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許灼起床的時候, 周椋並不在**,洗漱完後下樓,發現周椋正在給大家加熱麵包。
察覺許灼走近,周椋抬頭。
許灼看著他眼底的黑眼圈, 怔了怔, “昨晚你又沒睡好麽。”
周椋隻是沉默地望著他, 許灼竟然莫名從中看出了些許幽怨。
但他趕時間, 和起床的嘉賓們道了聲早晨好,然後去餐桌邊囫圇吞下方才已經被周椋做好了的麵包。
簫家楨昨晚就在房車睡的, 大清早被周椋的電話叫起,此時趁跟拍的攝影師不注意,打著哈欠來到周椋身邊, “有什麽吩咐啊, 老板。”
周椋:“今天你不用跟著我了。”
簫家楨瞬間給嚇清醒了,“不是吧老板, 色誘失敗您就要辭退我?!您心好黑!”
周椋把手裏的麵包用力塞他嘴裏,“今天你跟著許灼去拍代言。”
簫家楨雙眸一亮, 咀嚼著麵包,回頭欣喜地看了看正提著包要出門的許灼,然而他忽地想到什麽,義正言辭地拒絕,“我是不會幫您報複我們火火的,勸您死了這條心。”
周椋揉了揉額角,他隻是知道許灼暫時還沒來得及請助理,讓自己人去幫忙而已。
他拿出手機:“那我找別人……”
話還沒說完, 簫家楨早就追著許灼, 爭著要幫其提行李, 沒一會兒就跑得不見人影,生怕周椋收回這要求似的。
周椋:“……”
而許灼出了別墅,就接到陳其亮打來的電話,忙對其道:
“我正要開車,你別大老遠來一趟了,節約時間,我們直接片場見。”
掛掉電話,許灼行到車邊,正要來開駕駛座的門,卻被一隻手捷足先登開了門。
許灼望著突然出現的簫家楨,友好笑笑。
他對周椋的助理印象挺深,畢竟是自己的野生小粉絲。
“我送您吧。”簫家楨接過他手中的包,放到後座。
許灼忙道:“這怎麽好意思,你別忙活了,誒……”
簫家楨已然坐進了駕駛座,飛速係安全帶,“火……許老師,我今天被老板不待見,沒地兒去,您就收留一下我吧。”
許灼想到周椋那性格,對簫家楨的遭遇感同身受,便自行鑽進後座,隨他去了。
別墅這邊——
張米朵邊給麵包抹果醬,邊觀察著身邊的人,原以為劉振東選了自己,但顯然不是,那到底是誰。
她在心裏一一做排除法,最後望向廚房那邊的周椋,不可能!最不可能的就是周椋。
那到底是誰啊。
她的視線和周椋撞上,招招手,“周老師,夠了夠了別做了,你也快來一起吃早餐呀。”
周椋端著咖啡,視線從她身上,移到劉振東身上,又把在場的所有人掃了一遍。
許灼到底看了誰的短信。
他現在看誰都像情敵。
汽車裏——
簫家楨從後視鏡瞅了好幾眼,欣賞了好幾眼偶像的顏,心裏覺得很解氣,火火不選老板是對的,不給對方禍害的機會。
但此時他忍不住八卦:“許老師啊,昨晚您看了誰的朋友圈啊?”又怕自己冒犯,“您要是不方便告訴我也沒事,我就問問。”
許灼嗅著指腹若有若無的麵包香,“看了我自己的。”
一小時後。
“小灼,三環立交橋上發生了交通事故,堵得特別嚴重!我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你……”陳其亮焦急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許灼忙道沒事,“亮哥你別著急,我這邊先拍著,你慢慢來一定注意安全。而且我今天請了個臨時助理,現在這邊很順利。”
“啊?臨時助理?”
“三言兩語說不清,總之是從周椋那借來的……”化妝師揚了揚手裏的修容餅,示意要做麵部修容,許灼隻好對話筒道了聲「一會兒見」,掛了電話。
化妝師在他臉上忙碌,而他則透過麵前的化妝鏡,看向正在仔細和策劃溝通流程的簫家楨。
說順利這話可不是在安撫陳其亮,而是簫家楨還真挺專業,年紀雖輕,但在周椋身邊磨礪得經驗十足,溝通能力也極佳,把他的待遇、工作料理得非常妥帖。
今日先拍攝宣傳用的個人形象照,下一步再拍攝代言廣告。
簫家楨再三核對手中的策劃劇本,然後交至許灼手邊,“許老師,您先看看,一會兒妝化好後和導演再溝通走位細節。洗手間在出化妝室右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這個是您要的生椰拿鐵,不另外加糖無奶油。”
許灼對他淺笑,“謝謝。”
然後看起手裏的劇本,廣告的劇情很簡單:
社畜男主有一個非常普通的人生,互聯網大廠上班,有位從學生時代就談起的女朋友準備情人節去領證,結果遇到裁員被辭退開始頹廢,形象邋遢,女朋友鼓勵再三卻看不慣他的不上進最終也分手了,悲慘至極的他卻清醒過來,徹夜備戰考公務員,每天不忘吃一顆黑芝麻丸,開始麵色紅潤,頭發油光水滑,最後成了人生贏家。
幾乎沒有台詞,這劇本對於基礎攻紮實的許灼沒什麽難度,看了幾遍便輕鬆拿下。
因為先拍攝個人形象照,所以形象照拍攝結束後會先拍人生贏家的片段,再改妝拍落魄戲份。
黑芝麻丸的定位老少皆宜,“穀良”也常以健康質樸的品牌形象活躍在大眾麵前,所以許灼搭配的服飾非常大眾化,上身格紋襯衣挽起袖口,下身深色牛仔褲,他膚色白皙,為顯更為健康還特意用了深一色的色號。
簫家楨站在導演顯示器後,默默欣賞,許灼的五官精致,上鏡無可挑剔,站在鏡頭前陽光帥氣。
幾張照片過後,許灼走到顯示器後,看著剛才的成片,不由得眉頭皺起。
導演也不是很滿意,“姿勢,可以再自然一些,然後就是表情尤其是眼神,其實不用給這麽多情緒,會顯得有些刻意。”
許灼一一記下,回到原位。
說到底,還是從前做偶像的後遺症,偶像要麵對的是粉絲,年齡層次相對較低,過去的經紀公司也片麵地追求利益化沒為他長遠考慮過,將賣萌可愛風發揮到極致。
他為數不多的拍形象照不是讓他做可愛的比耶手勢,就是鼓嘴瞪眼的裝乖造型,還有一定要深情望著鏡頭。就算他有一定的表演功力,但難以抹殺的過去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強行掰正就會出現導演剛才所說的不自然的情況。
許灼對此再清楚不過,可越清楚,他越急於調整,越急就越緊張。
在旁觀看的簫家楨眼看著許灼的表情越來越僵,甚至連手勢也開始生硬,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許灼麵上還算鎮定,但急著過來看照片時,大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嘶——”痛得不由低吸了口氣,蹲了下來。
簫家楨和場務們瞬間慌張圍過來,前者扶著他起來,“許老師你沒事吧?”
許灼一手捂腿,另一隻手衝他擺擺手,沒有看他,而是盯著顯示器。
導演搖頭。
許灼抿緊下唇,額頭沁出熱汗。
導演揉了揉脖頸,“要不這樣,許老師先去休息一下,放鬆找找感覺,二十分鍾後再拍。”
許灼點點頭,走了兩步,對跟在身邊的簫家楨道了聲“我去趟洗手間。”
簫家楨這才止住腳步,看著他走遠後,簫家楨掏出手機,行到片場角落。
洗手間內。
許灼用涼水拚命衝手,雙手凍得通紅。
他剛才是故意沒看簫家楨,出於慚愧,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的熱愛喜歡。
其實他從不後悔過去選擇偶像這條路,畢竟後悔無用,每個人在每個時期的想法抉擇都會不同,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那時候的選擇錯了,他現在的低迷不過是在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買單。
雖然決心重頭來過,但每一步都比想象中還要艱難,老天給了他這次難得的機會,他極為珍惜,但曾經的試錯成本有多大,他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今天的遭遇甚至讓他開始懷疑。
他拿起手機,下意識想要給陳其亮打電話。
但撥出剛一秒,他立刻掛斷。
這些時日陳其亮為了自己的通告日夜在外奔走,常常和甲方代表喝得大醉酩酊,許灼都記在心裏。
況且陳其亮待自己已經夠意思了,他經濟條款不寬裕,本可以在經紀公司拿著穩定工資生活,憑對自己的信心與熱血一同出來單幹,非親非故卻待他如親弟弟般,不該再讓陳其亮為自己擔心。
這時,手機的屏幕亮了,顯示收到微信消息。
許灼掛心拍攝,本想關機,但卻鬼使神差地點開,竟然是周椋發來了一張圖片。
加上一句話:【知道你肯定沒看我的朋友圈】;
許灼發現這張圖片,竟是周椋昨晚做第二次心動選擇的朋友圈任務截圖。
昨晚周椋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圖片。
許灼把這截圖放大,那圖片竟是一張白紙,上麵寫著他的名字,筆鋒看似隨性實則體現設計……
他恍然明白,這是給他設計的簽名。
自己昨天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周椋竟然真幫他設計了,心裏莫名浮起了些暖意……等等!
許灼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他把圖片放得更大了些。
!!這不是「灼」字,是「狗」字,二者字體很像,許灼剛才看岔了。
周椋給他設計了個——許狗!
許灼氣笑了,回複了個:/微笑;
周椋顯然一直守在屏幕對麵,回得很快:
【想看就看,拿出你以前的厚臉皮】
許灼:/微笑/微笑/微笑;
前麵四個字還讀出些縱容,如果沒看到後麵半截話。
氣得不想理他,許灼把手機塞回口袋。
厚臉皮?!厚?誰!
許灼回味著他的話,氣憤之餘,好像還真是他說的那麽回事。
他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是班上的調皮搗蛋分子,走廊罰站常駐委員,去食堂打飯總是纏著阿姨手別抖多給點肉。
尤其到了高中,誰都對冷麵閻王周椋退避三舍,隻有他屢敗屢戰厚著臉皮挑戰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和周椋成為了朋友。
要說厚臉皮,曾經的他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這樣想來,是啊,他以前想什麽就說什麽做什麽,絕不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
媽媽出國,事業不順,接連打擊仿佛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如果他自己都不能走出來,又談何讓觀眾粉絲另眼相待。
被周椋這臭小子一打斷,心裏的鬱結也氣跑了,相反想通了很多。
許灼捏緊拳頭,不一樣了,這次機遇和之前不一樣了。
而且,這次周椋也在身邊啊,哪怕是被他騙來的。
回到片場。
化妝師迎上來補妝,導演一改剛才的隨和,此時換上嚴肅的口吻:“你做好準備了麽,我們再來一次,抓緊時間。”
許灼眼露肯定,迅速進入狀態。
這次拍攝就要順利很多,許灼不像之前那樣莫名有所顧忌,放開不少,就連攝影師都忍不住不停稱讚「很好」。
為了留有選片餘地,多拍了幾組,然後順利進入廣告拍攝。
不像形象照是靜態效果,廣告拍攝追求動態,表演出身的許灼要得心應手許多。
簫家楨總算鬆了口氣,打開手機,查詢外賣距離。
外賣是糕點和熱飲,他老板遠在別墅,以許灼的名義給劇組人點的下午茶,現下就快到了。
他是實在鬧不清自家老板怎麽想的,一個月前網傳許灼和他不和那陣子,他是真的提到許灼兩個字就變臉,持續低氣壓,拚命趕工作,結果突然有一天就宣布要參加戀綜。
然後再就是像現在,表麵上好像還是互不待見,私下又做些看似維護的事。
忽地,他瞥見角落裏,有一戴著鴨舌帽的黑衣男子,舉著手機正對在拍廣告的許灼一陣狂拍。
簫家楨神色一凜,當即走過去,正要拿手擋住他的攝像頭,好家夥這人多高啊,肩膀寬大給人有壓迫感。
簫家楨微墊腳尖,拍開他的手機:“你是哪個部門的?”
黑衣男子愣了下,“我哪個部門都不是……”
簫家楨打量他的臉,濃眉亮眼,長得還人模狗樣卻不幹人事,聞言厲聲打斷他:“那你怎麽混進來的?這裏在工作,未經允許不能拍攝,請把照片刪了。”
黑衣男子辯解道:“這照片我有用……”
簫家楨冷哼一聲,“我知道。”他奪過對方的手機,不顧對方的阻攔,把剛拍的照片刪了精光,結果發現對方相冊裏有很多許灼的照片,生活照偷拍照都有,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果然,你是代拍吧?”
黑衣男子的表情很複雜,“不……”
簫家楨懶得聽他狡辯,事到臨頭也不可能承認,手機甩回他懷裏,“再讓我碰見你,我就交給警察處置了。”
黑衣男子許是在用笑容掩飾內心的慌張,此時凝視他,甚至還想和他套近乎,“你是這個組裏的工作人員?”
“我是許灼助理。”簫家楨揚了揚下巴,驕傲的情緒從話語中逸出。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個臨時助理。”
“臨時”這樣的字眼刺痛了簫家楨赤誠的粉絲心,他很是不爽,“臨時怎麽了?臨時也是他助理,你快走,現在就走。”
這時,簫家楨的手機屏幕亮了,進來了則電話,他猜是外賣到了,於是邊拽著黑衣男子的手邊往外走。
黑衣男子的半邊衣服都被他扯歪了,周遭在拍攝,他又沒法大聲說話,隻能從牙齒裏擠出幾個氣音:
“喂,你小子先冷靜一下,你要後悔的,我和你說……”
簫家楨義正言辭地打斷他,“不把你攆出去我才是會百分百後悔。”
出了片場大門,果然是外賣到了,簫家楨和外賣員交接了兩句,一轉頭發現被自己抓出來的黑衣男子不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
幹活要緊,簫家楨喚來生活製片一起提外賣,暫時把這人拋到腦後。
廣告拍攝非常順利,製片方選擇的選角團隊非常靠譜,找來的群演很敬業和許灼配合也默契,於是全程沒休息,一口氣拍完了。
許灼雙手合十和各位工作人員表示感謝,卻沒想到工作人員們的感謝更熱烈,“謝謝許老師,奶茶還是0糖低卡茶底,很細心。”
許灼愣了愣,多問了兩句,才知道大家手中的下午茶出自他的「手筆」。
陳其亮不會沒和他商量做這些,他很快就想明白,這是周椋的默默安排。
他意外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劃過什麽,卻沒有抓住。
餘光看到站在角落脫帽扇風的陳其亮,立馬走過去,“亮哥,你什麽時候到的。”
陳其亮頗為無奈的樣子,“你剛開始拍廣告就到了,一直站在邊上沒打擾,就是和你那臨時助理鬧了點插曲。”
“怎麽了?”許灼疑惑。
陳其亮想到什麽,笑得莫名,“也沒什麽,就是這周椋是不是對你別有企圖啊。”
許灼腦袋空白了一瞬,難不成自己和周椋夜裏的約定被發現了?
陳其亮摸著下巴思索,“他不會想把你簽到自己工作室吧,連助理都派來了,這是節目裏節目外都要架空我。”
許灼總算呼了口氣,沒被發現,“怎麽會。”
陳其亮也就說說,自己這頭確實忙不過來,無論周椋出於什麽心思,都是幫了他們。
該琢磨琢磨給許灼找助理的事。
下午茶分發得差不多了,簫家楨留了一份朝許灼走來,許灼眼尖:“亮哥,我和你介紹一下……”
哪想陳其亮往他身後一躲,“穀良的宣傳總監約了慶功宴,我現在去了,你讓這小子親自把你送回別墅。”
許灼:“哇亮哥,你就這麽放心自家藝人和別家藝人助理一起工作,我今天見到你還沒有五分鍾啊。”
陳其亮把帽子扣腦袋上,“那你和我一起去慶功宴。”
許灼當然不行,他晚上還有綜藝拍攝,奇怪陳其亮怎麽突然遮遮掩掩。
陳其亮拍拍他的肩,朝簫家楨的方向瞥了一眼後,眉眼微挑,壓低帽簷,轉身快步離開。
簫家楨走到許灼麵前,邊替他拆下午茶的包裝,邊四處張望,“沒有什麽奇怪的人接近您吧?”
許灼搖頭,“倒是我經紀人剛才來了下,不過有事又走了。”
簫家楨頗為遺憾,“是麽,還想打個招呼來著。”
他經常去許灼的超話簽到,總是看到許灼的經紀人用工作室的賬號在超話裏發一些許灼的生活照福利,或者舉辦一些送簽名的轉發小活動。
字裏行間能看出這位經紀人是位很為粉絲考慮,但作風得體,不媚粉的好同事。
想著在綜藝別墅外總有機會遇見,簫家楨也不至於沮喪,“那我去和組裏溝通一下,沒別的事我們就回吧。”
簫家楨轉頭和周椋發了條拍攝結束的消息。
許灼先回了車裏,看著掌心的狗頭蛋糕,有好氣又好笑,劇組其他人都是普通的千層蛋糕,他的這份還是專門定製。
奶茶之外還加了兩瓶礦泉水,把他當水牛每天噸噸噸。
他一口咬掉狗頭,拿出一下午未碰的手機。
也正是這時,周椋發來了兩條消息。
許灼對著空氣白了眼,“還來是吧。”
第一條消息:“出門逛超市,沒在車裏找到紙,將就看看。”
第二條消息是個圖片,許灼自點開圖片起,唇角的笑容抑製不住地彌漫。
周椋在掌心寫下「許灼」兩個字,這次不帶任何玩笑,是正兒八經地簽名設計。
筆畫頓挫,大氣漂亮。
寬厚的手掌對這二字呈擁護姿態,許灼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覺得自己就像這兩個中文漢字一樣,沉溺其中。
作者有話說:
因為已經全文存稿完畢,所以每天都會準時更新,如果沒顯示就是晉江抽了,多刷新或者等待一下,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