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淡淡一笑道:“我叫張小寶,三年前我在樹林中與思思相識的。我答應要來看的,隻是一直脫不開身,太祖也不讓我出來,故到今天才來。喂,小兄弟在家麽?”

紫衣女子詫道:“小兄弟是誰?”

張小寶笑道:“是思思呀!我認識他時,才這麽高呢。”說時用手在肩上比了一比。紫衣女子撲哧一笑,抿嘴道:“原來如此!”

那白衣少女卻聞聲奔了過來,望著張小寶怔了片刻,似驚似喜道:“你…你到底來了!”

張小寶見這少女麵如出水芙蓉,膚似傅粉溫玉,眼橫秋波,吐氣如蘭,年約十五六歲,似曾相識,不由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那少女見張小寶望著自己發怔,不覺微微含羞,美目低垂,忽然見到自己穿的薄紗裙,除了胸兜**,膚肌玉體盡透綃紗,忙飛奔進了前麵的竹木樓。

張小寶怔了半響,扭頭問紫衣女子道:“你……她……是誰?”

紫衣女子掩嘴笑道:“我叫姍姍,她便是你要找的思思呀!”

張小寶又吃驚道:“是不是還有一個思思?三年前我見到的思思是個小男孩呀!”

姍姍笑道:“我們家便隻有一個思思,沒有什麽男孩的。隻因思思幼時淘氣,我們夫人便常將她作男孩兒打扮。哈哈,我們進屋裏去吧。”說罷領著張小寶朝木樓走去。

張小寶跟在姍姍後麵,心中兀是驚怔不已。此時他既驚訝溫思思是個美貌女子,同時也明白了那彈琴之人果然便是自己在桃花穀曾聆教過的女子,當時他曾聽那女前輩在樓上叫過姍姍的名字。驚疑之中,不覺已到了竹木樓裏。

那樓屋乃是用極堅硬的雜木和古竹築成的,內外兩層,甚是堅固紮實。正麵是一間廳室,十分雅致,兩邊牆上各有一幅畫,左邊的是古畫《正午牡丹》,右邊的是一幅《袁安臥雪圖》,都堪稱曠代絕筆,青丹妙手,氣韻神檢,不知是何人的手筆。正麵牆上有一幅字帖,乃是一首《菩薩蠻》,筆墨跨淩,神氣迥出,筆力大是不凡。那《菩薩蠻》寫道:“碧樓綃簾卷舊夢,銀川倒掛騰彩虹。門掩半壁月,窗啟露華濃。清歌柳斷腸,琴哀竹低頭。落葉問溪水,濤濤幾多愁?”

張小寶暗暗歎道:“這女前輩果然是奇人,才高八鬥,不僅是琴中高手,卻還能作得這般好的詩詞,當真是少見,想來武功更在意料之外。隻是她曾關照我修心養性,不可太悲憤傷生,為何她自己也這般憂傷?可見人無至聖,大凡人世,誰不為七情六欲所困?”忽見那落筆寫道:“山野村婦溫少娘作於景祐三年春。”

張小寶心中大震,忖道:“原來她便是太祖派人四處找尋的溫少娘!聞說她資質高絕,身手驚人,果然是名不虛傳!難怪太祖這般喜歡她,差人遠走天涯找她不著。誰知她就居在龍雲幽穀的邊上。”心念之間,忽覺內屋門前一亮,香氣襲人,那溫思思已悄然立在麵前。

隻見她裙裾飄飄,上著一身鮮紅的縷金衣,下配藕荷白鶴裙,光豔奪目,婷婷玉立,正嫣然含笑,美眸瀅瀅地注視著自

己。果然女大十八變,卻哪裏還有當年那男孩兒的影子?張小寶一時隻是發怔,俊麵羞紅,半晌方訥結道:“原來……原來你是個女子!”

溫思思掩嘴笑道:“我是女子有什麽不好?你照樣可以帶我去闖江湖呀。”

張小寶訥訥不知所語:“這個……呃,我……我卻是不曾料到。”

思思見他神色倉迫,手足無措,十分開心,不覺失聲大笑,直笑得花枝亂顫,半晌方道:“宋哥哥,你可是答應了我的,我等了你這許久,你可不能失言呀。我知你現下身手高絕,我跟著你斷不會吃了虧的,可以橫行天下了呢。”笑語嬌俏,依稀又是當年小男孩的神態。

張小寶正不知如何說話,那姍姍已將茶點送上,嘴裏道:“思思好不曉事,這等說話,夫人怎允許你胡來!”此時琴聲已住,姍姍一壁請張小寶吃茶點果脯,一壁又對思思道:“你當心則個,夫人便要來了。”

思思櫻唇一嘟道:“整天呆在這山穀裏,悶也悶死了,娘說好待我長大了,便……便……呔,這回我是定要出去玩的。”

姍姍撲哧一笑道:“你羞也不羞?夫人說你將來大了,自要替你找個好歸宿的,你現在才十六歲呢,便這般……這般等不及了麽?”

思思羞怒道:“你休得胡說。我……我與張哥哥是三年前便約好了的,我隨他去江湖上曆練曆練,正好散散心,卻與那……那話兒有什麽相幹?”話未落音,忽聽門外有人斥道:“女孩兒家口沒遮羞,胡說八道。看你整天瘋瘋癲癲,全無閨家女子氣樣,還想出去闖什麽江湖,沒的羞煞了我們溫家的祖宗!”

隻見門外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麵目清雅,神態端莊,上著淡黃蝶花桃領衣,下穿深色絨條褲,發髻如雲,胸乳如山,依仍韶華春色,菊出風霜。

張小寶心知這女子便是溫少娘,才要施禮,溫少娘卻吃驚地望著他道:“你……你是我堂兄叔達的兒子!”忙施禮道:“孩兒張小寶拜見姑媽。”

溫少娘怔了一怔,忙拉著他的手道:“天可憐見!原來……原來那天在桃花穀吹簫的便是你!若早知是你,姑媽我……我怎會讓你再吃了這許多苦!你後來的事我都聽河池老鬼說了。唉,總算蒼天有眼,還不至淪落人寰。”說罷,細細打量張小寶一番,歎道:“果然是我們祖上積德,一代更勝一代,象煞了你爹爹,資質更在你爹爹之上。我們溫家有你這樣的絕世之材,隻怕喜煞了太祖他們,看你神光內蓄,功透紫府,想來已盡得了太祖他老人家的真傳吧?隻怕姑媽也敵你不過了呢。”

張小寶笑道:“孩兒怎比得上姑媽。太祖常說你的資質極佳,正差人四處找尋你呢,家裏人也都想念你的,姑媽,你們回去吧。”

溫少娘幽幽歎了口氣,意緒淒然,勉強笑道:“寶兒,是太祖他們叫你來找我的麽?”

旁邊姍姍笑道:“不是呢,他是來找思思的。”當下將張小寶和思思相識之事告知了溫少娘。溫少娘不覺失笑,責斥思思道:“小蹄子處處捉弄人,這般大了還

不懂事!”見女兒美目生輝,不時地打量張小寶,神色已不似平日那般嬌頑之狀,竟似是心事重重,不由心下一震,暗自嘀咕道:“鬼丫頭長大了!竟是情竇初開,愛上她的表兄了。”心中既有做母親的成功的快慰,卻又平添了許多愁思,她早已從河池老鬼那裏得知了張小寶和慕容瓊的婚約之事,又聞說這慕容瓊品貌極佳,世間少有。如今自己的女兒有了這等心思,隻怕是徒增煩惱,弄不好反而害了她。這事也怪自己當初在桃花穀不曾下樓見宋玉一麵,否則也決不至有今日之誤了。看張小寶這等人品武功,又是自己的堂侄,正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事,不惟女兒終生有了依托,自己也了卻了一樁大心事!隻可惜造化弄人,竟不能如意。想到這裏,愈感懊悔,不覺深深歎了口氣。

頓了一會,溫少娘才對張小寶道:“寶兒,如今你既到了龍雲幽穀,家人團聚,太祖他們自是歡喜不已。姑媽的天資遠不如你,隻怕會有負太祖和眾位長輩之望。唉,姑媽所以隱居在此,實有難言的苦衷。異日要回去時,自然會去的,隻是你也不必將姑媽的居處告知了家中之人。”

張小寶見她神色淒然,心下暗道:“她將此處取名望龍穀,可見情之悠悠,苦在其中。”當下不由點頭應允。溫少娘又問了太祖一幹人的狀況,神色尤是關切。

張小寶道:“太祖甚是掛念你,常常與我說起你的。”

溫少娘不覺眼紅,甚是動情。說得一會話,又叫姍姍和思思重新見禮已畢,道:“往後呢,你們都是自家子妹,姍姍是從小便在我們溫家長大,更不是外人,她比你大二歲,你須得叫她姐姐。思思卻是從小嬌頑,他日還望你也幫教些個,隻怕我和姍姍也有看不住她的時候呢。”宋玉笑道:“表妹冰雪聰明,隻怕我也不如她呢。”

思思忽然笑道:“娘,你這般說話,是不是應允了我跟表哥出去曆練曆練?”

她母親麵色一沉,道:“休得胡說。你表哥自有事要辦,怎可領你同去?況且……況且……呔,當真胡言亂語。”心下卻暗道:“傻丫頭,為娘的豈不願你好?隻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徒亂人意,從此不能自拔呢。”

思思聽得母親斥責,神色大是不悅,櫻唇緊閉,含屈含怨,扭身朝外走去。她母親在後麵叫道:“去溪邊捉幾條魚來,叫你表兄吃了飯再走。”又對姍姍道:“阿姍,夥房裏還有什麽菜?”

姍姍道:“前天鹿肉還有一大腿呢。此外還有野雞野豬等幹肉脯的。”

溫少娘道:“多弄幾樣菜,早早開飯,玉兒還要趕路呢。”待思思和姍姍走後,溫少娘又拉著宋玉問長問短,甚是親切。說得一會話,果見思思提著三四條大鯉魚進來,隻見她衣履翩翩,也不似下過水的,不知她如何捉來?

溫少娘道:“你去幫阿姍做飯菜,待會兒吃了飯,表哥還要趕路的。”

思思兀是不樂,嘟嘴道:“我也要隨他同去。”說罷朝夥房走去。

溫少娘搖頭道:“死妮子好不曉事,隻管胡來,我怎依得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