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張鵲雲聽了驚駭不已,又忙朝小敏跪行大禮,嘴裏稱謝不已,淚灑衣襟。慌得蘇曉敏一邊拉著張鵲雲,一邊歎氣道:“姐姐快別多禮,當真折煞了妹妹我。唉,天有不測風雲,令尊德高望重,景仰鄉裏,卻竟遭這等滅門之禍,叫人好生憤慨!這事須得從長計議,來日方長,總不能放過了那幫惡賊!”說畢,想到自己身世孤涼,此番生死未卜,不覺也陪著掉淚。

眾人唏噓,哀傷之中又生親近之感。其實小敏比張鵲雲大兩歲,隻因去張鵲雲成婚有幾年,人情冷暖,涉世較深。看似倒比小敏憔悴纖弱,不象她淑花正豔,豐滿嬌美,兩人各有千秋。

張鵲雲緊握小敏的手,隻默默流淚,也不虛套寒喧,心中淒苦,盡在不言之中。

蘇曉敏暗自覺得張鵲雲悲慟之餘,久有悒鬱,兩眼深處似怨似哀,給人以憂世傷生之感,渾不似這豪門官宦家中的少奶奶。

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有兩個丫環攙著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太太進來,卻是張鵲雲的婆婆。

老太太左腳有疾,行走不便,身子骨倒挺硬朗,黑發白齒,神色矍鑠,衣著服飾都甚是講究,質地昂貴,果然是大家氣派。

張鵲雲起身叫過了婆婆,又將小敏和自己弟弟張小寶引見一番。

老太太摟了摟張小寶,笑道:“這孩兒果然乖俊得很,怪不得鵲雲常常叨念著他。”。隨即與蘇曉敏客套了一番後,由兩個丫環攙著蹣跚而去。

跟著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麵色紅潤光滑,兩眼炯炯發光,高大健壯,春風滿麵。見了張小寶啊哈笑道:“呀呀,是小寶弟來了。”

張小寶也忙起身叫了姐夫。

花江成又定定地望著蘇曉敏,鵲雲介紹說,她乃是我張家姐妹,又是她弟弟的救命恩人。

小敏忙施禮道:“妹子蘇曉敏見過姐夫。”

花江成哈哈笑道:“原來是本家姐姐。”稍作寒暄,又匆匆走了。

小敏的性情內向,她不願別人得知自己的身世來曆,故鵲雲隻說她是本家姐妹。這時門外又有丫鬟來稟,問少奶奶和客人的酒席擺在哪裏,鵲雲道:“便在內廂吃吧。”那丫鬟應聲去了。

鵲雲這才

一邊待茶,一邊拉著弟弟問長問短。

張小寶略述了在湖南從學事宜,又將近日所遭不幸細說了一遍,聽得鵲雲驚駭不已,同時痛哭失聲。蘇曉敏在旁勸了又勸,她才哽咽道:“不知翠淩妹妹怎樣了?為何沒有同來?”又摟著弟弟道:“這些天你可受苦了,想父母在世時,你哪裏受過半點委屈?”

張小寶想到二姐翠淩聰慧俱全,溫柔有加,對自己尤是疼愛,卻不知她此時正亡命何處,不禁心碎。呆了一會道:“隻怕二姐知道外婆家也不安穩,又怕連累了大姐,所以沒來。姐姐,昨日外婆不是差人到了這裏麽?”

鵲雲泣道:“我便是昨日他們來了才知道的,隻是……隻是姐姐無能,竟不能盡孝道……”說罷又失聲痛哭起來。似頗有難言之隱。

不一會兒,又有丫鬟來請飯,鵲雲才匆匆檫幹淚水,一手拉著蘇曉敏,一手拉著張小寶,到左邊內廂用飯。有兩個丫鬟早已伺候在旁,席上酒菜豐美,便隻有他們姐弟三人。鵲雲再三勸過,小敏才喝了杯珍珠紅香醪。

張小寶望著滿桌酒菜,有些名菜乃是父母在世時吃過的,不覺神傷。隻恐姐姐又添傷感之情,強忍著眼淚吃了少許。

晚飯後茶點才上,蘇曉敏便匆匆告辭道:“姐姐,寶弟,我須得走了,你們多多珍重,我過些天再來看你們。想來這裏戒備森嚴,又是州府重地,一來五毒教那些狗賊不知寶弟會到了這裏,二來他

們也決不敢在官府內如此作惡的,故一時還不至於有什麽危險的。我要不了多久便會再來,若是寶弟在此仍不穩妥,我再接他同去好了。”

二人聞言十分吃驚,外麵夜色朦朧,已是華燈初上之時,豈肯讓她走。鵲雲更是拉著她不放,嘴裏道:“你便要走也須待明早吃了飯再走呀!莫非我這裏便這般讓你厭惡麽?”

張小寶也在旁拉著蘇曉敏的包袱不放,道:“這晚上如何走得?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放你走的。”

鵲雲又道:“姐姐若定是要走,便是瞧不起我。”

蘇曉敏見無法辭行,搖頭笑道:“好吧,我便在這裏叨擾一晚了。”

三人又敘了一陣話,鵲雲歎氣道:“人若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便

不顧親人道義,連外公也舍得讓弟弟出去送死。唉,當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張小寶默默無語,想到外公背地裏說自己不是張家的親骨肉,倍覺傷感,深深歎了口氣,卻不想將這事說出來,當下接著姐姐的話道:“若是外公家有人問起我,姐姐就說我不曾來這裏。”

蘇曉敏道:“隻怕那裘萬江還不死心,寶弟須得小心才是,切不可擅自外出的,那廝一來想得到那武林秘籍,二來還想喝你的血。——你果真吃了那飛天至仙丹不成?”

張小寶點點頭,遂將在逍遙莊所遇敘述了一遍。

蘇曉敏沉思了一陣,說:“裘萬江那惡賊暫時還找不到這裏來的,隻怕泰山派的人也正在找他的麻煩,今上午我曾見得有四五個江湖漢子在姑蘇一條小道上逼問一個叫彭邁的老頭,要他招供那個姓

彭的莊主的下落。”

張小寶忙點頭道:“那彭邁便是落英莊的老家人,正是裘萬江哄騙來的,隻怕他也受了這廝的連累,性命不保了。”

蘇曉敏道:“那老頭現下隻怕已然死了。哼,裘萬江武功雖高,隻怕日子也不好過,暫時倒也不必怕他的。除了泰山派,便是五毒教也要找他算帳的,諒他也不敢再來拋頭露麵了的,隻是寶弟還是要處處小心才是。”

姐弟倆點頭稱是。

張小寶想起在宣城客店裏見到的蘇慧敏,正要告知小敏,忽見姐夫花江成走了進來。

花江成神色悠然地問了問張小寶的情況,張小寶因家中慘遭不幸,已是家破人亡,迄不見他作出絲毫反應,依然花天酒地,渾不在意,又見姐姐悒鬱不安,悲傷之餘,似久有壓抑,憔悴寡歡,心裏早生隔閡,暗暗反感。隻淡淡應答了幾句,心想我既靠你不著,又何須多費口舌?

不料鵲雲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起來,淒淒婉婉,悲悲切切,將家中不幸盡數告知了丈夫,花江成聽了也煞是忿怒不已,拍著大腿怒道:“這幫狗賊當真欺人太甚!呔,這些天隻因瑣事甚繁,無暇脫身,好在指揮使和都虞侯今日都在這裏吃飯,明日我便請準帶人去姑蘇,安葬了嶽丈一家,再求爹爹打點發下行文,緝拿凶犯。呃,娘子以為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