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念,我們去哪兒啊?”
兩個人沿著屋簷下的遊廊走了一百米,然後就出現了一個很嚴重的現實問題。
那就是前麵,沒有屋簷了。
“雨很大,我們沒傘,路上還沒積水,我倆也遊不回去。”
何苗攤開手掌,一針見血地表明她們此刻的處境。
陳清念身上還穿著劇組的戲服,是民國學生裝,在那時又被稱為文明新裝,淡藍色上衣,微微收腰,流淌著少女若有若無的嫵媚曲線,下半身是黑色直褶長裙,墨色長發垂在肩頭,風吹如藻微動。
雨滴被風吹進屋簷,陳清念往後撤了一步。
要是弄髒戲服,估計又要賠。
她今晚已經負債五萬兩千五了。
形勢嚴峻,大雨之中,兩個姑娘顯得單薄又無助。
此時一束燈光從她們倆身上掃過去,徑直朝著派出所門口開去。
何苗認得那車,“那是我們薑導的私家車。”
陳清念盯著那車子若有所思。
何苗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連忙擺手。
“清念,你該不會是想坐薑導的車回去吧?你忘了他剛剛多凶,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哎,這美人雖美,但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惹不起啊。”
……剛剛挨罵的明明隻有她一個人。
陳清念不滿地舔舔唇。
薑行川剛剛說話真的好過分。
要是換成別人,陳清念根本不會在意,她平時最擅長的就是把討厭人的話當成一個有公害有汙染的屁。
放了就放了。
無視掉就好。
但是薑行川不行,他不像是那種會做放屁此等低俗事情的人,因此陳清念也沒法無視他的批評。
所以她剛剛做了一下小小的反擊,薑行川應該不懂手語吧?
陳清念拽著何苗往回走。
“清念你幹嘛?你真的要去?萬一薑導拒絕我們怎麽辦?”
何苗的膽子是真的小,自己推薦來的群演捅了這麽大一個簍子,現在薑導不僅是她們的雇主,更是她們的債主,光是麵對麵站著她都要緊張地冒汗了,更別說坐在同一輛車上。
車子停穩,一道纖細嫋娜的身影從車上走下來。
陳清念距離薑大導演隻有三米,忽地頓住腳步。
薑行川微微蹙眉,“過來。”
宋心瓷羞怯地低下頭,提著白色公主裙的裙邊往他麵前靠,“行川哥哥……”
“陳清念,過來。”
低沉好聽的嗓音再度響起。
宋心瓷扭捏的步伐頓住。
她這才發現,薑行川根本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徑直越過她的頭頂落在身後。
她又一次被薑行川無視了。
還有,陳清念那個臭啞巴怎麽會在這兒?
這裏是派出所,難不成她也犯了什麽事?
還是說,她也是上趕著來巴結薑行川的?
明明是薑牧城的未婚妻,卻處處勾搭人家的侄子,這小啞巴可真是不簡單。
宋心瓷臉色微頓,很快整理好表情,轉過身,親熱地挽住了清念的胳膊。
“姐姐,你怎麽也在這兒啊?你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要是有什麽困難你一定要告訴我和姑姑,都是一家人,我們替你解決,你可別自己扛著。”
陳清念:……有毛病。
“姐姐,下這麽大的雨你怎麽回去啊?要不然我替你叫輛車吧。”
這種天氣,這個地方能叫到車才有鬼呢。
原本站在陳清念身旁的何苗,此時已經被擠到了一邊。
何苗不認識這位穿著華麗的大小姐是哪位,但這樣嬌滴滴的姿態,又從薑導的車上下來,莫不是薑導之前在京城的那位緋聞女友?
想到這兒,何苗不由得上下打量宋心瓷。
怎麽渾身上下透露一絲茶味。
再扭腰都該扭斷了。
陳森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畢恭畢敬地叫了聲:“小薑爺。”
他的表情略顯為難,知道自己擅作主張把宋小姐帶來肯定要惹薑家這位祖宗不悅,所以全程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薑行川冷淡地掃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麽。
宋心瓷偷瞄薑行川一眼,依舊跟陳清念熱熱乎乎地上演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畢竟以後要成為一家人的。
陳清念抿了抿唇,身子往後一撤,胳膊一抽逃離了束縛。
然後徑直走到薑行川麵前,雙眼誠懇地看著他,指了指他的車,又指了指她跟何苗。
意思,把我們倆捎上。
薑行川勾了下唇,語氣嘲諷:“你倒是能屈能伸,剛剛走得不挺幹脆?我真以為你打算遊回去呢。”
陳清念耳朵微微泛紅,仰著頭露出一個不卑不亢但足夠甜美的微笑,唇邊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預備用自己的誠懇打動眼前這位人美心不善的薑大導演。
薑行川確實沒想到陳清念會來這一招。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自己很多年前養過一隻白色的金吉拉,每次貓咪打翻東西闖了禍之後都會坐得板正,然後揚著一張漂亮可愛的貓貓臉,用那雙玻璃珠似的無辜大眼瞧著他。
薑行川每次都會凶巴巴地揚言要燉了那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臭貓,但最後都會心軟。
他給自己開脫:畜生嘛,跟它一般見識幹嘛。
眼下他打算放過陳清念。
給自己的理由是:啞巴嘛,跟她一般見識幹嘛。
“得了,收收你那一臉諂媚的笑,上車去吧。”
宋心瓷聞言,臉色一變。
這輛車隻能坐五個人。
但眼下他們有六個人。
周斯聿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自然不會把女孩子留在這大雨天氣裏,自己今晚喝了點白酒,又不能開車,於是想要自己留下再聯係車,讓其餘人先走。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薑行川就率先開了口。
“宋小姐,車坐不下,麻煩你再叫輛車吧。”
宋心瓷頓時石化,麵色有些難堪。
要知道把女孩子丟在路邊,可是一件極其不紳士的做法。
這要是換成別人,估計早就被人指著鼻子罵了。
但偏偏說出這話的人是薑行川,好像又合情合理。
周斯聿打著圓場:“這麽晚了宋小姐一個人在這不安全,不如我留下來吧。”
“警局門口有什麽不安全的?再說了,我們和宋小姐住的地方不順路。”
薑行川露出一個和善的笑,那張偉大的臉隻要稍稍利用一下,就能美得不像話。
就像是深淵裏慣會給人灌迷魂湯然後再趕盡殺絕的怪物。
他溫和地問宋心瓷:“宋小姐,你覺得呢?”
被美貌迷了心智的宋小姐哪還有多餘的腦細胞去分析當下發生的事情,隻能紅著臉乖巧地點頭。
周斯聿:……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車,車子揚長而去,迷魂湯藥效才徹底褪去。
宋心瓷這才猛然警覺,自己這是被丟下了?
那個臭啞巴上了行川哥哥的車,然後把她擠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