音道:“常喜,三妹剛剛回來,你怎麽這樣無禮!”

李未央聞聲,脊背上仿佛有一陣寒流掃過,這個聲音,她再過一百年也絕對不會忘記,李長樂!她慢慢轉過頭,目光落在從欄杆那邊施施然走過來的絕代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