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至尚,每個新成立的部門都會被派去參加戶外拓展訓練,既可以增強員工意誌力,又可以提高團隊協作能力。

對於新成立的大數據規劃部來說,這兩樣尤其重要,但是對這幾名早就屬於同一個團隊的年輕人來說,隻不過是將那種不可分割的聯係從網上搬到了現實。

單小白和團隊裏的其他幾個成員很快就熟悉了起來,封閉式的培訓讓他們幾人有種相依為命的依賴感,最後一天很快就到來了,這一天的日程安排是真人CS,還有幾個分組項目。

真人CS項目中,MAGIC團隊的五名成員組成了紅隊,和同在訓練中心拓展的另外一組藍隊進行奪旗戰。

大家換好衣服走出來,趙衝理所當然成了領隊,手裏拿著一個對講機對大家進行指揮部署。

連輕年看到身材瘦弱的單小白穿著一身迷彩服走出來,背著的槍比她半個身子都大,就問她:“之前玩過真人CS嗎?”

單小白見他麵容嚴肅,不好意思地一笑:“玩過,但不是很擅長。”

“那你要小心點,重要的是護著自己。”連輕年說完徑自往前走了。

“幹嗎對我們小白鼠那麽凶!”秋無風朝著連輕年的背影搶白了一句,細長的胳膊將單小白的肩膀攬住,打趣道,“小白,你這麽瘦,衣服上的激光感應點已經把你全覆蓋了,誰隻要朝你開槍,一打一個準!”

“一邊兒去。”趙衝一把將秋無風的爪子拿掉,和單小白並肩走著,囑咐道,“待會兒你隻要聽好我的指令就行,先別想著射擊,注意你隻有三條命,找到屏障把自己身上的感應點護好了,明白了嗎?”

單小白點頭:“明白了,師兄。”

弄半天還是讓她把自己保護好就行了。

對抗很快就開始了,藍隊的人表現非常凶猛,上來就對紅隊的人發起猛烈攻擊。單小白跟著趙衝的指令不停地轉移躲避,然而在人數相等的前提下,自己不射擊就等於少了一個兵力,轉移的過程中她還是被對方的人連連射中,很快紅隊的人就被對方奪了旗,第一輪以失敗告終。

中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坐在樹林中的長凳上思考對策,單小白知道自己拖了後腿,她看著站在一旁摸著下巴沉思的趙衝說:“師兄,我們交換一下角色吧。”

剩下的四個人都抬起頭來,仿佛看外星人似的看著她。

“小白,你是不是害怕了?”秋無風笑道,“趙衝的角色可是領隊啊!”

單小白堅定地點點頭:“我知道。”

趙衝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個小師妹的能力,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解下胸前的對講機來,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遞給單小白:“把你的頭盔和背心給我。”

單小白很快就脫下了帶有感應器的頭盔和背心,然後從趙衝手裏接過了對講機。

大家都沒再說什麽,第二輪開始了,五個人重新走上了對抗場地。

單小白成了領隊,不再需要參與對抗,她的腦中不停地預測著藍隊射擊和移動的概率,有序地指揮著紅隊的人攻擊或防守。藍隊的人本以為紅隊的人不堪一擊,這次就改變了戰術,一部分人來奪紅隊的旗,另一部分則去奪第三麵旗。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紅隊的人好像脫胎換骨一般,戰鬥力大增。

於是藍隊聚焦了大部分兵力來對抗紅隊,結果還是連連敗退,最後爆冷門,藍隊被紅隊奪旗,紅隊獲勝。

第三輪照舊如此,藍隊發現換了領隊的紅隊簡直讓他們無法抵抗,戰鬥一開始就士氣低落,很快就敗下陣來。

MAGIC團隊的人都覺得簡直神奇了,下場之後紛紛圍著單小白,問她是如何指揮的奪旗戰。

單小白將戰鬥背心脫下來,一臉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擅長玩這個。”

“小白鼠,沒想到你這麽有指揮能力,以後咱們玩CS把趙衝踹了,就帶你!”秋無風說著,報複性地看了趙衝一眼。

“沒有,是因為師兄上陣戰鬥力才強的。”

“趙衝是最先死的。”連輕年說了一句。

眾人一陣沉默,趙衝臉一黑,對單小白說:“甭理他們,吃飯去。”

幾人有說有笑地往營地的餐廳走去,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單小白的腳步突然停了一下。

“怎麽了?”趙衝問道。

“沒什麽,青青來看我了。”

“哦。”趙衝已經習慣了,也不以為意,繼續往餐廳走。

單小白卻看了走在前麵的連輕年一眼,神色有些複雜。

果然,她剛一走進餐廳就看到一個燕子般的身影朝自己撲了過來:“小白,來給我看看,呀,都曬黑了!以後別叫單小白了,叫單小黑吧!”

說著,她拉著單小白在桌子旁邊坐下:“看,我給你帶了好多水果!”

簡青拿起其中一個手提兜來,裏麵都是洗得幹幹淨淨的葡萄,晶瑩透亮,非常誘人。

她給單小白留了一份,其他的葡萄就去分給眾人。

大家都笑嘻嘻地接了葡萄吃著,分到連輕年的時候,簡青一笑:“不好意思連工,這幾個雖然小,但也是精品!”

其他幾人發出暗暗的笑聲,連輕年皺眉看了看眼前又小又癟的葡萄,嫌棄地用筷子撥到一邊去,自己吃起飯來。

簡青也不以為意,她拍了拍連輕年的肩膀笑著說:“連工你太客氣了,還在心裏感謝我,我都受寵若驚了!”

說完,她神清氣爽地回到小白這裏來。

單小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每次簡青和連輕年見麵都是一副冤家路窄的樣子,可是她卻怎麽總是有一種相反的預感呢?

吃過飯休息之後,下午的訓練項目開始了,分別是“牽手”“茫茫人海”以及“分組背摔”。

到了場地,單小白傻了眼,這幾個項目都要求戴眼罩,而且從頭到尾不能出聲,否則就算輸。

大家都戴上了眼罩,單小白對眼前的黑暗極其不適應,隻覺得被一陣沒來由的恐慌感包圍。

第一個項目是牽手,單小白站在那裏,有一個人走上前來將她的手握住,這是個男人的手,手掌寬大,骨節分明,掌心溫熱。

他不戴眼罩,領著她穿過一係列的障礙物,但是不能說話。

仿佛感覺到她的手冰涼,他溫熱的掌心將她握得緊緊的,帶領著她轉身,繞過不可見的障礙,還帶著她上下樓梯。過了一會兒兩人逐漸產生了默契,他的手一握緊,單小白就停下來;他往前牽一下,單小白就繼續走。

又到了一個地方,那人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小白的手摸索到他寬厚的背,然後放心地往上一趴,那人就輕而易舉地將她背了起來。

好像是跨過了一道溝,兩人終於安全到了終點。

單小白的心跳好像平穩了許多,她剛想要揭開眼罩,卻感覺她的手被按住了。

她一愣,隻好將手放了下來。

接下來是項目是“茫茫人海”,單小白需要戴著眼罩從一排人麵前依次走過,把剛才那個人從這一排人裏找出來。

她依次拉著這些人的手摸過去,連自己也沒想到,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個人的手分辨出來。

她興奮地將他的手腕搖起來,隻聽對麵的人發出了一聲淺笑。

這笑聲,怎麽感覺有些熟悉?

接著又到了第三個項目“分組背摔”,單小白爬到了高高的背摔台上戴上了眼罩。工作人員告訴她,自己的隊友已經在下麵伸出了手,讓她直立抱肩,背朝下摔下去。

單小白隻覺得耳旁有呼呼的風聲響起,下麵真的有人嗎?為什麽她一點動靜也聽不到?

她有些恐慌,但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索性將心一橫,眼睛一閉,用一種聽天由命的姿態放任自己摔了下去。

一聲悶響,幾雙有力的手臂同時將她接住。

驚魂未定的單小白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這時她鼻尖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是從離她最近的一個人身上傳來的,這氣息似乎在哪裏聞到過,好像是……在景首長家的後院裏,她從牆頭上摔下來的時候聞到的那股淡若清風的男子氣息。

天哪!不會是……

單小白嚇得心跳漏了好幾拍,她趕緊揭開眼罩,迅速掃了一圈,周圍是她的四個隊友,並沒有別人,她隱隱覺得有些失落。

吃過晚飯之後,五個人收拾行裝上了一輛大巴車返回市裏,單小白覺得有些累了,就將頭靠在旁邊的車窗上閉目養神,趙衝坐在她旁邊。

臨發車前上來一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姑娘,她走到趙衝旁邊笑眯眯地說:“趙經理,剛才先走的那位景總讓我把這幾天的訓練資料交給你,請你回頭轉交給他。”

“哦,好的。”趙衝順手將那厚厚的一遝資料接過來,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趙經理,這位景總是不是新聞裏經常出現的那位總監啊?真的超帥啊,我今天真是運氣太好了,見到了真人……哇!”

趙衝耐心地聽完這姑娘發完花癡,無奈地說:“姑娘,你對我們景總監的崇拜之情我回去一定幫你轉達,但我們的大巴該發車了,不然今晚就回不了市裏了。”

姑娘吐了吐舌頭,趕緊下了車。

2.

MAGIC團隊回到至尚以後,立即全力以赴地開始了新平台的開發。

因為之前是沒有平台基礎的,所以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單小白負責架構設計,連輕年專門負責算法模型,秋無風是圖形設計的高手,而碧若青的編程手速簡直飛起。

這天他們終於搞定了一個大的功能模塊,已經接連熬了好幾個通宵的隊友們都撐不住了,紛紛提前撤離,單小白還有幾個核心函數沒有寫完,就單獨留下來加班。

夜色正濃,大玻璃窗外霓虹燈閃爍,辦公室裏卻一片靜謐,隻有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響。

突然,她的手停頓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辦公室外麵電梯口的方向。

她怎麽有種預感,總監好像要深夜返回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打開著,正好可以聽到外麵電梯到達的鈴聲,而且這個電梯聲音很大,如果停在樓上或者樓下,鈴聲也能聽到。

果不其然,“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三十三層。

“啪”的一聲,單小白關上了辦公桌上的米黃色小台燈。

也許他是回來拿東西或者處理一封內網郵件?總之她在黑暗中等了一小會兒,他肯定會離開。

她不想在深夜加班的時候和別人打照麵,尤其是總監。

過了一會兒,單小白已經被手機裏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記了自己在等總監離開然後繼續加班的事。

門口傳來一聲響動,她也沒有注意,隻是低頭看著手機。

“叮咚!”

手機傳來一聲悅耳柔和的短信聲響,單小白一看內容預覽,嘴巴一張,連忙抬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高大頎長的身影倚著門框,麵容看不清,修長的雙腿卻是讓人能一眼辨識出來是誰。

她立即站起身來,腿彎險些把凳子碰倒:“景總監。”

景嚴這才走進來,隨手打開了辦公室裏的燈,在她辦公桌對麵坐下來說:“怕嚇著你,所以先發了條短信。”

“哦。”單小白心裏一陣感激,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我在你對麵”五個字。

這更嚇人好嗎……

“所以你半夜不走,是在這裏摸黑刷手機?”景嚴問道。

“我……我要省電。”單小白低聲說了一句。

“省電?”景嚴眉毛一挑,“你是要給自己家省電,所以晚上不回家?”

“我……”單小白搖了搖頭,解釋道,“我還有一段代碼沒寫完。”

景嚴也不再說什麽,他旁若無人地把自己的電腦放在她辦公桌上,將她的筆記本電腦往這邊擠了擠。

單小白有些驚訝:“景總監,您怎麽不在樓上辦公?”

“路由器壞了,上不了網。”景嚴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要不我去看看吧?”單小白又要站起來,隻要能把總監送走,讓她幹什麽都願意。

“坐下,”景嚴頭也不抬,“幹活。”

單小白隻好坐下,然而此刻她心裏有些亂,突然覺得這個函數長得前所未有的奇怪。

又過了十五分鍾,她看著白花花的電腦屏幕,心裏慘號一聲,這一刻鍾她一共寫了三行代碼,還有一行是對上一段代碼的結尾。

單小白覺得滿屏的代碼都在咧開嘴嘲笑自己。

看來今天是不出活了,單小白很想找借口離開,她抬頭看了看對麵的景嚴,欲言又止。

這時景嚴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側頭瞟了一眼手機屏幕,然後接了起來。

“喂?嗯,還沒有……”他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淡定自如地拿起手邊的空杯子遞給對麵的單小白,並且對著她朝飲水機那裏抬了抬下巴。

單小白一陣驚訝,他使喚人使喚得多麽順手啊……

她接過杯子默默地去飲水機那裏接了一杯水,然後給景嚴遞過去。

景嚴沒有接,眼睛一直盯著電腦屏幕。

單小白隻好繞過辦公桌走過去,給他放在電腦旁邊,她無意中瞥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上竟然是一個視頻聊天的窗口,對方是一對打扮非常得體的中年夫婦。單小白這一看不要緊,正好和那個中年女人看了個對眼。

她嚇了一跳,直覺告訴她,深夜還和景嚴視頻聊天的,一定是關係很親密的人,八成是……父母。

她的手一抖,水險些灑出來。

景嚴抬頭看了她一眼,單小白已經快速繞回自己位置上去了,他則繼續和那邊輕聲聊著天。

“剛才……一個同事,好的,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回去了。”景嚴說著,手指在觸控板上移了一下,再輕輕一點,視頻結束了。

但單小白卻聽到電腦裏傳出來一個略帶興奮的尾音:“紹明,阿嚴旁邊有個女孩子……”

她額頭上的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了出來。

景嚴也覺得有些尷尬,他略清了清嗓子,拿起杯子剛要喝水,卻看到單小白手邊的杯子是空的,遲疑了一下,他伸手將她的杯子拿過來,從自己杯子裏倒了一半水給她。

單小白愣愣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又回到屏幕上:“別看了,幹活。”

好不容易將這個函數結了尾,單小白也不想測試了,她把筆記本電腦合上,長出了一口氣:“景總監,我忙完了,先回家了。”

“等下,我還有一點,我送你。”景嚴頭也不抬,指尖不慌不忙地在觸摸板上旋轉,猶如姿態優雅的滑冰者。

單小白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無聲地抗議了一下,都十一點半了,他還要讓自己等著他……

不過景嚴也很快忙完了,他迅速收拾了東西說:“我先上去一趟,你在樓下等我。”

說著他仰頭將水喝掉,喉結上下輕動了一下,意外的性感。

單小白在樓下等了一小會兒,景嚴就把車開過來了。她坐在副駕駛上,車窗降下來,外麵的冷風吹得她格外舒服。

“景總監,”單小白突然問了一句,“那天在拓展訓練中心……”

她開了口卻說不下去,嘴笨得可以了。

“是我。”景嚴接口道,“隻不過想去看看你們的拓展訓練情況,看到分組後沒有人和你搭檔,就臨時上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如同他淡得略顯清冷的眉目。

“哦,”單小白手心握了握,仿佛有餘溫在掌心漾起,“謝謝。”

“不用謝,我後來看了看你的拓展訓練資料,”景嚴一隻手搭在車窗上,一副悠閑的姿態,“成績差得可以。”

……

3.

這天上午十點,三十二層的大數據規劃部一片忙碌,趙衝桌上的辦公電話響個不停,人卻不在。

單小白的座位離趙衝最近,她趕緊跑過去拿起聽筒。

“你好,大數據規劃部。”

“咦,小白,怎麽是你?”魏正問道,“趙經理呢?”

“他這會兒不在,有什麽事嗎?”

“總監讓他把新平台的工作說明書送一份上去,”魏正說道,“要得挺急的,你手頭有電子版嗎?要不你打印一份給總監送過來?”

“好。”單小白想了想,“我馬上到。”

她拿著打印好的工作說明書上了三十三層,在景嚴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景嚴往門口看了一眼,臉色帶著些不悅,“趙衝呢?”

“師……趙經理不在,”單小白將工作說明書放在景嚴的辦公桌上,“這是您要的工作說明書。”

景嚴拿過說明書看了起來,臉色仍舊沒有緩和。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隨口問道:“你們新建機房需要多少台服務器?大約多少預算?”

“總監,根據初步計劃,十二台中高端服務器再加上兩套大容量存儲就足夠了,預算的話,說明書最後麵有,總價在三百萬左右。”單小白淡定自如地答道。

景嚴有些驚訝,抬頭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翻到最後幾頁,瀏覽著後麵的預算表。

“這些服務器的具體規劃你清楚嗎?”景嚴問道。

“清楚。”

“說說吧。”

單小白不慌不忙,娓娓道來:“這十二台服務器,有八台接入生產環境,雙機熱備,走群集模式;另外四台是測試環境,平台上線前或者新功能完善時測試使用;至於大容量服務器,是生產和測試環境各用一套,做RAID,可保證數據不會丟失。”

這說明書是她和趙衝一起做的,方案則是整個團隊商量了許久才敲定下來,她對服務器的規劃自然是一清二楚。

聽著她滔滔不絕,景嚴的麵色終於有所緩和。他將說明書往辦公桌上一放,身子往後微仰,後背倚靠在黑色皮椅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等單小白說完了,景嚴的目光仍舊沒有從她臉上移開。

單小白這才注意到景嚴略顯異樣的神色,她一瞬間又嘴笨了起來:“總監,有……有什麽問題嗎?”

景嚴將筆往辦公桌上一放:“你準備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單小白有些驚訝:“去哪裏?”

“去了不就知道了?”景嚴抬起頭,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道幽深的光澤。

樓下的停車場,魏正急匆匆地朝著景嚴的車跑了過來。

日常公務時,車是由司機開的,魏正一把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剛要往裏鑽,突然發現了後排座位上有兩個人。

總監旁邊坐了個身材嬌小的女孩,穿的是至尚職員裝,小腿纖細,黑色的九分褲下麵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黑色的小涼鞋顯得她的雙足嬌小可愛。

車窗都貼著黑色的防曬膜,車裏光線有些暗,魏正眨了眨眼,竟一時沒有看清這女孩是誰。

“現在才過來,你是在錄慢鏡頭嗎?”景嚴冷聲道,“你不用去了,回去把下午開會的材料整理一下。”

“哦,好的,總監。”魏正退了出去,悻悻地關上了車門。

車子緩緩朝著前方駛去。

魏正一臉茫然地看著景嚴的車駛離,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剛才那個年輕女孩是誰?之前總監每次出去都是帶著他,為什麽這次帶了個年輕女孩出去?他才是總監的助理啊!

再回想一下剛才總監冷冰冰的眼神,魏正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他要被換掉?

魏正回到辦公樓裏就去行政辦公室兜了一圈,還麵色凝重地用手指點著人數,搞得行政辦公室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行政辦公室的年輕女職員都在,有幾個不在的都是大姐級,也不可能是車裏那個女孩,難道是新招來的總監助理?

出了行政辦公室,魏正哭喪著臉給單小白發了條微信。

“小白,總監今天訓我了,我可能要完。”

“有這麽嚴重?”單小白問道。

“有!”魏正又發了一個哭的表情,“我覺得我要被換掉了。”

單小白:“怎麽會呢?別亂想了。”

“你知道嗎?總監今天出去開會沒帶我,帶了個穿咱們公司員工裝的年輕女孩,我沒看清是誰,但一定是總裁的新助理沒錯了。”魏正的流淚表情變成了大哭。

單小白正和景嚴一同坐在車上,看到這條微信她實在憋不住笑了。

想了想,她又回了一條:“你想多了,也許是和總監一起出去開會的。”

“不會的,你沒和總監出去過,公司裏不論是誰隻要和總監出去,隻能坐在副駕駛上,今天那個女孩子是和總監一起坐在後排座位上的。”魏正道,“小白,我完了……”

他用各種傷心欲絕的表情包轟炸著單小白的手機屏幕,她卻看著他最後發來的那句話不安地握緊了手機。

是不是她太沒有眼力見了?總監的車開過來的時候她直接坐到了後排座位上,而且她也沒發現他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

完了完了,她也要完……

一路上單小白都緊緊地往車門那裏靠著,最後她大半個身體都貼在車門上,手握住開車門的地方,屏息不語。

“你要跳車?”景嚴一直注意著她的動作,終於忍不住問道。

“沒有。”

“坐回來。”

單小白僵硬地往裏坐了坐,仿佛座椅上有針紮她一樣。

車子終於開到了目的地,原來他們是來參加一個硬件係統供應商的邀請會,這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硬件供應商,上台做分享的都是之前聽說過名字,但從來無緣得見的技術界牛人。

單小白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會議,還跟著景嚴坐在第一排,心裏不禁興奮異常。

介紹會之後,景嚴又帶著單小白和做介紹的高級工程師討論硬件設備的情況。那位工程師名叫巫青宇,二十多歲的年紀,胸前掛著一塊牌子,長相在IT男中算是顏值擔當了。

可能在這個領域女生本來就是珍稀動物,單小白對技術的了解也比較深入,巫青宇和她越聊越投機,最後他還親手給了她一張名片,約定回頭討論項目部署具體事宜。

這兩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臉色有些發黑的總監。

單小白興衝衝地捏著那張名片坐進景嚴的車裏,景嚴側頭不悅地朝她伸出手:“名片給我。”

單小白不明就裏,直接將名片遞給景嚴:“總監,巫工是他們公司的一級工程師,也是係統部署和架構設計方麵的專家,特別厲害……哎,總監,我的名片……”

景嚴已經麵無表情地將名片塞到了自己襯衫的口袋裏,反問道:“我決定跟他們合作了嗎?”

單小白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等我決定了再聯係。”景嚴說道。

單小白呆愣在當場,她往景嚴胸前的口袋看了看,挺括熨帖的衣料被堅實的胸肌撐起來,她突然有種上去搶回來的衝動。

也不過是想一想而已,她自然是不敢的,猶豫了一下之後,她就坐在座位上接受了這個現實。

如果當初好好看一眼名片上的微信或者手機號就好了,以她對數字的記憶力,看一眼就背下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快回到公司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景嚴突然開了口,聲音卻不似剛才那般冷硬:“這周六,有件事。”

“啊?”單小白一怔,轉頭看著景嚴,“總監,什麽事?”

“爺爺要去體檢,一定讓你陪他去。”景嚴無奈道,“你直接推了就好。”

“不用,我可以去。”單小白幹脆利落地答道。

景嚴不禁捏了捏眉心。

他總覺得讓單小白經常去爺爺那裏,會有什麽超出他掌控的事情發生。

4.

回到公司以後,單小白興衝衝地跟團隊的人說了今天去邀請會見到了巫工的經曆。

秋無風眼睛一亮:“巫青宇,那個很牛的硬件工程師?”

單小白點點頭。

“有聯係方式嗎?”碧若青問道。

單小白眼神一黯:“沒有,本來要到了,後來被總監拿走了。”

“被總監拿走了?”一直沒說話的趙衝抬起頭來。

“嗯。”單小白點了點頭,“我在邀請會現場和巫工已經談得很好了,結果回來的路上總監說他並沒有決定和他們合作,所以就把名片拿走了。”

趙衝眼睛裏露出一點意味深長的神色。

下午茶的時候,單小白端著茶點和咖啡坐到蔫頭耷腦的魏正對麵。

“怎麽,被換掉了?”單小白喝了一口咖啡,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白!”魏正頗為不滿,“你怎麽也來打擊我?”

“那你找到那個年輕女孩了嗎?”單小白又問。

“沒有,我去行政辦公室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出去的,可能是新入職的吧。”魏正突然抓住單小白的胳膊,“小白,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周末去和冉冉約會,耽誤了陪老爺子買早飯,總監不高興了?”

說著,他又低下頭歎了一口氣:“總監條件那麽好,再單兩年更吃香了。可我不行啊,我媽天天催我找對象呢。”

單小白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放下咖啡杯說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上午和總監出去的人是我。”

魏正抬頭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苦笑一聲:“小白,你別安慰我了。”

單小白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吃完甜點一起上樓的時候,魏正的手機響了起來。

“總監!”魏正不由得腰背一挺。

“讓單小白把上午開會的時候和對方討論的方案整理一份出來給我。”景嚴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好的,總監,”魏正立即答應,“什麽……單小白?”

“有什麽問題?”景嚴問道。

“沒有,沒有!我馬上通知她!”魏正一臉喜色,聲音提高了八度。

他掛了電話轉過頭來,一臉難以置信:“小白,上午真的是你和總監出去的?”

“對啊,我告訴你了,你不信。”

“那我就不用擔心被換掉了。”

“為什麽?”

“做總監的助理呢,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見,”魏正一甩頭,一臉輕鬆地按下了電梯按鈕,“你還不如我呢。”

單小白一臉震驚,不過緊接著她又想到,上午開會回來的時候總監在車裏一臉別扭,她還以為合作黃了,可是現在他又讓自己寫方案……

看來她確實不適合做助理,她完全參不透總監的意思。

周六一早單小白早早地來到了軍區大院,景嚴派的司機也早就等在門口。單小白陪著景國安到了體檢中心,剛下車她就驚了一下,體檢中心已經人滿為患,連登記體檢的地方都排了長長的隊。

“怎麽這麽多人?”景國安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立即轉頭往回走,“不去了。”

“哎!景爺爺!”單小白立即拉住了景國安的袖子,“為什麽不去了啊?”

“人這麽多,我看著煩!為了體檢連早飯也沒吃,看這樣子至少要排一上午隊。”景國安皺著眉頭繼續往回走。

“不行啊,景爺爺!”單小白小跑著跟著大步流星的景國安,“不能不去啊。”

“為什麽?”景國安側頭瞪了她一眼,“我身體好得很,查什麽查?每次都查不出什麽毛病來。”

單小白拽著景國安的袖子,一臉哀求:“但總監擔心您的身體,不查他更不放心了。”

“這小子,早點找個孫媳婦回來更能讓我高興。”景國安氣哼哼地說道。

“總監說您要是查他就找。”單小白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說完她自己都嚇住了。

“真的?”景國安停了腳步,頗感興趣地揚了揚眉。

“是真的。”單小白硬生生扛住了,今天老爺子不體檢,估計就沒有以後了。

景國安有些心動,回頭看了看如潮的人群,又皺眉又歎氣:“真不想去裏麵擠啊。”

單小白怕他又打退堂鼓,想了一下道:“景爺爺,我有個辦法,保證您一個小時就能全部查完出來,我再陪您去吃早飯。”

“嗯?真的?”景國安看著她,“你認識人?”

“不認識,但我有辦法。”單小白眼神堅定。

“好,聽你一次。”景國安終於下定決心邁進了體檢中心的大門。

單小白先排隊幫景國安領了體檢條,然後她問清楚了每個體檢項目的房間,就開始拉著景國安到處轉。

“景爺爺,先去外科檢查室。”她腳步匆匆地走在前麵,給景國安撥開走廊上擁擠的人群,擠出一條道來。

“這上麵第一個項目不是抽血?”景國安看了看手裏的條子,常年的軍隊作風讓他形成了一種按部就班的習慣,體檢條上第一個項目是什麽,他就要先做哪一個。

單小白有些無奈:“景爺爺,您肚子不餓了?”

“餓,當然餓了,走,先去外科。”景國安往前擺了擺手。

單小白鬆了一口氣,帶著景國安擠到了外科檢查室,這裏果然沒有幾個人。

外科檢查很簡單,景國安被摸了摸脖子,又摸了摸肚子,外科大夫又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他們就轉戰下一個檢查室。

“下一個該去抽血了吧?”景國安看著單子上的體檢項目順序。

“不,我們去拍胸透。”單小白眨了眨眼睛。

“什麽?”景國安剛要發作,想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隻好忍了下來。

胸透出來,景國安已經放棄了抽血的想法,看著單小白問:“該去檢查什麽了?”

單小白一笑:“景爺爺,咱們去抽血吧。”

抽血、B超、尿檢一樣樣做下去,明明體檢中心擁擠不堪,可每次他們去的科室都是人最少的,完全不用排隊。一個小時後,景國安和小白走出了體檢中心的大門,看了看表,才九點半。

“你這個小姑娘太厲害了,果然隻用了一個小時!”景國安連連稱奇,“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吃早飯。”

總算是完成了任務,單小白和景國安坐上了景嚴的車,剛說了一個地方,司機卻有些為難地撓撓頭:“老首長,總監說了,讓您體檢完接著回大院,他一會兒也過去。”

“我還沒吃飯呢,回大院食堂早關門了!”景國安眼睛一瞪。

“可是……總監是這樣吩咐的,老首長,我就是個司機啊。”

“這臭小子!”景國安擺擺手說道,“那回去吧。”

回到軍區大院,景國安一臉憤憤地下了車,推開門走了進去。

單小白跟在後麵,走到屋門外麵站住了:“景爺爺,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就不進……”

話音未落,隻聽“吱呀”一聲,屋門打開了。

景嚴一臉驚愕地看著門口的兩人,而景國安和單小白也無比震驚地看著他。

“總……總監,您臉上怎麽了?”單小白吃驚地問道。

“你弄一臉白麵幹什麽?”景國安氣吼吼地問。

“您上次不是說過想吃手擀麵……”景嚴也是一臉無奈,接著他轉頭看向單小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項目都做了?”

景國安一抬下巴給他懟了回去:“當然都做了,要不是小白跟著也不可能這麽快回來!”

說著,他推開景嚴往屋裏走:“麵呢,做好了嗎?”

屋子裏,麵板上放著麵盆,還有橫七豎八的麵團,單小白一臉痛色地別開了目光。

景嚴在後麵解釋道:“我以為你們至少還有兩個小時才能回來呢!”

“你是想餓死我,”景國安看了一眼狼藉的麵板,“手擀麵是這樣做的嗎?”

“我記得奶奶……”景嚴突然住了嘴。

空氣裏有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景爺爺,我會做手擀麵,”單小白洗了手,挽起袖子走過來,“我媽媽經常做給我吃的。”

說著她走到麵板前,熟練地將景嚴沒弄好的麵團重新團好,再用擀麵杖擀開,最後用刀切成長條。

景嚴長出一口氣,跟著單小白去廚房裏下麵。

鍋裏加了三個荷包蛋,麵香撲鼻。

單小白盛好了一碗,剛要端起來,突然被燙了一下,手立即縮了回來。

景嚴的手往前一伸,卻又慢慢收了回去,臉上帶著怒氣:“你就不能小心點!”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手指也是一樣的疼。

三人圍坐在一張老式的桌子旁邊,三碗熱騰騰的手擀麵擺在桌上。

景嚴看著麵也特別有食欲,他剛拿起筷子,景國安的筷子就伸了過來。

“你等會兒,”景國安的筷子一轉,將景嚴碗裏的荷包蛋夾到小白碗裏,“小白這麽瘦,應該多吃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