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見這人一臉橫肉,兩眼寒光逼人,全然不識,不覺瞠目。再見那些黑衣漢子個個不相善,疑惑之餘,用生硬的口氣問那人是何人,這裏的店主史老伯呢?言語中隱露主家少爺之氣。

那漢子遲疑片刻道:“在下王一魁,便是這裏的店主。不瞞公子說,史老頭前些時已回了江西老家,卻將這店鋪作價二百兩銀子賣與了在下,不知尊駕何人,找他何事?”

張小寶詫道:“怪了,他怎會去什麽江西老家的?他乃是我家的老仆人,在江西也無甚親人了的。呃,我……這張家莊張員外便是我爹。”

那漢子顯是吃了一驚,呆了呆才笑道:“原來是張公子!貴客貴客,怪不得如此氣度。嘿嘿,隻是我們並不知張員外還有這麽個俊美公子。”伸手要接張小寶下馬進店。那四個黑衣人也似十分震驚,相視一眼,又扭頭打量著張小寶。

張小寶搖了搖頭,道:“不進來了,少時再來。”忽見裏麵走出一紫衫女子,年方十七,頭束雙鬟,插一對金色鳳釵,身材窈窕,麵目嬌嬈,姍姍蓮步,手中提著酒壺要替那幾個漢子斟酒,兩隻俊眼卻暗暗打量著張小寶。

那王一魁道:“張公子二位好走,哈哈,嘿嘿,少時再見!”笑聲刺耳,讓人心頭不爽。張小寶剛想質問那王一魁,卻見王伯在扯自己衣角,估計提醒自己冷靜,所以就沒有吭聲。

離開了酒店,張小寶心中好生納悶,這史老伯怎的會去了江西?他乃是從小便跟著祖父的,從未聽說他有什麽親人在江西,此事隻怕蹊蹺得很,須得回去問問父母是怎麽回事。不由兩腿一挾,拐了幾個彎,順著一條小溪,便到了那張家莊。

當時姑蘇姓張人的不多,大都是外地來的。這張員外原本也並非本地人,隻因祖輩在此為官,買得一些田地,從此居住下來。

張家莊依山傍水,清靜幽雅,離外姓人家較遠。莊外一道人高的土圍牆。牆院大門朝東,北麵還有一項小門。院內房屋毗鄰四十餘間,除張員外一家至親十餘人外,尚有三十多個仆傭雜役人眾。

這張家莊在當地頗有些聲望,一來是因為張家祖居官職,遺風不失,二來也因莊主曆來闊達開朗,豪爽好義,交往頗廣,甚受人尊重。平時往來人客不斷,十分熱鬧。

不料張小寶兩人來到大院門前,竟不聞人聲,不見炊煙,清冷異常。張小寶忽覺一陣心顫,二人牽馬直奔院內。張小寶在前,王伯緊隨其後,兩人匆匆走過院內一側荷葉池塘,又穿過一道祠堂大門,隻覺得陰風颼颼,寒氣襲人。那眾多的雜役偏房竟然空無一人。剛到正堂大門外,忽覺一股腥氣刺鼻,那廳門微開,廳內昏昏然有蠟光和紙錢氣味。王伯搶上一步,一掌推開大門,隻見廳內駭然擺著十多具棺木。正中有一個長方大供桌,兩支蠟燭昏光已殘,桌上供有諸多牌位。

張小寶跌跌撞撞奔將過去,隻見那牌位列著祖父祖母,父母雙親,弟弟張錚及兩位異性叔叔榮逯、祝元慶及他們的妻子兒女,那牌位共有十四人之多。張小寶不及細看,隻覺得天旋地轉,如雷擊頂,正渾然麻木之間,忽聽王伯大喝一聲:“誰?”

話未落音,從內堂後門處蹌蹌踉踉奔出一個手握雙刃寶劍,渾身血汙的虯髯大漢來。這人左眼珠似是被人生生挖了下來,眼窩血肉模糊,滿麵血汙,右臂被人齊肩砍斷,溢血不止,形象慘不可言。隻見他蹌踉奔來,右眼微睜,左手握著寶劍,力不從心地砍將過來,嘴裏氣籲喘喘,卻不說話。

張小寶忽覺身子一輕,被王伯提到一邊。那大漢腳步顛簸,站立不穩,手中的寶劍也搖搖欲墜,就要落地。原來他那舉劍的左手也有兩處深深的傷痕。皮開肉綻,鮮血淋淋,看

得正悲慟混沌中的宋玉也不無驚戰。那漢子咬牙切齒,又撲將過來。

王伯叫道:“這位朋友請住手,此乃張員外的大公子張小寶是也。”說完靜靜地觀望那漢子的動態。

那漢子聞言呆了呆,沾滿血汙的右眼模模糊糊地盯著張小寶良久,才“咣鐺”一聲丟了寶劍,聲嘶力竭道:“快走,快離開此地!他們正要……斬草除根!”

張小寶仍然呆呆地望著他,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王伯見那人搖搖欲倒,搶上去抱住他,撕了褂子替他緾傷,那人卻道:“勿須管我,你們快走!公子,我……我是你孟叔啊!”

張小寶恍惚中略有所感,依稀記得這人便是幼時曾見過幾次的異姓叔叔。見他如此模樣,更加傷神,奔過去拉著他鮮血淋淋的左手,揮淚如雨,泣不成聲。

王伯道:“孟大俠,這,這是怎麽回事?打那兒來的禍端?什麽人……什麽人這般歹毒?”

那叫孟叔的漢子喘氣道:“你們快走,來人甚是了得,卻不知……不知什麽來路……我……我不行了,你們逃命要緊......”隻見他臉上一陣抽搐,看著就要咽氣。

王伯在他身上推了一會,又點了幾下,問道:“孟大俠,你怎知他們還會來?他們有甚企圖?”

孟叔喘籲了一會,似有些意外地望了望王伯,緩了口氣道:“他們......似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卻又未曾找到,近處還伏有高手......二小姐因事外出,免遭其害,我已將她送走......莊內除了公子和他兩個姐姐,隻有祝大哥的兒子祝超在外從師學藝得以脫逃魔掌......”說到這裏,孟叔一陣猛咳,吐出一口血來,忽然麵色一變,抬手指了指門外,顫聲道:“來了......來了!你們快......快逃命要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