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縣衙大堂聚滿了人。
除了老麵孔柴俊,齊元舟,高健,其餘人都是新被招進縣衙為官的人。
薑雲龍在抓緊練兵,沒辦法及時到場。
陳誠踏入大堂,眾人目光齊聚。
“都來了吧。”陳誠的神色並不是很好。
這段時間天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忙活著堅壁清野的後續工作。
比如說兵工廠,又比如冶鐵廠,居民區,工業區等等概念性的東西。
都需要親力親為,親自去指揮發展。
概念性的東西交給別人來做,他們也不懂啊。
很容易搞成:我說城門樓子,他說胯骨軸子。
這是陳誠不願意看到的。
今天把眾人都聚在一起,也說明他現在忙活的差不多了。
“除了練兵的薑雲龍以外,其他都到了。”柴俊起身拱手應道。
陳誠坐回自己的位子,看著堂下的新老麵孔,“現在元德縣的情況大家也都清楚,你們肯在危難之際站出來為官,幫忙做事,願意一起共渡難關,已是莫大的恩情,陳某感激不盡!”
他這段時間忙裏忙外,官員的任免都交給齊元舟來處理,今天也是他跟這群人第一次見麵。
“陳縣令您不必多說,如今元德縣危難當即,我等都是元德縣的人,怎能做事不管,有一份力出一份力,也要把這個難關給度過去!”
此話一出,他身邊的人跟著附和,從衣著打扮上來說,應該就是草根出身的那一批人。
陳誠很滿意,可下一秒,另一批人麵露嗤笑,眼神中透露著不屑。
對比之下他們的衣著打扮更顯光鮮。
“陳縣令,這話可不對吧,明明是你一手把局麵釀成這樣,我們可不是同甘共苦,共同患難,而是來給你擦屁股的!”
“若不是你非要搞這搞那,非要堅壁清野,又怎會這麽累!”
陳誠循著聲音看過去,說話的人跟他身旁人一起趾高氣昂,把一切罪責都推到陳誠頭上。
這一切陳誠都認,但他冷聲說道:”馬後炮的話就沒必要再說了,今天第一次同你們見麵不想傷了和氣,如果這件事做錯了,百姓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很清楚,不需要你們再多這麽一嘴。”
聞言,那人轉聲問道:“陳縣令,這件事暫且不談,我想請問一下,西南軍什麽時候能來支援?我們元德縣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想必不用多說,西南軍要是幹看著,唇亡齒寒,我們得死,他們也得死!”
陳誠眯著眼看著他:“我知道你,馬樹茂,隆興十八年的秀才,兩年後拿了舉人名次,在鎮原縣當過兩年官又回了家,你是不是想說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合規矩啊?”
馬樹茂見意圖被識破,也不矢口否認。
“沒錯!陳誠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造反。”
馬樹茂輕飄飄的問話,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都掀起滔天巨浪!
造反這個敏感詞匯,是他們聽都不敢聽的!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人連忙拉住他。
“馬哥別亂說話,我們現在都當著官,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陳縣令要是造反,追查下來,我們幫他做事同樣吃不了兜著走!”
馬樹茂撥開他們站起身,目光緊緊的盯著陳誠。
“現在說這些有用麽?夷人在外虎視眈眈,我們自己都自顧不暇,你來問這些,行啊,那你通報上去,把我的官服給扒了,這樣也好,剩下的你們看著辦。”
“陳縣令您消消氣,馬主簿開玩笑呢。”
“馬主簿這個人就愛開這種玩笑,您哪會造反啊,朝廷又幫不了我們,還不允許我們自救了?”
“對,自救,我們這是自救,不是造反!”
眾人紛紛開口,一麵為馬樹茂開脫,一麵為陳誠找理由。
雙方被勸了下去。
接著,陳誠繼續說道:“西南軍無法支援。”
這個消息出口,柴俊等人神情黯淡。
他們知道這件事,其他人也問過他們,他們對此則緘默不言,推脫到陳誠頭上。
現在場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西南軍無法支援的情況,呆呆的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刹那間,忽然理解了為什麽陳誠這幾天都沒有在縣衙,而是奔波在各種事情上。
原來如此,全明白了。
大堂內寂靜一片,就連剛剛還激進的馬樹茂一時間也沉默下來。
沉默半晌,馬樹茂又問道:“陳縣令,這件事要告訴百姓們麽……“
“不能,我們要封鎖這個消息。”
“可是,可是百姓們也有知情權啊,現在不告訴他們,大家都被圍困在縣城中,就這麽瞞著他們,讓他們等死麽?”
“所以才要構建防禦工事,才要練兵,才要做這麽多事情!”陳誠冷聲打斷。
眾人沉默,這一刻真理解陳縣令到底在忙什麽。
“那我們能行麽?卜卑沙是什麽人,他手下又是一群什麽人?就憑我們這些散兵遊勇,能打得過他們?陳縣令你太樂觀了!我無法認同你的想法,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百姓,讓百姓們都能自己做選擇!“
馬樹茂搖頭起身就要走。
“你盡管去,你覺得現在我告訴你,我怕你再把消息傳出去?”
“現在大部分百姓都已經有自己要做的事,你出去看看,他們可比你要有信心!”
“他們是無知,愚昧!”馬樹茂轉身大喊。
”不,他們這是在自救。“陳誠搖頭,沒繼續說服馬樹茂。
“想去就去,我不攔著,其他人也不用攔。”
馬樹茂聞言,快步出了縣衙,來到街上,隨便拉著一個人就說道。
“西南軍支援不了,我們都被騙了,都在城裏,要死在城裏了!”
那人看他的眼神跟看上躥下跳的猴子一樣。
說著,伸手摸向馬樹茂的腦袋,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馬樹茂一把甩開他的手:“我沒事!你怎麽不信我的話!”
“沒有不信啊,這位公子,看你衣著打扮就知道你不一樣,這事根本不用你說,全城的人都清楚。”
“都清楚?”
“對啊,不然大家幹嘛都費力幹活,陳縣令也舍得給錢,我們都在出力,大家一起守城!”
“可對麵是卜卑沙啊,我們打得過?”
“打得過是一回事,打不過再說,反正陳縣令又不虧待我們,況且外麵什麽都沒有,他們拿什麽攻城,肯定能守的下來。”
馬樹茂看著他,眼神恐懼的向後退了兩步。
“陳縣令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藥,為什麽你都這麽相信他!”
馬樹茂無法理解,在他眼裏都是些連書都沒有讀過的人,被人三兩句話就能蠱惑。
“嘿!你這話什麽意思?”被問的人不樂意了。
”陳縣令舍得給錢,給我們吃的穿的,我們幹嘛不信他,你給麽?你要是給我也信你,看你穿的人模狗樣的,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馬樹茂沉默,失魂落魄的離開。
被問話的人從後門來到陳誠麵前。
“少爺,該說的都說了,他應該回家去了。”
陳誠鬆了口氣,誇獎道:”幹得好。“
“嘿嘿,他要是不信,他回家的路上都有咱們的人,他不信也得信。”
陳誠苦笑著點頭。
他公布消息之前,就已經讓家裏的仆人分散了出去。
就是為了防止馬樹茂這樣的人出去瞎傳話。
陳誠就是臉再大,也不敢說能讓全城的人都信自己啊。
這要是一個玩不好,玩脫手了,真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現在看來,結果是好的。
短期之內這個消息應該還能再壓一壓。
他需要穩定的環境,起碼得撐到重要的工事全都完成才行。
所以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