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垂著眸子,手不自覺的攪著袖子,話到了口中幾番無法出口。
“你是想問你娘親為何從未去看你?”爹爹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動問道。
我輕輕點頭,這十年我不怨爹娘,可我想要一個解釋,一個或許是他們另有苦衷的解釋。
“你同我來。”爹爹開口,領著我去了乾清殿,穿過側殿,便見爹爹上前,在書櫃後摸索了一番。
而後,眼前多了一道正緩緩開啟的門,穿過這道門,外麵竟然另有一番天地。
那是片種滿了木槿花的花海,在花海簇擁的中心有座天然形成的山洞,洞成拱形,洞口有處石門。
爹爹開了石門,引我進去,便見內裏四處結冰,連牆壁都倒著長長的冰錐,而在這些寒冰之中擺放著一張玉榻。
我壓下心底的震驚,轉眸看向爹爹,他輕輕點頭,
“這十年,你娘親便是在這裏度過的,你哥哥六歲時,她親自自毀一魄才斬殺影子雪粥,之後她身子每況愈下,可饒是如此,還是義無反顧生下了你。”
“原本,你出生後不久我選出此地讓她靜養,但她不肯,她嘴上說要先用我遊遍四洲,可實際上是為了陪著你,她舍不下你。”
聽到這兒時,我已經是泣不成聲,難怪當年娘親陪著我五年,帶著我四處遊曆,獨獨在我六歲時把我關在宮裏,說什麽同爹爹過二人世界去。
“你六歲時,原本她已經決心留在這兒好好修養,但得了你的消息,她便不管不顧直入北境,暖暖,你還覺得你娘親不疼你嗎?”
我一邊哭泣著一邊搖搖頭,是我錯了,我以為她不疼我,我嘴上說著不怪她,心裏卻怨著她。
可是如今得知真相才明白,該她怨我才對。
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必受這般苦楚。
“爹爹,娘親她如今身子怎麽樣了?”我忍不住問道,希望自己能彌補幾分。
他笑了笑,遞給我帕子,才溫聲開口,“你不必太過傷懷,這十年你娘親在此處安心靜養,身子已經大好了,再活百年應該不是問題。”
我吸了吸鼻子,心裏的自責卻並未因爹爹的話消散,娘親她是靈尊,原能永生的,而如今……
“爹爹,我知錯了……”
他扶著我起來,淡笑道:“這話,你該同你娘親說,她還在等著你。”
“暖暖知道了,暖暖這就去見娘親。”我朝爹爹福身,而後同爹爹一道去了娘親的寢宮,爹爹步伐停在殿外,他拍了拍我肩頭,道:“進去吧!”
我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的宮殿有些怯懦,爹爹溫聲開口,“我就在這兒,若是娘親不肯原諒你,你便出個聲,我進去替你說好話。”
爹爹一本正經的說著這些話莫名生了幾分喜感,我忍不住笑了聲,心底的負重感也消散了幾分。
我重重呼吸了聲,敲了敲門,裏頭傳來娘親的聲音,我答了句,“是我,娘親……”
“進來吧!”
我邁步進殿,裏麵隻有如清姑姑在同娘親說話,我垂首輕聲喚了句,“娘親……”
娘親看了我一眼,而後朝如清姑姑使了個眼色,如清會意,默然退了出去。
殿內便隻剩下我與娘親,我走了小步,靠近娘親,輕聲道:“娘親,對不起……”
“你爹帶你去過那兒了?”娘親淡淡問道。
我輕輕點頭,聽見她笑了聲,“暖暖,不全是因為你,其實之前斬殺雪粥時我就損了一半的本源,我和你爹爹也沒有怪你,你莫要胡思亂想。”
聽著娘親輕柔的聲音,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娘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暖暖不好。”
娘親抱著我,輕輕拍著我的後背,“知道我為何讓你學盡五位先生的絕學嗎?”
我吸了吸鼻子,看著她搖搖頭。
“原因有二,一是我與你爹爹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所以,你得變得足夠強大才能護著自己,
二是,你身為南周公主,若不能在這些東西勝過京都貴女必然會承受一些笑話,娘親希望你永遠開心,希望你永遠挺直著背脊,有足夠的底氣告訴所有人,你是南周最尊貴的公主。”
“女兒知道了,女兒必不讓娘親失望。”
“對你,娘親從未失望過。”娘親扶著我起身,臉上神色溫柔,“還是要離開麽?”
我心底一怔,有些詫異娘親竟然知曉我心裏在想什麽,但這次,我不想再一個人偷偷離開了。
“我想去北境看看。”我垂著眸子,不敢對上娘親的視線,總覺得抬頭,娘親便會看穿我的心思。
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我心底也越發的忐忑起來,怕娘親細問,也怕娘親不允。
“去吧!若是累了就回來。”
出了殿,我娘親的話仍舊在我耳邊徘徊,回過神才瞧見爹爹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怎麽了?你娘親罵你了?”
我心底忽然就泛起一陣難受,我搖搖頭,撲進爹爹懷裏,軟聲道:“沒有,爹爹,我娘親真好。”
聞言,爹爹笑了起來,“你娘親自然好。”
聽著這帶著幾分驕傲的聲音,我心底的難過頓時消散了,忽然生出一種我若離開,爹爹才是最高興的那個人的感覺。
翌日一早,我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再同娘親告別,卻見如清姑姑守在門外,朝我笑道:“娘娘說了,就不送公主了,望公主一路順風。”
“如清姑姑,娘親就拜托你照顧了。”我朝如清俯身鞠躬,如清姑姑陪在娘親身邊多年,如今,原本該是我留在娘親身邊盡孝的。
但我心底有個執念,這十年來日日夜夜夢見北境,夢見那個不告而別的少年,我隻是想去北境,想再親口問一句,當年為何不告而別。
爹爹和哥哥嫂嫂都在宮門口送我,與他們一同的還有一位陌生的女子,她麵帶笑容的看著我,好似與我相識已久,我卻不認得她。
“阿苑見過公主。”她朝我福身。
聽著她自稱阿苑,我才想起來,她竟是當年與我一同落入人販子手裏的阿苑。
不等我開口,她忽然俯身,朝我磕了個頭,“阿苑為當年之錯同郡主賠罪。”
“你快起來。”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我早已經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