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張小寶自從在逍遙莊服了飛天至仙丹後,不知不覺已大增功力,隻因他不知使用之法,那內力隻是隱而不發,凝而不散,平日裏常有渾身發脹之感,卻並不自知。此刻他這番發狂,自有一股猛力,錦兒如何拉得他住?玲兒既無心當真傷了他,更是抵擋不住,心中悲傷不已,暗道:“罷了罷了,他竟這般恨我,我不如便讓他打死算了!”也不抵擋,任張小寶的拳頭打在她身上,隻是哭泣不已。那張小寶力氣甚大,隻兩下便將玲兒打倒在地。

這時錦兒也哭著奔過來道:“張公子,求你別打了。阿玲也不是當真要打你的,我們……我們原本隻要待你好,今日……今日全是我錯了,求你……”

張小寶先見玲兒不避不躲,任自己打而不還手,心中已有些意外,這時見她倒在地上,錦兒又哭著哀求,已是十分清醒了,他生性善良,見了她們這般景況,兩人均是滿麵淚水,不覺心軟。早息了心頭之火,同時也知她們隻是平日過於嬌縱而已,本性原是天真單純,並無惡意,想想隻怪自己命中不濟,心中悲酸苦辣直往上湧,禁不住獨自一人蹲在桃林旁痛哭起來。想到自己的悲慘遭遇,不由越哭越傷心,隻覺孤苦淒涼,生不如死,不禁仰天叫道:“蒼天啊!為什麽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不如也讓我隨父母親人一起去啊!”

也不知哭了多久,卻見玲兒錦兒一左一右,默默地陪在他旁邊流淚,心中微微一怔,忙抹幹淚水,望著玲兒道:“你……你剛才沒傷著吧?”

玲兒噙淚點點頭,道:“我……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錦兒道:“我們不知你有許多苦楚,甚是對你不起,求你……不要記恨我們。”

張小寶知她們言出真誠,心下也十分感動,由衷道:“我知你們都不是有意要難為我的,怎會記恨你們?我……我也有諸多不是,也請你們見諒。”

玲兒錦兒兩人點頭不迭,三人和好如初。張小寶道:“我心裏煩得很,須得一人在這裏清靜清靜,你們不如先回去吧。”

玲兒錦兒又叮囑他早些回去,這才分手。

張小寶一人又朝林中走去。一路行來,但見桃林中芳草菲菲,清溪潺潺,原來穀中那冉冉彌漫的霧靄,便是這溪中的泉水散發出來的,用手拭去,竟然溫暖適體。蜂碟飛舞,布穀鳴春,

一條小路伸延過去,也不知走了多遠,便見桃林敞開一個圓形,中間一幢竹木樓房,樓上傳來陣陣悅耳的琴聲。張小寶頓了頓,心中十分驚疑,這樓房的主人若是啞巴,如何彈得如此美妙的琴?這琴聲時而婉轉悠揚,時而頓挫激昂,如天空行雲,似高山流水,令人神馳千裏,原來是古代名曲《霓裳羽衣曲》。記得唐時劉禹錫作詩道:“三鄉陌上望仙山,歸作霓裳羽衣曲。”白居易也寫道:“漁陽鼙鼓動地來,

驚破霓裳羽衣曲。”王建也有:“聽風聽水作霓裳”之詩。傳說玄宗皇帝偶聞仙樂,回來時隻記得一半,奏笛譜寫,後又得知婆羅門曲與此聲調相符,便將所記仙樂為序,以婆羅門曲為調,作成了這《霓裳羽衣曲》。從此流入人間,經久不衰。

張小寶正聽得出神,不料琴聲倏止,聽得樓上有人道:“阿姍哪,你叫阿瑋出去看看,外麵有客人呢。要他好生待客,我們雖不見外人,他卻不可因我們怠慢了人家。”卻是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優柔細軟,卻清越澈耳,似就在眼前一般。卻不知這女人有多大年紀?更不知她如何知道自己到了這裏?張小寶正自驚疑,忽覺有人在自己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扭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青衣人立在自己身旁,年約五十多歲,麵色黝黑,似笑非笑。目光精銳,兩眼直直地望著他,似是疑惑,又似是詢問。

張小寶驚詫之餘,不知他如何到了自己的身旁?忙道:“這位大伯,我是來找阿瑋的。”心想這人不知是不是啞巴阿瑋?

那人張嘴笑了笑,咿咿呀呀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果然便是啞巴阿瑋。

張小寶奇怪他怎能聽到自己說話?見他指了指自己,意在詢問,忙從懷裏拿出河池老鬼送他的燦煒筒,道:“是河池前輩要我來的。”那啞巴接過燦煒筒看了看又遞給他,神情倒也親熱,拉著張小寶的手朝樓屋走去,卻不從正門進去,而是從側門而入。

這竹木樓甚是寬大結實,外麵是用多年的古竹紮成,裏麵卻是碗口大的楠木所築,樓下有四間大房,這側房似是客廳,屋內擺設簡樸,卻十分整潔,牆上居然有一張王維的《黃梅出山圖》,另有一張《愛日圖》不知出自誰的手筆。屋內顯得清適淡雅,全不似啞巴這種粗人所居。那啞巴一邊招呼張小寶坐下,一邊滿屋忙呼,不一會竟然擺上了核桃、香梨

、大蒸棗,真柑等上色果品點心,又從裏屋端來一壇酒,這酒斟在碗裏呈水紅色,甚是香醇。那啞巴作了許多手勢,張小寶得知這叫桃花酒,乃是佳品,釀了六七年之久。張小寶卻情不過,勉強喝了一口,那啞巴已看出張小寶不會喝酒,有些掃興張小寶從他無言的交談中,駭然發現這啞巴的舌頭原來是被人給割了的,不覺暗暗驚疑,心中諸多疑問,不好唐突相問,抬頭見左邊牆上掛著一支紫紅色的長簫,不禁嗟歎道:“我原也有一支紫玉簫,送給了一個好朋友,如今有好些天不曾吹簫了。”

那啞巴聞言從牆上取下簫遞給他,示意他吹首曲子。

張小寶雖然心癢得緊,卻恐自己吹不好,讓樓上那女子見笑,道“我……我吹不好呢。”

啞巴連連搖頭,又將簫遞來,示意他吹兩眼定定地望著長簫,他從小在湖南從學,先生便教了他樂律,那紫玉簫從不離身,心中喜怒哀思,盡付簫中,常常如癡如狂,奏簫成習。當下接過長簫,情不自禁地吹了起來。

屋內簫聲回**,初時婉轉悠揚,平和高雅。繼而回旋跌落,起伏昂揚,後來愈轉愈烈,悲涼慷慨,淒傷激奮,如奔如放,如訴如泣,殺機隱隱,憂恨綿綿。原來此曲名曰《廣陵止息》,又名《聶政刺韓王曲》,《廣陵散》,此曲願意是說一個劍匠無辜被韓王殺死,其子聶政為報父仇,混進宮裏行刺未遂,逃至深山刻苦學琴,練成絕技,再度入宮,利用奏琴之機殺死韓王,自己也壯烈身亡。三國時嵇康對此曲推崇備至,為曲中蓄意高深,玄機奧秘而傾倒,並在他被司馬昭處死時,還從容彈奏此曲,以泄心中之憤。

此刻張小寶忘情吹奏,不覺已是滿麵淚水,心底所積鬱憤哀傷,便如奔放的長河,滔滔不盡。

忽聽樓上琵琶聲響,甚是清和悅耳,悠優婉轉,如溫陽沐浴,似春水**漾,曲調相悖,情趣大異,居然能與張小寶的簫聲相和。這一剛一柔兩道旋律融合在一起,使人的悲憤之情逐漸平息,失卻了先前的肅殺之氣,顯得和諧安穩。漸漸地,那柔和的琵琶聲成了兩曲的主旋,脆音漸增,清麗溫純,高雅凜潔。如風聲蕭蕭,白雪綿綿,又如春暖花開,鳴鳥飛泉。張小寶隻覺春風洗滌,柔情纏綿,似有人在旁安撫勸慰,又如母親在伸手愛撫……不知不覺,張小寶止住了簫聲,怔怔地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