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凡見張小寶現身殺出,大驚之下,一邊揮著判官筆迎敵,一邊連連發出嘯聲。

五毒教眾徒也紛紛揮劍將宋玉團團圍在中間,人數竟有十五人之多。隻聽刀劍脆響,殺聲連天。沈夫人驚急而出,立在車旁大聲叱道:“大膽強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作惡麽?”

一五毒教人道:“這位官家太太不知死活,打的什麽官腔?我看你徐娘未老,風韻猶存,不如隨我去做個露水夫人。”竟趕到馬車前,伸手欲作猥褻之態,不料沈夫人手起一掌,將他打得倒飛開去,跌在地上呻吟不已。

那六個鏢師唯恐夫人有失,紛紛挺劍奔來,見沈夫人出手快疾,勁道十足,身手猶在他們之上,不由個個驚奇,人人羞愧。想自己六人隻道沈夫人不懂武功,一路上勝了幾個毛賊,便大吹法螺,誇誇其談,盡入了沈夫人的耳目,剛才自己一幹人與五毒教人才一交手,便被紛紛擊下馬來,這時不由麵麵相觀,做聲不得。沈夫人倒似並未在意,急急道:“快去兩人請了前麵城裏的官兵來!”兩個鏢師聞聲上馬,飛馳而去。

餘人都望著張小寶那邊,一邊替張小寶擔心,一邊驚駭張小寶的武功。

一鏢師歎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誰想這嬌美少年竟是一個絕頂高手!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

張小寶見那曾凡連嘯不已,心知梅花幫高手傾刻即到,當下連施殺招,寶劍喋血,轉眼便倒下六七個五毒教人。那曾凡見勢不妙,才要退身,張小寶腳踏東宮,劍走巽位,隻一劍,將他捅了個透心穿。

餘人見曾凡已死,發一聲喊,紛紛奔逃。

張小寶忙對沈夫人道:“夫人快走,五毒教高手傾刻便到,此地切不可稍呆的!”那幾個鏢師也忙催車夫趕馬登程,也未待夫人說話,馬車已如飛馳出。那沈括探頭在外,全無懼色,朝張小寶道:“兄長他日來泉州找我們!”沈夫人麵露焦急,憐愛萬分,揚聲道:“張公子快走,多多珍重,我們在泉州等你。”

張小寶望著遠去的馬車頻頻招手,心中感激之餘,吃驚道:“原來沈夫人也是個武林高手!”他不知沈夫人文武又修,其時已是五十八歲的老年人了,隻因她修為不凡,故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她的兩個兒子文武雙全,日後功成名就,名位顯赫,乃是沈夫人一手**出來的。

張小寶飛身上了曾凡的坐騎,心想北麵殺機四伏,我是不能再去了,不如先躲避一時再說。遂打馬朝南麵飛馳而去。

奔了一會,後麵呼嘯連聲,追兵已至。張小寶扭頭望去,隻見後麵塵土飛揚,五六騎人馬遙遙追來,個個人強馬壯,氣勢不凡,領先兩騎赫然便是那蒙麵人和飛身蜘蛛。

張小寶驚急萬分,自己坐下這馬遠不如他們的馬快,今日隻怕是九死一生了。一時慌不擇路,隻朝偏野山林奔去。不知不覺已離開大路十裏之遙了,方向依仍是朝南麵,似是往回奔了許遠。不料才一回頭,驚得險些跌下馬來,那高大的蒙麵人和飛身蜘蛛已然到了馬後兩丈之遠,呼哧可聞。

叢林下麵有一條小路,張小寶才奔到小路上,那蒙麵人喝道:“給我留下人來!”已然斜插過來,長劍揮出,直襲張小寶右胸。

張小寶寶劍才格開蒙麵人這一招,飛身蜘蛛的短劍又到。心知不能幸免,寶劍揮出,招招拚命,怎奈對方身手太強,以二敵一,隻一會兒,張小寶腹部中劍,

跌下馬來。待他捂著傷勉強站起來時,已在四名勁裝大漢的圍攻之下。

那四名漢子居然也都是一流高手,出招淩厲,張小寶一手捂著傷口,一手運劍如風,勉強又支撐得片刻,隻覺傷痛劇烈,血流如湧,似有腸子擠了出來,竟捂不住滑在手中。

張小寶心中哀歎道:“我大仇未報,竟又死在五毒教人的手下!有何麵目去見地下的父母?”當下將心一橫,出手盡是拚命的招式,不一會兒,已有一名漢子斃在他的劍下。但他此時已是弩盡弓衰,麵色慘白如紙,隻覺天旋地轉,眼冒金花,搖搖欲倒,便在這時,左臂右臂又各中一劍,寶劍落地,三名勁裝漢子撲將上來拳打腳踢,嘴裏紛紛道:“這小賊竟斃了我們好些兄弟!”

那蒙麵人道:“趁他還有一口氣,我要問他幾句話,先將那要物搜出來,不能再打他了。”

那幾個漢子應聲住手,有兩人在張小寶身上摸索起來。蒙麵人飄身下馬,才要問話,忽聽有女子唏噓啼哭,在這深山荒野之地,這哭聲嚶嚀傳來,讓人好生吃驚。那蒙麵人一幹人怔怔地四處張望,不知是什麽人泣哭。

過得一會,隻見小路上走來四人。前麵一人是個身材高大的老嫗,麵目奇醜,一身土布衣裳,作農婦打扮。她旁邊卻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褐衣老漢,這老漢的身材隻有老嫗的一半高大。兩人走在一起,便如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一般。隻是那老漢肩上又騎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兒,這女孩兒嘴裏不停地吃著栗子,模樣兒倒有幾分秀氣,卻打扮得花裏胡哨,上紅下綠,鮮豔奪目,腰上又束著一條鮮黃的綢絲帶,頭上插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那櫻唇小嘴和雙頰上塗得血紅,端的便象個雜耍班裏的小精怪。

隻聽那女孩兒叫道:“外公、外婆,我娘還在哭呢。”

那老嫗扭頭朝後麵道:“蓮兒,這些年你吃夠了他們的苦頭,卻總是瞞著我們,要不是我們今日來看你,怎知他們待你如此歹毒?哼哼,我看你淚汪汪地跪在那擦衣板上一動也不敢動的淒苦相,便心痛得了不得,要不是祖師爺有訓在先,我豈不斃了他們才怪哩。你跟了爹娘回去,又有什麽好哭的?”

那老漢也道:“當初我將你嫁到他家,乃是看在他死去的爹爹對我忠心的份上。唉,誰知卻害了你。好在你娘有先見之明,我這寶貝外孫女才生出來幾個月,便將她接到了我們的身邊,免受了那兩個畜生的折磨。唔,如今我們將她**打扮得這般出眾,你們母女團聚,又都回到了我們的身邊,免去了許多受不完的苦楚,豈不是大大的好事?還哭他個裘?莫非當真舍不得那兩個畜生不成?”

後麵那女子哽咽道:“女兒不是舍不得他們,乃是替他們哀傷,我這一走,隻怕他們死期就到了。”這女子二十五六歲,身材高大,麵目醜陋,滿麵淚痕,手上牽著一匹黑色的駿馬,正是張小寶寄養的那匹馬。原來這女子不是別人,乃是那醜陋善良的少婦的玉蓮。

那老嫗扭頭道:“他們為何死期到了?莫不是你說的那寄馬兒的少年會斃了他們麽?”

玉蓮搖頭道:“非也。那少年乃是天下少有的好人,怎會當真斃了他們?況且女兒過些天待這馬兒完全好了,便將它送到開封府少年的姨媽家,那張公子也不會再來找他們了的。唉,女兒是說他們不知自理,揮霍無度,全無節製,要不了多久便會山窮水盡,他們不是餓死便是病死。”

老嫗歎道:“唉,我兒就是心腸

太軟,他們待你如此歹毒,死便死了,你何必要替他們操這份閑心?”

忽聽那女孩兒道:“外公外婆,你們看,他們在打殺一個人呢。”

她外公道:“不看不看,回家吃團圓飯。嗯,是非皆因多開口,災禍都為強出頭。快走快走,不可違背了祖訓,多管閑事。”

那老嫗卻嘟囔道:“這些人好不要臉,竟這般欺侮一個小孩兒!”後麵那玉蓮隻管低頭垂淚,神色憂憂,目不斜視,竟未看到張小寶。

這邊一個勁裝漢子叫道:“快看,這小賊胸前竟吊著一個烏金鎖!”

張小寶此刻麵色煞白,昏昏然已少知覺,萬事將休,哪裏還顧得到這是沈夢琴送他的定情之物?又一漢子從張小寶身上搜出一物道:“咦,這是什麽花?這小賊身上哪來的這些稀奇物兒?”遂將慕容遲送給張小寶的金蓮花兒搜了出來,拿在手中反複把玩。

忽聽那邊女孩兒叫道:“外公外婆,快看,快看!我要那花兒!”那老漢依仍目不斜視,嘴裏道:“不看不看,眼不見心不煩。待會兒回去外公給你弄許多花兒來。”

那老嫗卻吃驚道:“咦!那花兒……”忽然厲聲喝道:“給我放手!什麽人這般不要臉?竟如此卑劣地對待一個小孩兒!”身子忽然如風飄出,轉眼已與那蒙麵人交起手來。

那老漢才要阻止老伴道:“阿美,可別忘了我們的規矩……”待他看到那漢子中的金蓮花時,神色大變,喝道:“好哇,原來他們竟敢欺到我們頭上來了!”也一陣風掠去,又與那飛身蜘蛛交起手來,肩上居然依舊馱著那女孩兒。後麵那玉蓮抬頭見張小寶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不由大驚,身子一閃而至,發掌便打,居然勁風激**,如波似浪,將那三名勁裝漢子擊得東倒西歪。那三名漢子見勢大驚,紛紛驚道:“哪來的醜婆娘,如此厲害!”大驚之下,也各各揮劍襲來。

卻說那蒙麵人先見玉蓮一家子走來,倒也並不放在眼裏,待見了那老嫗如風而至,不由暗暗吃驚,也忙揮掌迎上,誰知那老嫗竟是個隱世高人,掌式奇奧,功力駭人,身手竟還在自己之上。交手一會,竟被老太婆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蒙麵人驚駭之餘,大感懊誨,剛才自己一時輕敵,竟未拔劍,眼下敵方掌勢如飆,哪有功夫騰出手來拔劍?若是有劍在手,雖說不能勝過了這老嫗,但自保一時還是不成問題的。招架之餘,不禁連連呼嘯,這嘯聲尖厲刺耳,震撼山嶽,意在求援,老嫗怒道:“你這蒙麵賊決非好人,且看你叫什麽人來,老身今日便開殺戒了!”掌勢又增,如驚濤駭浪般直壓過來。

那幹瘦老漢使的乃是拳法,與老太太的武功截然不同,卻也頗具威力,不在老嫗之下。他肩上雖然馱著那小女孩,卻依仍將飛身蜘蛛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那老漢邊殺邊道:“阿美,當初我娶你時,你見到我便笑道:‘果然配得我上,也是一隻怪物’。現下你且看看我麵前這團圓物,比我又如何?”

那老嫗瞥了一眼飛身蜘蛛,禁不住笑道:“這廝果然不如你俊俏。”頓了頓又道:“阿俊,這些狗賊隻怕還有高手到來,我們須得利索些才是。遲了隻怕那少年的性命不保,再也救不活了。”老漢道:“說的是,若是這少年死了,我們怎對得起師門之恩?”雙拳搗出,威力又增。五毒教人見他們七老八大,醜陋異常,卻偏偏阿美阿俊地叫喚,驚駭之餘,卻也禁不住暗暗好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