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見這店主如此不饒人,心中大是不悅,暗暗為那乞丐不平。隻因他自己悲憤憂傷,也無心思去多管閑事。

那店主嘴裏罵著,手中棒棍隻管打來,落在那乞丐身上砰然有聲,可是倒地的卻依然是他自己,這次比先前跌得更重。

但那乞丐也叫得更凶:“啊喲喲,痛煞了我,你這老賊怎的如此狠毒,竟要打殺了我麽?”不料話未說完,忽從樓上客房裏倒下一盆大水,把個少年乞丐淋得渾身透濕。

隻聽樓上有個女子聲音道:“饒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腳水。哈哈哈,你這精靈鬼,看你再耍花招!”

那乞丐怔了一怔,抬頭道:“賽妲己,我早知你這賊婆娘到了這裏。”

樓上窗口露出一張半老徐娘的臉來,這人約有三十四五歲,臉上塗脂抹粉,媚笑微微,倒也頗有幾分姿色。隻聽她道:“你這玲瓏小賊,壞了老娘的大事,我便知你沒安好心,又來搗鬼,成心與我作對,今兒個先叫你嚐嚐老娘的洗腳水。哼哼,你若再敢跟我作對,可別怪老娘做得出。”

那乞丐卻笑道:“賽妲己,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這般得罪了我,隻怕駱大俠會替我出氣的。”

此話一出,忽然聽不見樓上那女子聲音了。

那店主兀自餘怒不息,爬起來又朝那乞丐打去,隻是身子已大不如先前靈活,似是跌得不輕。

張小寶見那乞丐渾身透濕,心想此刻他那單薄破爛的衣裳便是不濕也會冷的,現在這般情景,更不知如何冷凜,又想他如此受辱,便如同自己在逸雲莊前被眾潑皮欺侮一般,同情心油然而起,忍不住伸手拉著那店主道:“這位大叔,你便饒了他吧,你看他這般模樣,隻怕冷也會冷病的。來來來,小可再買十個包子,另買一碗肉雜麵絲。”

那店主被張小寶拉回,但仍恨恨不平地叫道:“這小賊,這小賊氣死我也!”

張小寶買好了麵和包子,拉著那乞丐道:“兄長趁熱吃了這麵條吧,這些包子,能吃便吃了,吃不了可留著中午吃的。我這包袱裏還有一套幹衣服,便送與你穿了吧。”說罷,將包袱裏的衣服拿出來給他,轉身離去。

張小寶將馬牽出店門,才要上馬登程,那乞丐趕來道:“你

這般贈送,竟不嫌我是乞丐麽?”

張小寶憂鬱道:“我......我怎會嫌你?你做乞丐,也並非壞人,既是好人,做不做乞丐又有什麽關係?”

乞丐笑道:“你怎知我是好人?”

張小寶道:“人家打你,你也不還手,自也算是好人的。”

那乞丐道:“好,你若是不嫌棄我,我便叫你兄弟了。我叫陳忠,今年十七歲,兄弟你呢?”

張小寶剛要答話,那店主在一旁冷冷道:“你這小叫化子好不要臉,誰與你這髒物懶貨稱兄道弟,沒的沾辱了人家貴公子的門第身份。哼哼,好不自量!”

張小寶對他大是反感,柔聲對乞丐道:“小弟張小寶,今年十六歲了。”

那陳忠拉著張小寶來到街邊僻靜處,道:“老弟既然不棄,我便要以兄長自居了,卻不知老弟要去哪裏?”

張小寶道:“小弟去秀州的。若是兄長不棄,也可與小弟同去,秀州威德鏢局的總鏢頭乃是小弟的外公,若是兄長願意同去,想來總強似做乞丐的。”

陳忠哈哈笑道:“愚兄乃是天生的叫化命,老弟這般盛情,愚兄心領了。”說到這裏,陳忠忽又低聲道:“老弟這匹馬卻是如何得來的?還望見告。”

張小寶聞言不覺瞠目以對,心中忐忑,不知從何說起,又不知該不該告訴他?見他小小年紀,機靈爽快,不折不撓,有心交結,卻又無暇多說,隻恐那裘萬江追來,正左右為難,卻見陳忠淡淡一笑道:“老弟既有難言之隱,也就算了,愚兄知道此馬的來處,隻恐你保不住它反而丟了性命。你外公馮總鏢頭我也知道一些的,那威德鏢局在秀州也確是屈指一數的大鏢局,隻是......這赤玉霜......老弟,你可是還有一個兄弟?”

張小寶黯然搖頭道:“我現下家破人亡,哪裏還有兄弟?”

陳忠望了望張小寶一會兒,微微吃驚道:“老弟何以這般憂傷?......唉,卻有一人象煞了你,若是那人得了這馬,或者不至有性命之憂......愚兄既蒙你看得起,又知你乃是心實厚重之人,故不自量,欲成手足之交。今日愚兄便送你一物件權充贐儀吧。”說時從身上拿出一把帶鞘的短劍,這劍鞘和劍柄乃是瑪

瑙琢成,上麵嵌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珍珠,劍柄的尾端卻嵌有一顆大夜明珠。短劍出鞘,光芒四射,寒氣逼人。劍身上有幾個小字,乃是:“丐祖始尊令劍”。隻聽陳忠又道:“老弟,這劍不是凡物,你若在秀州有了危難之時,便持劍去城東關帝廟,那裏乞丐眾多,自會有人救助你的,你隻說是我的兄弟便可。我若辦完了事,便會抽空來看你的。”

張小寶心知這短劍乃是稀世之物,單是劍柄上那顆大夜明珠便價值連城,心中甚是納悶,暗道:“不知他何以會有這等寶物?自己與他不過萍水相逢,怎可受他這麽重的厚禮?即便我們成了兄弟,那也是相處以後的事,怎可無功受祿?”不由搖頭道:“兄長快快收回,小弟怎可受此大禮?”

陳忠皺眉道:“你若將我當兄長看呢,便收下它,若是瞧不起我這叫化子,我也不便勉強的,就當我們今日沒有相識好了。”

張小寶見他這般正然作色,不好拒絕,隻好接過短劍道:“小弟實在受之有愧,更兼事出倉促急迫,無暇多說,萬望兄長矣機去威德鏢局一趟,容弟再敘衷腸。”

陳忠見他如此神色,怔了怔道:“老弟神色悲切,這般急促,是否有什麽危難之事?”

張小寶點頭不迭,從包袱裏拿出那支紫玉簫道:“小弟正在逃命。唉,這紫玉簫乃小弟隨身之物,務祈兄長收下,小弟便要告辭了。”

陳忠急道:“老弟可否告知,那對頭可是這赤玉霜的主人?”

張小寶也不及細辯他的話,隻匆匆道:“唉,小弟一家十餘口人,盡皆遭人慘殺,卻不知那對頭是什麽人,想來隻怕便與這赤灰馬的主人有幹係,又不知他們有多少人?現下卻知落英莊莊主彭有望要追殺我的,此人乃是二十年前一個什麽五毒教裘萬江。”

陳忠怔了半晌,驚疑道:“怎會是裘萬江?若果是這赤玉霜的主人,隻怕......隻怕大事不好,那廝乃是武林高手,我......我曾見過他出過手的。兄弟快跑,若那狗賊追來,愚兄拚命也要替你擋他一擋的。快走快走,愚兄過些天便來看你,多多珍重。”

張小寶一邊打馬飛奔,一邊回頭道:“兄長也多多珍重,那裘萬江是武功高強之人,你切不可去惹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