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行川抽的是水果香煙,本身味道並不難聞。
況且這男人骨子裏的優雅嬌貴讓人難以忽視,他僅僅往那兒一站,好像世間萬物都偏愛於他,單單給他上一層濾鏡,不管他做什麽事都讓人討厭不起來。
一支普通的煙在他手中也似成了仙品。
陳清念沒覺得熏。
隻是不敢直視他。
但薑行川還是掐滅了煙。
漂亮的桃花眼在呆頭呆腦的陳小姐身上停頓一秒,然後錯開。
“知道把東西送到哪兒吧?”
何苗連忙點頭:“知道的,薑導放心。”
說實話,薑導不太放心。
這倆姑娘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蠢,是大傻帶著二傻進城探親結果被人販子拐到山溝溝還能愉快給人數鈔票覺得自己發達的感覺。
尤其是陳清念露出嬌憨的笑,附和著何苗一起點頭。
更讓人不放心了。
小薑爺平時是個嘴毒心也毒的人。
秉著對天下笨蛋零容忍的態度,他此刻應該狠狠罵她們兩句。
但是話到嘴邊,最後隻變成了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嗯”
陳清念抱著笨重的衣帽架從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的右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
見鬼了。
他頓了一下,“那個……群演別離開太久馬上要開拍了。”
群演小陳側過頭乖巧地點頭,行動遲緩地繼續往前走。
薑行川沒忍住衝著那背影多看了幾秒,這細胳膊兒細腿兒的,衣帽架比她都高,抱著得多費勁。
一個當背景板的小群演被人使喚來使喚去,不覺得被欺負,還能樂嗬嗬的。
真是個窩囊包。
等到兩人離開,薑行川又在牆邊站了會兒。
方才是為什麽來這兒的?
好像是因為被那幾個笨蛋演員狗屎一樣的演技氣到無語所以才想來這抽根煙冷靜下。
現在煙沒抽兩口就算了,好像更不冷靜了。
因為右眼皮一直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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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室挨著導演休息室。
“清念,真的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得一個人搬兩趟。”
何苗氣喘籲籲地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轉身抱住了陳清念。
何苗也是平江人,本科學的編導,夢想是成為一個跟徐誠海一樣厲害的導演。
結果徐誠海塌房了。
夢想也沒能挨住麵包的逼迫,導演沒當上,退而求其次次次次……地當上了劇組場務。
簡單地說,打雜兒。
何苗跟陳清念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朋友,她們兩個在性格上非常互補:一個話癆,一個啞巴。
這次群演的活兒就是何苗推薦的,雨戲背景板,一晚500。
陳清念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有錢不賺是傻蛋。
她笑了一下,嘴角上揚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像是倒掛著的月牙,唇邊露出兩個極淺的梨渦,像是冰糖燉出的雪梨,清爽甜膩。
陳清念的梨渦很淺,假笑的時候不會顯現。
她擺了一下手,意思:不用謝。
何苗環著陳清念的胳膊往外走,嘰嘰喳喳沒完沒了:“清念,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在劇組有多累,我一個新人走哪兒都要跟人點頭哈腰裝孫子,從女一號到女五十號都能使喚我,我每天腿都要跑細了。”
“我每天能苟延殘喘堅持下去的動力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薑導那張牛逼又偉大的帥臉,看一眼就能讓人滿血複活的帥啊!”
陳清念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配合著點一下頭。
薑行川,挺帥的。
“清念,你覺得呢?”
不等身旁的人做出回答,何苗飛快壓低聲音發出一聲驚呼:“臥槽……什麽玩意兒竄進去了?”
有個大黑耗子竄進了導演休息室?
何苗頓時慌了。
“清、清念,你看見了嗎?一個黑影,濕噠噠的,一下子就進去了。”
何苗她奶是村裏有名的‘何仙姑’,是專給人看陰陽算命格的,何苗打小就被迫耳濡目染,三歲看畫皮,五歲看聊齋,七歲看抬棺……終於在何奶奶夜以繼日的努力下——
嚇出了PTSD。
這會兒,她兩條細腿已經開始打顫了,攥著陳清念的手話都說不利索。
“我、我進組前聽說,劇組選的這塊地風水不太好……剛剛那麽大,有那麽大的老鼠嗎?好像還會飛?飛天鼠嗎?還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陳清念:……
陳清念默默地把手伸進何苗外套口袋,摸出她的近視眼鏡替她帶上。
何苗哭喪著臉,站在原地不敢挪動半分,但還是被陳清念拽著往導演休息室的方向靠近。
“清念……你勁怎麽那麽大啊?”
陳清念抿了抿唇,眼神無辜地看了她一眼。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壓低身子往裏麵瞧。
剛才那根本不是老鼠。
是一個穿著黑色連帽雨衣的人。
屋子裏沒開燈,黑乎乎的,隻能模糊地看見個人影手裏端著東西晃來晃去不知道在摸索什麽。
何苗膽小,兩手撐牆,幾乎用顫抖的氣音跟旁邊的人說話。
“清念,那好像是個賊,咱們還是下去喊人吧,千萬不要進……進去了?”
何苗一扭頭,陳清念已經貓著身子溜進了屋。
!!!
我的媽我的姥我的棉褲我的襖,這可到底怎麽好!
何苗壓低聲音超絕偷感地喊了聲:“清念——”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被嚇一個機靈,猛地回身,卻隻發現一個身形削瘦的小姑娘。
是個穿著黑色雨衣的魁梧男人。
雨衣男借著窗口那點微弱的光,瞧見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圓,清澈單純,無辜又無害。
想必是走錯了房間。
“少多管閑事!出去!”
是一道低沉難聽的男人聲音,他刻意壓低音量威脅陳清念。
本以為她會被嚇走,但一條細細的胳膊竟然毫無征兆地抬起,啪地一下打在他的雨衣帽子上,帽簷下墜遮住了他的視線。
男人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襠下一痛——
“你他媽的!”
啪——
屋裏的燈陡然亮了,男人舉起的手還沒來得及落下,隻感覺腦門嗡地一下。
薑行川站在門口,剛打開燈就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陳清念站在他的茶幾上,氣勢洶洶地舉著一個黑金色煙灰缸,猛地砸在穿著黑色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腦袋上。
他的目光有些複雜。
已知茶幾上有三個煙灰缸,青白色是劇組配的,琉璃色是村長送的,黑金色是他自己帶來的。
黑金色那個,至尊珍藏版,價值50萬。
隻見陳清念又猛地抬手,啪、哐、砰——
男人倒了,50萬碎了。
薑行川的右眼終於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