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這次配對情況的混亂, 三對嘉賓的約會正朝著從未意料過的方向發展。

許是從昨天的人物選擇中找到了靈感,曹墨和左遙選擇了最保險的約會項目——唱K。

二人就近定了個KTV的小包廂,方便又隱蔽。那昏暗環境下霓虹燈光閃爍,似乎曖昧氣息流轉, 空間狹□□仄, 二人坐得稍近, 一切都在往羅曼蒂克的方向進行。

當然, 以不看二人選的歌曲畫風為前提。

別看左遙走淑女溫婉路線,選起歌來可不低調, 她常是公司聚會唱K烘托氣氛的一把手,唱的都是《精忠報國》《我還想再活五百年》《天路》之類的很能起範兒的歌,其他類型的歌不怎麽會。

此時畢竟是在錄節目, 她相對保守了許多, 選了一曲《我是一隻小小小鳥》和《妹妹你坐船頭》。

而曹墨作為自認的新生代偶像代表,胸口還疊戴了十字架骷髏頭的項鏈, 走的是酷哥風,選的全是一些說唱曲目。

每當兩種曲風切換的時候, 包廂內的氣氛就會莫名詭異一陣。

作為年長者的左遙比較照顧曹墨的情緒,努力找點話題,“我聽說唱真不多,你這唱得可真不錯,對了,我好像聽過一首經典的說唱叫《The Next Episode》,小墨你不是留學過麽,對英文的rap應該也拿手, 要不給你點一個?”

曹墨轉話筒的動作一頓, 將頭轉開, “可是,我沒聽過這首歌。”

左遙歎了口氣,看了眼手機時間,今天可真是漫長。

與此同時,另一對嘉賓。

劉振東被張米朵帶入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領域——塔羅牌。

二人來到一間幽暗昏惑的紫色小房間,塔羅師早就穿著長袍靜候,手裏還撫摸著水晶球。

沒有那些粉紅念想以後,張米朵變得很是坦**,拽住想逃的劉振東,“大師,可不可以算算我倆的姻緣。”

劉振東獵奇地看著塔羅師在桌麵攤了一圈牌,讓他和張米朵一人抽一張,然後開始解牌,說了一大堆很玄乎他聽不懂的術語,最後搖了搖頭。

張米朵深信不疑,“果然,振東哥哥不是我的良配。”

就應該早點來算算,或許她就不會這麽糾結了。

劉振東頗為不好意思,“啊這。”

小妹妹對他有好感,他隱約能感受到,但他一顆心都係在別人身上,隻能辜負小妹妹對自己的厚愛了,好在這是一個心寬的小妹妹,沒有鑽牛角尖。

一周相處下來,大家都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塔羅師似乎突然想到什麽,又看了眼牌麵,對張米朵笑得深意,“最近或許會有其他良緣。”

張米朵疑惑,再追問,塔羅師卻什麽也不肯說了。

總之,這局基本上也廢了。

第三對嘉賓是官方正有意熱炒的一對CP——周椋與邢雪彗。

邢雪彗主動提議來的書店,這是她和助理主動精挑細選決定好的約會地,既文藝又體麵,能顯現出她的涵養風雅,而且,以書店為背景上鏡的話肯定好看。

可是當真到了書店後,邢雪彗又覺得這個選址不算高明。因為書店禁止長時間交談,她和周椋完全沒有時間溝通,想要眼神交流吧,可周椋卻竟然真像來買書的,旁若無人地逛了起來,壓根不給她眼神對視的機會。

書店的正中央,豎了一塊ins窗口的紙板,中間挖空,下方印著書店名字的賬號,專供客人拍照。

邢雪彗就打量了兩眼紙板的功夫,周椋已經逛遠了,甚至都沒發現她沒跟上。她暗咬銀牙,這可不行。

這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今天必須得把周椋拿下。

她忙上前,站定在周椋要行進的方向,迫使周椋不得不直視自己,然後展現出恬靜的笑容:“周老師,可不可以幫我拍幾張照片。”

周椋怔了下,說要來書店的是她,眼睛卻沒有一秒鍾落在書上。

還不待他說話,邢雪彗便把手機塞到周椋手裏,轉而朝著那塊拍照的紙板而去。

周椋看了眼沉默緊逼的跟拍小哥,隻好跟著邢雪彗過去。

“銀幕玉女”邢雪彗秉持的一直是清純風格,當初她一席白衣的古裝造型在網絡爆紅後,她讀大學時的校花美譽也傳遍大街小巷,及腰的長發細膩光滑,回眸一笑一直是萬千網友想也不敢想的美夢。

她知道自己最適合白色服飾的穿搭,今天特意選了件白色的連衣裙,凍人但純淨,耳鬢編發更顯少女氣息,就在她走近紙板的幾步裏,已經有不少同性異性路人看癡了。

在紙板前站定,邢雪彗伸手撫頭發,擺出拍照的姿勢,關鍵是揚起她那自信迷倒眾生的唇角。

周椋拿起她的手機,打開相機,麵色如常地將她框入鏡頭中。

忽地,身邊一本特別封皮的書吸引了他的目光。

邢雪彗時而托腮,時而抬手捂眼作擋陽光狀,再則將手搭在紙框邊上,切換了好多姿勢,直到周椋放下舉著的雙手,她才停下來。

期待地朝周椋走過去,接過手機,“讓我來欣賞一下周老師的傑作……”

話卻突然戛然而止。

因為她翻了翻剛才拍下的十幾張照片,不能說是拍得不好,就是體重看上去比實際要腫10斤,有些角度看著巨矮。

她嘴巴微撅,想要表達一下不滿當然主要是為了撒嬌,不想身邊的周椋早就走開了,一直盯著旁邊書架上的一本書觀看。

邢雪彗疑惑走近,而周椋則拿起這本書,一副要買的樣子。

她內心不禁竊喜起來,沒拍到美照的不豫瞬間消散,有些羞赧地輕推了下周椋的肩膀,“要送給我的嗎?那我一會兒也找本適合你的書好了……”

該不會是什麽煽情的愛情的書吧,那種名字文縐縐的,想不出來啊,周椋竟然這麽會。

周椋聞言怔了下,在她眼前揚了揚手中的書,“你要這個?”

邢雪彗定睛一看,雙目瞬間瞪起。

周椋手裏拿的是一本……《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

看邢雪彗並沒有想要的意思,周椋問:“你還有什麽要買的嗎?”

邢雪彗實在無話可說,搖頭。

周椋朝收銀台走去,加快流程,“那我們去吃飯。”

……

半小時後,韓國料理包廂內。

男工作人員擺放好食材後,對兩位介紹道:“這是我們店的新品米酒,二位可以品嚐一下,歡迎飯後給予一些反饋。”

然後,他鼓起勇氣找邢雪彗要了個簽名,後者笑著簽好後,目送其離開並關好廂門。

周椋沉默著將牛肉在烤盤上平鋪。

邢雪彗脫掉厚重的外套,單手撐在桌麵上,玲瓏有致的身材在連衣裙下生輝,閑聊似地挑起話題:

“其實我單身很久了,久到都有些忘記戀愛是什麽感覺,也挺期待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周椋拿起茶壺,“要嗎?”

邢雪彗忙將茶杯遞過去,“謝謝。”

她淺抿一口溫熱的茶水,怕把口紅蹭掉了,沒敢多喝,“其實,我們以前見過。”

周椋麵露疑惑,顯然對此並沒有印象。

邢雪彗心底有些許小失望,提醒道:“三年前,你是不是在二環的某個劇場,看過一個泰坦尼克號的話劇演出?”

這個周椋倒是有印象。

這些年,有關泰坦尼克號故事的文藝作品,從繪畫到音樂劇演出,他基本一個不落地都會前去欣賞。

這個故事對他的意義很重,每一次沉浸,都能讓他思念起某個人,也有不願意承認的對散場時與某人不期而遇的盼望。

邢雪彗自我安慰,“當時我跟朋友和你坐同一排,我戴著一個鴨舌帽,加上劇場視線昏暗,可能這才讓你沒看清我的臉。”

周椋用夾子翻動食材。

邢雪彗繼續道:“當時我和朋友沒能賣到連坐,中間隔了你。但我朋友那個座位視線有些偏,正對著舞台的照明燈還有些刺眼,我們就沒好意思說和你換。可是你看出了我們是同伴,主動和她換了個位置。”

周椋對當時的話劇記憶猶新,但對於這個映前插曲毫無記憶,“舉手之勞。”

“當時演出很快就開始了,我們沒能說上話,本想著結束的時候給你表達一些感謝,可是你又走得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邢雪彗沒說的是,演出她全程都沒怎麽看進去,而是偷偷打量這位男人。

當時周椋還剛剛畢業,也未能接到什麽重點資源,所以沒什麽粉絲,他出行也便不用戴口罩遮掩相貌。

邢雪彗很吃他的顏值,包括身材也是讓人一眼難忘,哪怕她在娛樂圈什麽樣優質的男人沒見過,但這個素人的氣質令她著迷。

過後朋友還調侃了她,說她是不是後悔戴帽子了,臉都遮了大半,要是對方知道你是邢雪彗,說不定現在連微信都加上了。

直到後來,周椋在演藝圈大放異彩,邢雪彗驚覺自己和他的緣分,也暗暗期許合作的那天。

這不,戀綜就是上天給她的機會。

所以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再則,整個綜藝節目裏也隻有周椋的地位能配得上自己,她隻允許自己最後和周椋牽手成功。

“對了周老師,你和小灼是高中同學對吧?有些好奇你們具體是怎麽認識的,這個可以說麽。”

周椋拿剪刀將牛肉切分,回答得非常簡潔,“同桌。”

邢雪彗暗道這人可真不會聊天,都不知道給她起個話題的頭,“原來如此啊,那小灼喜歡什麽類型的呢?我看整個別墅就他對找對象這事不怎麽上心,挺為他著急的。”

說完,她恍然想起來,似乎周椋對這事也不怎麽上心。

周椋本來正在將烤好的肉夾到公碗裏,動作一頓,不作聲色地看了眼站在攝影師後的顧新一。

他們這組是官方重點「培養」對象,編導組長今天也親自跟來現場。

許灼喜歡溫柔,說話輕聲細語,表現得善解人意的那款,和自己完全相反。

周椋的聲音微沉,“這麽關心許灼,要不替你把他叫來。”

邢雪彗擺手說就隨口問問,內心實則歡愉得不行,原本是想試探這許灼和周椋的關係,哪想起了別的效果,自己一提別的男嘉賓,這周椋就醋成這樣。

所以平時對自己的漠不關心都是裝的吧,總算露出馬腳了。

看來他和許灼的關係也不過如此。

不再試探,邢雪彗試圖尋找二人的共同話題,“周老師,你和你家的小狗親近麽,說到這個我就頭疼了,我家貓主子性格過於獨立,從剛接回來就不怎麽理人,老想跑,叫它也不理。”

周椋想了下,自己和灼灼相處沒有任何障礙,“狗和貓應該不一樣。”

邢雪彗打趣道:“你是不知道,我為了和它關係親近些,甚至特意用貓薄荷洗手,才勉強能和它玩一下。”

見周椋今天終於第一次正眼望向自己,邢雪彗心下稍定,繼續說道:“說實話養貓可真費心思,每天都要給它準備生骨肉和凍幹或者罐頭,額外還要喂喂維生素……”

說著說著,她歎了口氣,情緒低落起來。

周椋莫名,“怎麽。”

他想起邢雪彗找自己要了寵物醫院的聯係方式,難道是小貓身體有什麽問題。

邢雪彗看了眼跟拍攝影小哥的方向,對方似在和顧新一交談著什麽,沒在拍攝,方才道:

“就是太不聽話了,我常年在外麵拍戲,不在家。前些時日它不是老吐麽,我就讓助理帶它去了周老師你推薦的那家醫院看病,實在沒想到,竟然是懷孕了。”

她很是崩潰的樣子,“肯定是偷偷從陽台翻出去的,和外麵的野貓廝混,關鍵是發現得太晚了,已經一個多月了,醫生說不建議打胎對母體不好,所以必須生下來。”

周椋沒有說話,邢雪彗自顧自說道:

“真是拿它沒辦法,花這麽多錢買的,竟然出去鬼混,八成要生出一隻雜種串串,那麽好的血統都玷汙了,我可是特意買的帶國外認證的血統證的品種貓,生出來的小貓估計給人都沒人要,我也不想養啊……”

「啪」的一聲,周椋將韓餐店的筷子用力放回桌麵,打斷了邢雪彗的吐槽。

周椋麵無表情地道:“那是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被你踐踏成雜種。”

邢雪彗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周椋的語氣漸冷,“既然你這麽重視血統,為什麽不封陽台,不做絕育?”

邢雪彗剛要說話,包廂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

她看了過去,驚訝道:“許灼?”

包廂門口的許灼穿著隨性運動,戴了個漁夫帽,剛才二人的對話他聽了大概,連忙推門而入。

“這人手機忘拿了,威逼利誘我送來,說不然得女士買單。”他邊走進來,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過去的時候,不經意間掃了眼周椋的神色。

邢雪彗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許灼還真來了?

她蹙起眉頭,可周椋剛才買書的時候,明明掏了錢包來著。

周椋拿過手機,埋頭吃了兩口菜,表情稍稍和緩。

見許灼還站著,示意了下自己旁邊的空位,“坐。”

三個人的約會似乎有些奇怪,許灼想想便作罷,“那什麽,手機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回……”

這時,周椋拿起服務員贈送的新品米酒,倒了一小盞,一飲而盡,攔住要離開的許灼:

“我喝酒了,你來開車送我們回去吧。”

於是這餐飯還沒吃上兩口,邢雪彗便隨二人出了店,踏上了返回別墅的路途。

眼看著許灼進了駕駛座,周椋坐上副駕駛,她懊惱地鑽進後車座,後悔自己一時聊嗨了,為什麽要提自家貓懷孕的事,他肯定以為自己是個沒有愛心的人了。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說話,邢雪彗見周椋在閉目睡覺,也沒有和許灼講話的心思,便煩悶地戴上耳機聽歌。

許灼憂心地瞟了眼周椋,無聲地打開了副駕駛座的加熱鍵。

起初周椋隻是因為心情不佳,想閉目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在汽車晃悠悠的作用下,竟然真的睡著了。

夢裏周椋回到那青春躁動的高中。

這節體育課的內容是打排球,需要團隊合作的活動周椋一概不參與,於是趁老師點完名後,便偷偷溜來了圖書館。

名為圖書館,其實是一間占地不大的閱覽室,裏麵放了不少課外的書籍,從小說到傳記、專業拓展的書應有盡有,是好學生逃課的好去處,壞學生逃課的好睡處。

周椋準備找本曆史讀物混時間,大多他都看過了,便往書架深了走,卻正好撞見倆人正在角落咬耳朵。

他無意偷聽他人講話,而且這兩人還是他班上的同學,比較刺頭的那種,這種刺頭不是許灼的這種皮,是在年級裏喜歡稱老大的那類不學無術的學生。

他們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閱覽室安靜,還是清楚地進入了周椋的耳朵。

那胖子顯然是麻子臉的小弟,給他遞檳榔,“趙哥,那小□□真是有眼無珠,放著你這麽優秀的人不喜歡,說什麽暗戀咱們班那周椋,真是欠艸!”

趙哥一看就是常年吃檳榔,張嘴說話時滿嘴的黃牙,此時朝地上吐了口痰,“真他娘的晦氣,她不知道周椋是狗日子的周家私生子嗎?”

周椋停下腳步。

胖子邪惡地笑了起來,“笑死了,肯定不知道啊,不然保準躲得遠遠的,全校誰敢招惹黃家啊?”

趙哥發泄似的嚼著檳榔,“臭雜種,也敢和老子搶女人,要不是看著他爸是校長的份上,看老子不揍得他鼻青臉腫,看他還怎麽用那張雜種臉勾引女人!”

他想起有關周椋身份的那點爛檔子事,就覺得解恨。

一切還得從周家和黃家的婚事說起,周椋的父親和黃家的千金是俗套的聯姻,但日子過得還算美滿,隻可惜天公不作美,黃千金婚後沒有一年,便得了重病,沒有幾個月便撒手人寰。

周父守著人去樓空的房子,三年未娶,也算是一段佳話。

後來周父無意間偶遇大學時的初戀,對方過得並不順意,本想幫襯一把,結果發現對方已經是一位單親媽媽,帶著一位五歲的男童,周家老爺見著男童和自己的兒子有幾分相似,便私下做了親子鑒定,結果震驚周家,這竟是周父的親生子。

原來當年周父迫於家庭壓力,和初戀分手,和黃家結親。悲痛欲絕的初戀發現自己有孕,且對周父又仍有情意,便私下孕下孩子,從未想過要讓孩子認親,但世間造化就是那麽巧。

這男童就是周椋。

周家老爺子斷不會讓自家骨肉流落在外的道理,當即叫周父將周椋母子接了回來,並鄭重給了名分。

可是壞就壞在周家的「鄭重」,這事沒有多久就傳到了黃家耳中,黃家是文明人,也沒有想要周父一輩子獨身的傳統心思,但這周椋的年紀遠超周家和黃家結親的年歲,黃家人深信周父在外養小,這是對他們黃家,還有逝去的摯愛的黃家小妹極不尊重。

黃家盛怒,把周家「養小三」、「有私生子」的傳聞的弄得人盡皆知,從周椋讀小學開始,便派人在學校裏也暗地裏拉幫結派想要孤立這位私生子。

但周家也不是吃素的,讓想要站隊的人們不得不掂量一下得罪周家的下場,以至於大家對這件事都緘口不言,但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在無形之中疏遠周椋,保持所謂的「中立」。

此時,周椋隱在黑暗中,瞳孔顏色至深,幽暗的情緒湧動。他攥緊手中的曆史雜誌,手指關節的地方因為用力而泛白。

“周椋!你在這啊,讓我一頓好找!”許灼忽然出現,捉住了他的手臂 ,將他拉到了明亮的燈光下。

……

“周椋,醒醒!我們到了。”許灼將汽車熄了火,輕輕搖晃著副駕駛座熟睡人的手臂。

周椋的眼睫顫動,眼底的戾氣在見到許灼湊近的麵孔時,掩而不見。

許灼見他一副睡迷糊的樣子,隻得親自幫其解安全帶,“邢雪彗已經下車了,喚你半天也不醒,這車裏睡得多不舒服啊,回去睡。”

周椋的視線粘著他。

許灼帶著調侃的語調,“你要是再不醒啊,我差點就真給你公主抱回去了。”

周椋卻啟唇,“那你有沒有看過《白雪公主》。”

“啊?”許灼愣了愣,“這誰沒看過啊。”

周椋說:“那你該知道白雪公主在睡著的時候,王子是如何喚醒她的。”

許灼嘴裏咕噥,“不就是親了一口,幼兒園的小苗苗都知道好吧……”

“知道就好。”

然後周椋當著他的麵,再次閉上眼睛,“照著做吧。”

而身邊人一直杵在那,毫無反應,周椋不耐地睜開眼,“快……”

許灼卻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嘴唇,擠兌道:“還妄想自己是白雪公主,你最多是白雪公主身邊的惡毒後媽。”

邊說邊伸手將副駕駛座的門打開,將周椋推出了車。

嘴唇周遭被許灼捏得有些紅,周椋覷著他,似在用眼神譴責他的粗魯。

許灼視若無睹,看到他座位上落了本書,下車的時候忙給他帶上,“喂,你的書……咦?”

他的目光被這書名給吸引了過去,《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名字雖博眼球,但腰封上有介紹說是一本文集。

許灼心念一轉,問道:

“換作是你,會怎麽處理死對頭的骨灰?”

周椋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合葬吧。”

夫夫同穴。

許灼把書塞回他的懷裏,評價,“哇,真是好狠毒的心腸,死了也不放過對方。”

同時不作聲色地打量周椋的神色,這幾句話一來一回,他的心情似乎扭轉,在烤肉店和邢雪彗的不愉快應該已經揭過。

隻是回到房間,周椋的臉色又黑了起來。

桌上鋪著堆成山的小龍蝦殼,燒烤簽也沒收拾,四處還散落了些桔子皮,活像一場盛大的派對過後的混亂景象。

許灼撓撓頭,“哦你剛急著讓我送手機,還沒來得及扔掉。”

周椋:“老天安排讓我遇見你……”

許灼受寵若驚地望著他,突然這麽煽情幹什麽。

“就是為了治我血壓低的。”

許灼紅著臉,“滾!”

——

次日,許灼起床後,火速洗漱,穿了雙方便活動走路的鞋子,然後站在穿衣鏡前,仔細地戴好鴨舌帽、墨鏡、口罩。

周椋也披上黑大衣,見了他的動作,笑話道:“遮得這麽嚴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麽國際巨星,給你當助理的是我。”

許灼斜了他一眼,這人可真是一點危機意識也無。

今天他們出門沒有節目組跟著,屬於藝人的個人工作,要是被八卦狗仔拍到二人私下一起出行,桃色新聞滿天飛就不好了。

這種緋聞方式對許灼或許有利,傍上周椋這顆大樹基本上意味著事業扶搖直上了,可對周椋可就未必。

別人會評價周椋眼瞎,自降身段自毀前程,甚至因為同性風波而麵臨大量脫粉的境地。

許灼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周椋今天的通告是去出席代言手機品牌的新品發布會,許灼昨晚就收到簫家楨送來的詳細流程文字版,早已在心裏記得滾瓜爛熟。

周椋在清電腦包,他在外出的時候常常也要回複一些工作室的公務,所以習慣帶著電腦出門。

將電腦包的拉鏈拉上,許灼在一旁打了個響指,“走吧老板。”

周椋卻把這電腦包遞給了他,許灼腳頭一頓,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自己浪費一天當你的跟班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竟然還真要我給你提包?

這人竟然還提著包柄在空中晃了晃,示意他快點接過去。

許灼扭動手腕,“哎唷,昨天不知道怎麽搞的,可能是睡覺壓到了吧,手好疼呐……”

周椋恍若未聞地將包掛到了他的手上,徑直出了房間。

許灼無語片刻,不情不願跟上,調侃道:“老板,請問我這幹一天的活有工資嗎?”

不想周椋卻說:“當然。”

許灼就說說而已,沒想到周椋還真給,剛要說話,就又聽周椋道:“給你一個億怎麽樣。”

許灼:?

有錢人都是這樣揮金如土的麽!

周椋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給你揍失憶。”

許灼:“……”

不會搞笑可以不搞笑,很尬。

雙手舉起電腦包,咬牙假裝在他背上框框砸兩下。幸好這助理隻需要給他當一天,要是一直當下去遲早得氣出心肌梗塞。

不過,除了言語上不饒人外,給周椋當助理是非常省心的。

因為老遠還沒有到片場,就有工作人員小跑過來迎接,顯然是早已等候多時。獨立的化妝間並休息室內零食水果飲料備得充足,全無怠慢可言。

這就是一線的待遇麽。

而周椋的服化團隊都是自帶,此時早已在房間內恭候。

服裝老師打了個時髦的唇釘,男士的皮鞋上帶了些坡跟,踩在地上咚咚直響,湊近周椋的時候捂嘴尖叫了一下:

“哦我的天,椋你衣服上怎麽這麽多毛毛,簡直就是個災難!”

周椋循聲看了眼身上,這才發現黑色大衣的左半邊袖口到腰身沾的全是根根分明的白毛。

他撚下一根,握在手心。

服裝老師看向周椋左側那位穿著羊羔毛外套的男人,“小簫簫,今天不是你平常風格啊……”

這倆人走在一起,周椋的衣服不避免就沾上許灼衣服上的毛。

他又一尖叫,終於認出了不對勁,“你是誰啊?小簫簫呢?”

許灼生怕被別人認出來,忙壓低帽簷。

周椋輕咳一聲,“代班助理,我們開始吧。”

服裝老師沒多想,忙將熨好的西服拿過來,周椋接過走進試衣間。

許灼站在原地無所事事,卻被服裝老師推了一把,“怎麽一點眼力勁沒有,快去幫忙。”

也不知道幫自家老板拿著換下的衣服。

許灼踉蹌兩步,無奈走過去掀簾,在服裝老師瞪大的雙目中,鑽進了試衣間。

顯然他會錯了意,以為需要自己幫周椋換衣服。

周椋對他的忽然闖入也愣了一瞬,眼神詢問。

許灼拿過他手裏的西裝,“兩手張開。”

周椋的眼睫微顫,不過什麽也沒說,照著他的話做。

暗藍條紋的西服幾乎是為了周椋量身定製,肩袖的線條流暢俊朗,禁欲感之下,內裏的白襯衣口兩顆扣卻未係,鎖骨若隱若現令許灼不由輕咽了兩下。

當即伸手給他全扣上。

隨後拿起旁邊的領帶,繞周椋的脖子一周,專注地係了起來。

由於二人身高微有差距,許灼係領帶的手微微用力,無形之中將周椋往自己的這個方向扯。

周椋隻好上身微彎,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許灼是會係領帶的,隻是現下麵對反著來,他怎麽係怎麽別扭,半天沒係好,還給自己係出脾氣了。

嘖了一聲,氣鼓鼓地站到周椋身後,兩手從周椋的腋下穿過,解開重係。

周椋感受著背部時有時無的撞擊感,許灼胸口的熱量也隔著西服布料傳遞而來,周椋的喉結忍不住滑了滑。

這個方位順手,許灼總算給係滿意了,開心地剁了下腳,不小心踩到更衣室地上的膠帶,腳上一滑,“啊——”

下意識就緊緊摟住周椋的腰,貼在他的後背上,才未免摔倒。

掌心正對著周椋堅硬的腹肌,忍不住摩挲了兩下,內心感歎這腰身比可真是完美。

過了幾秒,周椋沙啞的聲音傳來,“抱夠了麽。”

許灼這才回過神來,耳朵開始泛紅,他剛才,竟然鬼迷心竅地吃周椋的豆腐。

周椋:“沒抱夠,晚上回去繼續。”

許灼忙觸電般地彈開,筆直麵對著更衣室地簾子,跟罰站一樣。心想著更衣室隔音麽,外麵不會都聽見了吧!

耳邊傳來拉動褲子拉鏈的聲音,還有周椋欠欠的詢問,“還不走,褲子也要幫我換?”

許灼梗著脖子嘴硬道:“想得美,這是另外的價錢。”然後紅著脖子,頭也不回地抱著周椋換下的衣服,就鑽出去了。

換好服裝的周椋隨性走到梳妝台前,獲得了一路服化團隊的讚賞目光。

許灼則老老實實地拿著粘膠,粘周椋換掉的大衣上的白毛。

發布會策劃方擬定未來科技感的風格,所以周椋會在妝容上增添一些未來元素,在化妝師的精雕細琢之下,周椋的頭發被向上梳,還做了幾束銀色的挑染。

許灼有意表現得不要太花癡,但還是控製不住地多看了兩眼,這樣裝扮下的周椋和平日裏的沉穩很不一樣,更添冷寂的時尚帥氣。

為了達到完美的妝效,化妝師拿出了一對淺灰的日拋美瞳。

許灼的雙目一亮。

周椋的眉頭卻微蹙,從沒帶過隱形眼鏡的他,有些許抵觸。

高中書沒讀好,但玩遊戲卻把眼睛熬成近視的許灼,基本上天天出門都要戴隱形眼睛,已經煉就了爐火純青的戴隱形眼鏡技術,主動舉手申請:

“我來吧!”

還沒見過周椋戴美瞳的樣子,莫名很是期待。

看到他從化妝師手裏接過美瞳盒,周椋麵上的抵觸稍散。

其他人繼續忙手頭的工作。

許灼輕車熟路地用鑷子將美瞳取出來,放在塑料托上,靠近坐著的周椋,“第一次肯定會覺得不適應,一會兒千萬別眨眼。”

周椋盯著他的手,點了點頭。

為防止周椋眨眼,許灼另一隻手撐著周椋的右眼皮,托著美瞳靠近。

甚至都還沒挨到,周椋就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纖長的睫毛差一點將美瞳碰掉。

“嘖。”許灼表達意見。

周椋:“抱歉,再來。”

這一再來,就再來了十幾次。

眼皮都被許灼撐紅了,周椋還是沒法控製眨眼這一動作。

又一次失敗,許灼和周椋對視兩秒,然後爆發出——

“哈哈哈”震天的大笑聲,許灼是真的笑彎了腰,沒想到做什麽事都很成功的周椋,會在戴隱形眼鏡這件事上摔跟頭。

周椋也是被自己給無語到,忍俊不禁。

許灼再次給他做心理建設,“你不要怕,我手很穩,不會戳瞎你的。”

周椋嗤笑一聲,“我不怕,就是你的手太冰了,碰得我眼皮很癢。”

許灼嗬嗬一笑,收回手,朝指尖吹熱氣,想讓手指迅速升溫,他倒要看看這人等會要是再眨眼會找什麽借口。

周椋卻奪過他的手,用自己兩隻手的掌心包裹住。

見許灼一副怔住的樣子,周椋道:“別太感動,我是為了我眼皮著想,這樣比較快。”

許灼下意識看向身邊工作人員,好在他們都有的忙,沒有人關注這頭。

許灼想抽回手,也抽不出來,生怕被別人給看到。

結果周椋跟沒事人一樣,明目張膽地給他捂熱了才放手。

二人再次進行撐眼眨眼的鬥爭。

許灼強忍著笑意,“你翻白眼的樣子好醜。”

周椋的語氣不善,“那你翻個好看的白眼給我看看。”

鬧歸鬧,戴美瞳的動作不停,這一次許灼屏息,一氣嗬成地將隱形眼鏡送進了周椋的瞳孔。

許灼歡呼一聲。

周椋的眼裏也迸發出勝利的曙光,然後一不小心一眨眼,這隱形眼鏡就翻了出來。

許灼:“……”

周椋換了口氣,沒想到戴個隱形眼鏡這麽難。

許灼恨不過,想要捏他的臉,但怕給他的妝弄花了,隻好恨恨地捏了把他的耳垂。

周椋有些受不了了,打算放棄,“要不算了。”

許灼剛才在化妝師麵前誇下海口自己有多會戴隱形眼鏡,此時雖然說遭遇了一點挫折,但哪能說算了就算了?

他的念頭一轉,語氣變成幼兒園班主任那般,哄小孩似的,“你乖一點別眨眼,一會兒戴進去後給你獎勵。”

本來正要起身的周椋,聞言又迅速粘回了椅子,還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那你快點。”

二人再次為隱形眼鏡事業做出竭力的奮鬥。

許是被隱形眼睛折騰得沒脾氣了,剛才還在打退堂鼓的周椋,現下特別沉得住氣。

沒過一會兒,還是沒戴進去,但許灼的嘴又閑不下來,“周椋,你知道我在你眼裏看到了什麽嗎?”

周椋把眼睛瞪得老大,兩眼酸脹淚汪汪:“什麽。”

許灼沒臉沒皮道:“看到了我口罩也遮不住的帥氣。”

周椋抿唇正色道:“不要逗我笑,不然會眨眼。”

許灼撇撇嘴,這人怎麽忽然正經起來,還一副不戴進去誓不罷休的樣子。

還給他做思想工作,周椋說:“請你認真一點。”

許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