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見他如此說,不由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心想這個不起眼的老頭兒莫非還大有來頭不成?他說的那隱身魔頭莫非便是殺我全家的凶惡對頭?當下問道:“不知前輩高台?有何指教?”

老頭兒微微笑道:“你可知道江湖武林中一句話兒,叫做‘天吾掌斫八百裏,河池劍冠半河山’?我便是河池老鬼。得知你家噩耗,趕來江南,隻道你家那對頭乃是一般江湖匪野,意欲一古腦殺了他們了事,誰知竟是那隱身魔頭作怪。這魔頭手下人多勢眾,殺之不盡,他本人又隱藏極深,便是麵對麵也不認得,叫我如何去對付他?我倒也不是怕了他,隻是費了許多周折,卻不合算,我隻需還了你爹爹的人情債,也犯不著定要自己出麵的。心想不如叫張君國的兒女去報了這個仇,誰知替他操辦後事的竟是一個不成器的什麽呂都頭,我看著那小子便有氣,原來卻是宋子君的女婿。他媽的,我見他一時畏畏縮縮,一時又趾高氣揚,本欲不理他,可又覺得你一家死得太冤枉,便告知他道:‘要想報了這大仇,須得龍雲幽穀的人出麵’。心想他若是請得龍雲幽穀的人出麵,也算是我還了你爹的人情。哪知那廝目露睥睨,置若罔聞,我看他不順眼,也懶得多說。正可惜宋員外沒有了後人,誰知卻又遇上了你。剛才我還隻道你是那個玉麵小煞,見你如此無用,才知是另一個人。哼哼,我河池老怪既知你是張員外的公子,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了。”

見張小寶兀自怔怔地望著自己,老頭兒又道:“我一來欠你爹爹一番人情,二來卻也是見你稟賦根骨不凡,人品天性高潔,委實算得個稀世良材,有心要**你,不致被那姓卓的辱沒英華,貽誤天才。”

張小寶恍惚想起姐夫花江成曾說遇見一猥瑣老漢的事,原來竟是他!心知這人不同尋常,隻是聽他口氣油滑浪**,將信將疑,嘴裏道:“多謝前輩如此關懷,家父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會感念你的。隻是晚輩我已拜卓大俠為師,不知前輩將如何**我?”心裏暗暗道:“莫非你的武功還勝過我的師父不成?”

那老頭兒滿臉蔑視,不屑道:“什麽卓大俠?狗屁不值!若說做你的師父,論人品我雖不行,論武功我卻勉強可做你半個師父的。他,卓不群?半個不值。”

張小寶頓了頓道:“莫非前輩與我師父有什麽過節不成?”

老頭兒道:“什麽話?我河池老鬼若與他有什麽過節,又豈能容他活到今日?”說罷打量了張小寶一眼道:“小娃兒,我看呢,你也不必回去了,免得那老兒教壞了你,況且他的侄兒隻怕還要為難你的。”

張小寶搖頭道:“不成,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既拜了卓大俠為師,怎可說走便走,背棄於他?那豈非無情無義?”心裏更是想著師姐卓玉芬對自己的關照之情。

老頭兒卻怒道:“你倒寧願做他的徒兒,不願跟我走是不是?他媽的,天下多少人跪在我麵前求我都求不來,你卻這般不識好歹?我河池老鬼從不收徒,若非你爹爹存心討好我,我豈會欠他的人情?哼哼,那年我因誤傷了一人,心中甚是懊悔,卻又身無分文,竟無法安撫他的家小,誰知你爹爹卻用我的名義送了許些錢物安撫,我才有這一番人情債的。哼哼,你不願做那無情無義的人,豈不是要我去做那無情無義的人麽?那卓不群有什麽好?陰險奸詐,惟利是圖,人品低下,怎堪為人之師?他那稀鬆武功怎可教你?剛才他那膿包侄兒連我一根小小的馬尾針都吃不消,你跟著他如何報得了仇?他又如何能救得了你?”

張小寶怔了一會,心想原來剛才竟是這糟老頭子救了那賣藝人祖孫,他既有這等本領,看來師父卓不群當真比不上他了,隻是聽他說話,看他外表,渾不似有大本領的人,遠不如師父威儀莊重,軒昂氣派。一想到報仇,張小寶心亂如麻,大是躊躇,不知如何是好?隻聽老頭兒不耐煩道:“你肯是不肯?似你這般優柔寡斷,算什麽男子漢?哼哼,那卓不群欺世盜名,使用卑劣手段,將天吾老魔囚禁起來,隻道做的天衣無縫,無人知曉,又怎瞞得了我河池老鬼?他那鬼心計我如何不知道?他乃是貪圖天吾老魔的玄英斷魂掌和那躡雲神步,我本想管這門子閑事,一古腦殺了這些鼠輩,隻因這卓不群現下還罪不至死,而且他的女兒倒也是個好人,我不忍傷害了她的。加之那天吾老怪也不是好東

西,名聲狼藉,泛殺無辜,恃傲可惡,常常與老子作對。嘿嘿,果然應了那‘人人得而誅之’的話兒。這卓不群作賤了他,也算是報應!小娃兒,你若是不信,不妨去找找卓家後院的密室,便可看見那半死不活的天吾老怪了。隻是卻須千萬小心,不可讓卓不群知道,否則隻怕他要殺了你滅口的。”

張小寶忽然想起玲兒的怪異劍法,便問河池老鬼,前些天是不是在卓家堡教過一女孩兒一招劍法?

那河池老鬼做了個鬼臉,嗬嗬一笑,道:“我隻教了那女娃兒一招‘靈蛇浮影,厲害吧?”

張小寶想起玲兒那一招使出,滿屋詫異,人人震驚。玲兒僅憑這一招便將錦兒殺得大敗,可見這老頭兒的劍法確是神妙無比,厲害非凡,心中大是神往。又想他本領這般高強,說話放肆些自也是免不了的,況且他說的都是有憑有據,自己剛才出來時又親耳聽了那阿彪二人的對話,現下看來,自是絲毫不差了,隻是那天吾老魔既是名聲狼藉的壞人,師父所作所為也許隻是降魔衛道而已,要自己便即背棄師父,卻是心有不忍,這事且待以後再說。想起自己剛才對這老頭唐突不恭,頗有後悔之感。遂納頭拜道:“師父在上,弟子無知無識,多有冒犯,還請你老人家見諒,且受弟子一拜。”張小寶本是極聰明之人,心想我這一拜,日後便好向他學武,隻是多了個師父,卻也不算是背棄了卓大俠的。

那河池老鬼見狀大是高興,哈哈笑道:“好!好!你到底聰慧伶俐,跟了我,自是強似卓不群多矣。”說罷,隻一抬手,便輕輕將張小寶托起。忽然又麵色一緊,側耳細聽了一會,拉著張小寶奔到一個土丘之上,迎風展望,神情甚是緊張興奮,手中拐杖一抖一拉,隻見寒光一閃,那黑色的拐杖裏麵竟是一柄稀世的烏龍寶劍。老頭兒嘴裏連連叫道:“來了來了!他媽的果然神通廣大,哼哼,我既插手此事,豈能容你們放肆!”

張小寶正莫名其妙,老頭兒從懷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竹筒般的物件,指著遠處道:“你看到那縷黑色的煙柱了麽?”

張小寶仰頭望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遠處隱隱有一柱黑煙衝天而起。

隻聽河池老鬼又道:“好娃兒,這是我老人家的信物,名曰燦煒筒。你且拿著,若遇到危難之時,便點燃了下麵的引線,別人攝於我的名頭,或者一時還不致要了你的性命,近處的江湖朋友見了我這信號,定會趕來救你的。你先快快回去,他日我自會來找你。現在我有要事待辦,多則一個月,少則三五天,你隻好生等待。卓家堡前的鴛鴦湖對麵,有一個桃花穀,你不妨持我的信物去找一個叫阿瑋的啞巴,他認識你也好有個照應。那桃花穀乃是我常去之地,你若願意住在那裏也行,別處卻不可亂走的,也不可將我的事告知了別人,知道麽?”

張小寶忙點頭應允,河池老鬼連連揮手道:“快走快走!”宋玉見他神色嚴厲,不敢怠慢,快步朝卓家堡趕去。

沒走不多遠,忽見前麵塵土飛揚,迎麵奔來四騎人馬。迅捷之極,路上行人遠遠避開,那馬上騎者白發飄飄,麵紅眼赤,身披紅黃道裝,不似中土人氏,年齡都在七旬之上,隻一轉眼便從身旁馳過。

張小寶驚愕之餘,心知這些人定與河池老鬼有關,隻不知他們是敵是友?他此刻對河池老鬼已生親近之感,不由暗暗替他擔憂。

到了卓家堡,仍不見師姐卓玉芬回來。午飯後,張小寶拉著高順德悄悄問道:“師兄,你在後院是不是看守一個叫天吾老魔的人?”

高順德麵色沉凝,伸手封住他的嘴道:“你聽誰說的?切不可讓人聽到。”

張小寶道:“我今上午聽兩個站哨的師兄說的。高師兄,你說是不是有這事呀?”

高順德見他執意追問,不由悄聲道:“這事隻怕是有的。我們隨師父到江西,便是去將這廝弄來。這廝乃是江湖中的魔頭。”

張小寶又問:“卻是如何將他製服了?”

高順德搖頭道:“我們到江西時,二師兄三師兄他們已經備好了馬車在等我們,這廝的筋脈已被挑了,武功已失,被捆在馬車裏。傳說這廝的武功駭人,是武林中頂尖的人物。憑二師兄和三師兄,以及四師兄三個人的功力,休想製服了他,一定是另有原故了。那天我們接了馬車,三位師兄卻變化行裝,暗地裏在前麵打

頭陣,比我們先一步到家的。小師弟,這事隻可你知我知,萬萬不可對別人說知的,否則便要惹來殺身大禍。你雖拜了師,隻怕人心難測,凡事不可太輕信了別人的,自己須得多留些心才是。”也不待張小寶再問,便匆匆走了。

張小寶來到東院,不見玲兒和錦兒,心想她們定是在師娘那裏撒嬌,自己樂得清靜清靜。便自個兒將卓玉芬教的功夫練了一會,末了回房喝了杯開水,出來時見玲兒錦兒在前麵過道上邊說邊走。

玲兒道:“你道我不知你的鬼心思麽?哼哼,明日我便告知了他,說你和大師伯的妻弟郭伯川暗地裏眉來眼去,早有勾當。”

錦兒怒道:“你血口噴人!你存的什麽心我還不知道麽?你口口聲聲說他是我們的師叔,不可以亂了輩份的,你為什麽又不叫他一聲師叔?卻要他跟你到這裏到那裏的?隻是人家不喜歡你!不願理你呢。”

玲兒跺腳道:“好!他喜歡你!你變著法子討好他,在他麵前賣乖,哼哼,隻怕竹藍打水一場空。待會兒我便去告訴他,揭了你的短!瞧你還賣不賣乖?”

錦兒道:“我也要告知他,他沒來時你與那玉昆師叔打得火熱,也全不顧這卓玉昆乃是師叔輩,兩人鬼鬼祟祟,暗地**,隻是他一來了你便不理人家玉昆師叔,你這鬼心思羞是不羞?”

玲兒怒道:“你胡說八道!我與玉昆師叔在一起乃是練那陰陽婆娑劍法,你不是也清楚的嘛?”

錦兒笑道:“是呀,我與那郭伯川也是練這陰陽婆娑劍法呀!你為何滿口胡說八道?”

玲兒又道:“誰知道你?練那陰陽婆娑劍也隻有三招,莫非要練這許久不成?兩人常常在一起嘀嘀咕咕,說的什麽東西?”

錦兒道:“磋商武藝呀,這劍法雖說隻有三招,卻委實深奧得緊呢。”

玲兒大是不屑道:“真個是一派胡言!自從那姓白的老頭兒因報答我娘救了他孫兒的情意,傳了這三招陰陽婆娑劍法,別說是你我,便是外公他們也隻是形到意到而已,卻再也無法端詳這劍法的來龍去脈了,況且那郭伯川又怎麽知道這三招劍法?莫非你竟私下裏傳授了他不成?啊哈,你若非與他**不軌,便是私下裏將這三招秘傳劍法傳授了與他!好呀,我可得告知了我娘,她說這三招劍法除了我們一家自己幾個人,誰也不許傳授的。哼哼,今兒個也須讓你嚐嚐挨打的滋味。”

又聽錦兒喊冤叫屈,兩人吵鬧不休。張小寶無心多聽,隻因河池老鬼的事在他心中震動很大,對玲兒錦兒的話倒也不甚在意。他側身從另一道巷子出來,聽得有人叫道:“張師弟,院外有人耍猴戲呢,我們去看看如何?”卻原來是最小的師兄卓玉昆。

這卓玉昆比張小寶大兩歲,生得一付白淨臉兒,平日對張小寶甚是刁難,常常惡語相加,盛氣淩人。

張小寶見他今日這般親熱,不疑有他,隨他出得院來,卻哪裏有什麽耍猴兒的,隻見卓子昂領著四五人正橫眉怒眼地瞪著自己。

那卓子昂二話不說,揚手便是兩個耳光,還未待張小寶站穩,又抓著他的頭發朝院牆上碰,嘴裏不住罵道:“小雜種,今兒叫你嚐嚐吃裏扒外的滋味!”碰得七八下,宋玉便已昏頭暈腦,眼冒金花,鼻血直流。卓子昂見他站立不穩,卻仍不放手,一手依舊抓著他的頭發,一手在他臉上左右開弓地打個不住,忽聽得卓玉芬的大聲喝道:“住手!好哇,你竟敢如此欺侮我的人!”奔過來抱住張小寶。

卓子昂見是卓玉芬到了,連忙陪笑道:“這小子吃裏扒外,竟幫著外人來和我作對。”

這時康林從院裏出來,見張小寶被打成這般模樣,不禁也慍道:“太不成話了!怎麽這般對待小孩兒?”

卓玉芬將張小寶交給康林後,怒道:“我從小看你便不是個好東西,成天使壞!人家沾你一下,你便大哭大叫,賴人家欺侮了你。如今兒你三十幾歲人了,卻將人家十幾歲的人打成這樣,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眼中哪裏還有我們?今日我們兩來見個高下吧!”說罷就要發招,她丈夫在旁伸手拉著她道:“算了算了,玉芬,都這一把年紀了,還和以前小孩兒一般打架麽?”

那卓子昂居然甚是憚忌,連連道:“姐姐息怒,姐姐息怒,是弟弟我一時失手,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