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於腹中翻湧,連忙屏住呼吸,撕下一截衣袖蒙在臉上才有餘力撐到山頂。

“成三!給我解藥!快點!”他好不容易爬上山,癱坐在地,催促起蹲在火堆前的成三。

那成三還在不停地往火堆裏扔瓶瓶罐罐,火堆一會兒冒出來一層綠煙,一會兒冒出來一股黑煙,五彩斑斕得跟畫畫一樣。

“你他娘還放!王爺還沒上來呢!”陳於咬著牙,雙目決眥。

“王爺比你聰明多了!”成三頭也不回。

“自知,”季安蹲在他身邊,安撫道,“蘭溪去接應王爺了,你放心。”

她溫柔地撫了一把陳於的後背,陳於若不是動不了,恐怕都能彈出去三裏地遠,“你躺下調理呼吸,這藥雖然烈,但不服用的話,一會兒就能恢複。”

陳於放下心來,躺在了堅硬的石礫上,無語看天。

想他一世英名,堂堂二品武官,居然被手無縛雞之力的成三給弄倒了。

真是丟臉。

“陳大人,喝點水會好一點。”魏青將水囊遞給陳於,見他渾身虛弱,貼心地將陳於扶起來喂水。

“小青啊,以後你可要好好管管蘭溪,他這個人太毒了。”一口水下肚,陳於好受了許多,嘴巴又忍不住開始囉嗦。

小青麵紅耳赤,低著頭不敢看他。

不多時,蘭溪和符言也趕到了山上。

陳於見到符言安然無恙,懸起的心終於放下。

“王爺!”他呲牙咧嘴地站起身,走到符言麵前。

“你受傷了?”符言在山下看到濃煙後,便想到是季安的手筆,遂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找了上來。

“我沒,就是山太高,有點虛。”陳於嘴硬,死活不肯承認。

蘭溪摘下了麵巾,冷哼一聲,“自己虛就不要怪山高。”

陳於瞪起銅鈴般的眼睛,“你有本事等回京,本官非要治你個以下犯上的罪!”

符言和季安站在山頂,遙遙看著山下鏖戰的兩波刺客。

“王爺怎麽看?”未穿大氅的季安身子更加單薄,她沒有束發,長長的墨發如水般傾斜,在凜冽寒風中搖曳生姿。

符言極為自然地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昨日你猜對了。”

宋益年的確想要季安的命。

而錦衣衛王仁,想要的是他的命。

不,符言想起激戰一夜未回的陳於蘭溪,他的好皇兄,想要他們全部都死。

“他們呢?”季安指著另一批拚命阻止刺客上山的黑衣人。

“誰會特別想讓我去嘉峪關。”季安百思不解。

“說不定是老頭派來的人!”陳於接過季安的話道。

“大人說話,你能不能不要插嘴!”蘭溪罵道。

“大人?娘的,這裏麵除了王爺,就屬本官的職位最大!”陳於氣不打一處出,拍著大腿糾正他。

季安符言兩人默契地走到一邊,離他們二人遠了些,眼不見為淨。

“不是陳續。”符言道,“陳續如果來,不會不打招呼。”

“先不管這些了,趁他們抽不出身,我們先走為上。”季安道,“官道目標太明顯,我們最好還是抄小路。”

季安隴著袖子,冰涼的手因為符言的外衣而有了些溫度。

“鄭縣驛站也不安全,我們這一路,不可再去驛站。”符言補充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季安收回視線,微抬起臉,看向一旁比他高出許多的符言。

兩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帶上成三即可,他雖然嘴碎,好歹還有點用。”符言低頭,離季安又近了幾分。

“魏青手無縛雞之力不太安全,蘭溪去做更好一點,不過他恐怕不會答應。”兩個人雲裏霧裏,偏偏對方還聽懂了。

“我說的他會聽。”季安一想到矜貴的蘭溪要裝扮成她,日日窩在馬車裏嘴角不自覺地噙著一抹笑意。

符言心中微動,她笑起來極好看,燦若繁星,美不勝收。若是有可能,他想一生一世都看到這張笑意盈盈的臉。

兩人商量好後,各自去安撫手下。

“不行!”陳於一聽要和最討厭的蘭溪呆在一起最起碼一個月,張牙舞爪地跳起來反抗,“我寧願回汝南挨老頭揍,也不想看見那條綠皮蛇!”

“讓我扮作大人?”另一邊的蘭溪聽了季安的提議後古怪道。

“對,我和符言抄近路先走,到時候我們就在通州匯合。”季安解釋道。

“二品官假扮或許會更好?”蘭溪搖搖頭,他不想悶在馬車上,更不想和魏青單獨相處。

季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二品官”是誰,失笑道,“你也知道他太黑,容易露出馬腳。”

蘭溪哈哈哈哈大笑,心中無比痛快,“也是,他黑得跟屁股底下的馬都快融為一體了。”

那頭的陳於一口一個綠皮蛇,“我早晚要扒了他那層綠皮!”

“我和季安走小路,蘭溪會假扮季安坐在馬車上分散注意力。”符言故意道。

“誰?誰假扮?”陳於探頭探腦,一臉猥瑣,“那條綠皮蛇假扮小季安?”

他繼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好!王爺放心,這差事交給我了,一定能把他安全護送到通州。”他咬文嚼字道。

不多時,幾人終於在前方官道岔口分開。

蘭溪從季安的馬車上探出半截綠身子,擔憂地看著和符言共騎一馬的季安:“大人!您一定要小心!”若不是事態危機,他絕不肯把季安交給外人,哪怕是榮親王他也不放心。

“放心,還有你成哥哥呢。”成三因為沒有被季安“遺棄”而倍感自豪,得意洋洋地背著藥包朝蘭溪炫耀道。

“成三,”蘭溪難得沒有和他打嘴炮,“你一定要留個心眼。”他道,“晚上不要睡太死知道嗎!”好幾次巡夜他都發現榮親王鬼鬼祟祟地蹲在大人屋頂上了,成三還在打著鼾。

“還有!”他朝成三使了一個眼色,生怕成三看不懂,又睨了一眼符言:“萬事小心。”

陳於眼尖,看見了他倆人偷偷摸摸的眼神交流,“綠皮蛇你什麽意思!你瞅我家王爺幹什麽!”

陳於也不掩飾他和符言的關係了,聰明如季安,隻怕早已知曉。

“你嘴巴放幹淨一點!”蘭溪怒不可遏,那句“綠皮”從成三嘴裏出來他尚能忍受,但從陳於這張狗嘴裏出來,他隻想打人。

陳於見他提劍,當下抽出馬背上的大刀,“來啊!誰怕你!”

季安搖搖頭,輕聲對符言道,“不管他們了,我們走罷。”

符言聞聲牽起韁繩,他又單手將季安的手臂圈在了自己腰上,“這樣能穩當些。”怕季安誤會,他解釋道。

季安淺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