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部門總監李想比起孟星河來,脾氣也好不了多少。一上來就給他們立規矩,規矩第一條,便是推翻孟星河之前的全部計劃。聽公司茶水間裏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李想和孟星河曾經有過節,李想比孟星河年長,卻處處被孟星河壓製,現在孟走了,李想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不過還是有部門同事不小心觸到了李想的逆鱗,在遞交反複修改後依舊不滿意的報告後,不服氣地來了一句,“以前孟總就讓我們這麽寫的。”話一出口,就聽見李想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口一個孟總,你怎麽不跟著他一塊走人?”

部門女同事最後是哭著走出辦公室的。雖然以前孟星河對下屬很嚴厲,可卻是對事不對人,而新來的這位,卻是對人不對事。

才過了幾天,同事們以為送走了孟星河,迎接他們的會是美好的明天,然後明天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打雷閃電又冰雹。

所有人剛鬆了一口氣,想不到接下來的日子更如履薄冰。

想要在部門繼續待下去,就得接受新的規則。

孟星河,成了部門的禁忌詞。

誰敢提起,就會引來李想的雷霆之怒。

吳憂也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度過,雖然還是以前的工作,可是她幹得比以前更加努力,尤其在麵對雞蛋裏挑骨頭的李想時,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每天她就像一隻剛逃離高壓鍋的火雞,看上去滑稽又可笑。隻有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才感覺自己可以喘息。

以前她相信明天會更好,可現在,她希望明天可以慢一點到來,讓她可以稍作調整緩口氣。她又想起景楓奉勸她換部門了,想必李想也一定知道她與孟星河的事了。

被人當成眼中釘的感覺並不好受,可她早就習慣了,這種習慣從小就養成了,盡管她恨透了這種習慣。

她唯一得到的好消息便是陶欣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而且她父親的手術很成功,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中午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吳憂告訴陶欣,關於孟星河辭職一事。

陶欣露出一臉扼腕歎息,“果然,還是走了。”

吳憂聽出陶欣話中另一層意思,“你早就知道他要走?”

陶欣很快恢複了鎮定,故作輕鬆的模樣,“很正常,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職場就是這樣,沒有誰是無可替代的,少了誰照轉不誤。”

吳憂失望地收回視線,雖然她並不清楚其中緣故,可是她隱隱有個感覺,孟星河的辭職跟自己脫不了幹係,會不會是許心悠那封匿名舉報信引發的後遺症?

她撇了撇嘴,對陶欣說道:“這周五,孟星河約我吃飯。”

她驚訝陶欣一臉歡呼雀躍:“好事啊,這根榆木疙瘩總算是開竅了。”

吳憂橫了她一眼,“你想哪去了,就是老同學敘舊而已。”

陶欣依舊一臉壞笑道:“好好敘,最好能從前世今生敘到輪回轉世。”

吳憂聽完,一口水差點噴到她臉上,又放下筷子理論起來:“陶子,我怎麽記得你之前對成鶴印象不錯來著,現在又轉向了孟星河,都沒見過你這麽見異思遷的。”

“我還不是為了你。”陶欣微微歎了口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徘徊在兩個優秀的男人之間難以抉擇……”

吳憂差點有被嗆到,聲音立即提高了八度:“你哪裏看出孟星河對我有意思,還輪得到我難以抉擇?”她又自嘲道:“再說了,像我這種人,最多給人當備胎,還是備胎當中的最差勁的那款。”

陶欣卻不以為然,對她說道:“憂憂,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就對你充滿了信心。”

繁忙的一周工作終於迎來了周五,而在緊張高壓的工作之下,不知不覺迎來了下班。

由於今天晚上跟孟星河有約,她在完成工作後便下班了,想著一會徑直打車去提前定好的那家餐廳。剛走到樓下的時候,想不到孟星河的車子就在樓下等著。

起先,她並沒有發現孟星河,是他先發現的她,向她朝手示意。

吳憂穿過人群,朝著孟星河走去。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在餐廳見嗎?”她瑟縮著身子,冷風吹得她一陣涼意。

孟星河輕笑著,表情中甚至難掩幾分得意:“反正順路,就想著接你下班。”說完,便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人群當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吳憂看見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她的新上司李想正皮笑肉不笑地遠遠望了他倆一眼,對方沒有走近,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吳憂的心像是沉入了湖底,她幾乎可以想到,下個禮拜她將麵臨李想更為殘暴的“統治”,自己水深火熱的職場生涯已然提前拉開帷幕。

孟星河也看見了李想,兩人雖然隻是遠遠對視一眼,卻早已沒有了當日工作交接時的熱情,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間的冷漠與無視。

孟星河帶她來到的是一家西餐廳,理由是這裏的餐後甜品很好吃。

吳憂對食物倒是不挑剔,也沒有什麽過敏源,通俗來說就是很好養活,隻要能讓她吃飽,就很高興了。

小時候媽媽也帶著她去吃過牛排,價格公道,肉塊很大,意麵很多。雖然賣相不好,可是她就是很喜歡吃。時隔多年,那家牛排店早就不複存在。可現在看著碗裏的牛排,擺著精致的盤子,肉塊小得可憐,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吃飽。她又看了眼孟星河,發現他吃相極為優雅,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向服務員招手說再來一份。

孟星河一邊切著牛排,關心起她的工作近況:“你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吳憂點了點頭,“還好。”

“李想應該不會給你們好日子過吧?”他拆穿道。

“工作而已,反正也不是生活的全部。”她回道。

孟星河的臉沉了下去,提醒道:“景楓的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

吳憂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孟星河在走之前已經料到了,所以提前做好了安排。她內心感激孟星河為她所做的一切,不過還是謝絕他的好意,“沒關係,這點壓力我可以的。”

孟星河笑了笑,還是對她說道:“實在扛不住了,就跟景楓說,她會幫你的。”

吳憂點了點頭,想起景楓回老家之前,也是這麽跟她說的。

她點了點頭,“好。我會的。”

餐後的甜品終於上來,好看又美味。

吳憂吃了一口,味道的確不錯,連連點頭稱讚。

孟星河看著她吃得很高興,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訴她:“我做的。”

吳憂嚇了一大跳,“你?”

“怎麽樣,我的手藝你還滿意嗎?”他凝視著她,等待著她的反饋。

“特別好吃。”她好不容易將食物咽下去,又忙擦了擦嘴,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孟星河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這間餐廳是我一個朋友開的,我最近閑來沒事,在這裏當甜品師。”

吳憂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平靜下來,“所以,你喜歡的事情是當甜品師?”

“差不多吧,你覺得怎麽樣?”他在詢問她的意見。

“我覺得挺好的。”

“不覺得離譜嗎?或者覺得我放棄高薪,跑來當廚子是不是瘋了?”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解釋道:“這是我爸媽的原話,他們覺得甜品師跟廚子一樣,甚至覺得還不如廚子。”

吳憂仿佛又看見了當年的孟星河,又想起了那封年少時的他寫下的遺書。

“我覺得,不管你是分公司的經理,還是現在的甜品師,始終都是你。我經常會想起自己在便利店工作的時候,那時候每天忙忙碌碌,薪水不高,還要值夜班,可那依舊是我啊。不會因為我現在暫時在漂亮的寫字樓裏,身上穿了幾件品牌衣服,就否定曾經的那個自己。”

孟星河微笑著注視著她,“吳憂,謝謝你,要是我爸媽跟你一樣想就好了。”他頓了頓,眼睛裏像是擁有了一整片星河:“其實,甜品師隻是我的愛好,並不是我的終極目標。我的目標是創立一個自己的甜品品牌。這間餐廳,是我和我合夥人的試點。而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吳憂忍不住要為他鼓掌,“我相信你,隻要你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

“是嗎?”他用期許的目光端詳著她。

吳憂還在埋頭啃蛋糕,點頭道,“當然啊。”

孟星河此刻的臉上早就沒有在公司時的壓抑與嚴肅,語氣變得俏皮起來:“我聽陶欣說,上次來公司的那個男人並不是你男朋友,而是你找的演員?”

吳憂一下子噎住了,趕忙喝了一口水。心裏開始暗自罵道:陶子,你居然出賣我。

孟星河饒有興致地望著她,輕笑道:“不怪她,是我執意辭職,她才把真相告訴我的。我隻是沒想到,你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卻還在想辦法保全我。”

吳憂緩緩放下叉子,終於明白陶欣那天的話了,搞了半天,是陶欣在暗中亂點鴛鴦譜。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趕忙向孟星河解釋道:“沒有,不是,唉呀……”急得她有些語無倫次,“我主要不是怕自己被炒魷魚嗎?”她發現孟星河依舊盯著自己看,看得她心裏直發毛,繼續說道:“再說了,許心悠真正想陷害的人是我,你這不是被我連累了嘛。那一人做事一人當,再說我都當著陳總的麵誇下海口了,不能讓人看笑話。”

吳憂解釋了一大堆,可是孟星河看她的眼神卻越來越溫柔。

不知道是不是西餐廳慵懶的音樂,還是曖昧的燈光,抑或者是壓抑在心頭多年的情話,孟星河定定地望著她,深情地對她道:“可我想被你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