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在氣頭上, 反問,“你是還想問我為什麽會見阿立是吧?”

他一把扯過單肩包,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在了**,拿出了一個長條寫滿外文說明的紙盒:

“我在網上聽說國外這個牌子的睡眠噴霧效果很好, 成分安全。但是不好代購, 徐子立爸爸是常年跑外銷的, 我就托徐子立幫我代購這個, 我今天就是去找他拿你的生日禮物!”

他氣不過,把禮盒砸到周椋的腳邊。

“周椋, 我們雖然約定好隻是替身,是交易,但我一直以為我們默認了基本的道德操守, 在擁有彼此的時候不會做出不尊重對方的事情。很顯然, 是我一廂情願了。”

周椋一直僵在座位上,太陽穴突突地跳, “我從來沒有那個意思。”

氣到上頭,許灼說話也開始帶刺, “退一萬步說,我和阿立是朋友,朋友見麵聊聊天,不可以嗎?你是我男朋友嗎?我見誰還還需要給你打申請?”

“許、灼。”周椋的嗓音沙啞至極。

許灼深吸了口氣,餘光看到周椋的行李箱,勉強壓住鼻頭的酸意,“你不用走,我走。”

說完, 他離開了房間, 周椋聽到別墅大門開了, 又關上的聲音。

“咳……”周椋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還不忘彎腰撿起地上的禮盒,輕輕地放在桌上。

手邊是精美的蛋糕盒,周椋卻不敢多看一眼,因為再多看一眼,他心底的愧疚、感動與自責就要溢了出來。

怎麽就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說要搬房間,也隻是一句氣話,想要推一下許灼,讓他哄一下自己。

隻要他哄,自己就能立馬原諒他任何的事情。

餘光忽然瞥到**的外套,周椋的心頭漏掉一拍,連忙抓起外套往外麵跑。

傘也顧不上拿,周椋衝進了雨幕,卻隻看到漸漸遠去直到模糊的汽車尾燈。

……

過了十二點,綜藝錄製進入第十天。

工作人員也第一時間敲響各個嘉賓的房門,送上節目組專用手機。

第三次心動短信的發送規則為選擇一位嘉賓,對他/她發送一條帶著文字的短信。

手機送過來後,周椋就擱置到了一邊,每五分鍾就給許灼打一電話,但聽到的一直是已關機的機械回複。

12:30,選擇完畢。

這次的選擇情況估計又會在觀眾麵前引起軒然大波。

劉振東毫不意外地選了左遙:“希望這個綜藝的期限不是一個月,而是一輩子。”

左遙也選了劉振東,“晚安》-《”

張米朵依舊選了劉振東,但這次的文字卻像在告別,“bye——”

邢雪彗給曹墨發了短信,“上次你說要為我寫一首rap,什麽時候兌現。”

最令觀眾驚訝的該是曹墨,這一次,他竟然選擇了張米朵,“天氣預報說,大雨過後的明天,是大晴。”

而周椋本次棄選。

頭疼感加劇,他不得不吞了顆止疼藥。

第二十次撥打許灼的電話時,房門被人敲響。

周椋精神一振,大步跑過去,一把拉開房門,“你回來……”

門外卻並不是氣哄哄的許灼,而是以顧新一為首的四五工作人員,以及其他所有嘉賓。

張米朵笑嘻嘻將生日帽戴到周椋的頭上,劉振東捧著蛋糕,其他人齊聲唱著生日歌。

節目組知道嘉賓信息,甚至宣發團隊會利用在組的每位嘉賓的生日造勢,所以這場生日慶祝早在節目還未開始錄製時便開始籌劃。

這個插曲明天甚至會在黃金時段送上熱搜。

周椋一一接過嘉賓們的送禮,連聲感謝。

其中尤以邢雪彗的禮物最大。

左遙察覺到他的興致不是很高,“怎麽了,是不是困了?”

周椋搖頭,“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受了涼,沒事。”

邢雪彗忙上前一步,剛要說話,左遙道:“那我們快撤吧,讓周老師早點休息。”

眾人紛紛迎合,邢雪彗隻好作罷。

周椋叫住要走的顧新一,準備把節目專用的手機還給他,無意碰亮屏幕,發現上麵竟然有一條未讀短信。

心動短信不顯示發信人,隻顯示內容二:

【生日快樂。】

但周椋瞬間清楚了這發信人是誰,是許灼。

這是許灼第一次給他發短信。

周椋竭力讓麵上保持平靜,問顧新一,“許灼有沒有和你說今晚什麽時候回。”

顧新一收過手機,“許老師說今晚雨太大,不方便開夜車,就請假回家了。”

周椋身形一顫,安全就好。

許灼開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二點。

爬上樓梯,正巧撞見一個年輕男生在自家門口哭得梨花帶雨。

這男生許灼也認識,前公司的新人練習生,才16歲,先前也是陳其亮帶的藝人。

是個戀愛腦,對陳其亮一見鍾情,纏人得很,前公司就把他分給了其他經紀人,但他還是有事沒事喜歡黏著陳其亮。

許灼沒想到的是,陳其亮現在都離開公司了,這小男生還這麽鍥而不舍。

陳其亮身材高大,性格親人,又因為工作性質常常要和這些年輕人接觸,總是無意間俘獲了很多少年的心。

但陳其亮似乎一心隻想搞錢,言語上的不清不楚是他左右逢源的技巧,卻從不過線,也未見談過任何戀愛。

這年輕小男生看到許灼,不好意思地抹了下臉上的淚水,衝其深深鞠躬,然後跑了。

許灼開鑰匙進了家門,陳其亮本在沙發上看球賽,嚇得彈了起來,看到來人是他,這才鬆了口氣:

“我去,我還以為他衝進來了。”

許灼換上拖鞋,“渣男。”

陳其亮:?

“不是吧大兄弟,人家未成年誒,我再怎麽好男人也下不去這個手啊。”

許灼自顧自說道:“都是渣男。”

陳其亮聽得雲裏霧裏,“什麽鬼……不是,這大半夜的你怎麽回來了?”

許灼見牆上的掛鍾過了十二點,“你有新一哥的聯係方式麽,推我一下。”

他還記得今天要發第三次心動短信的事。

陳其亮翻開同學錄,截圖發給了他,還欲再說話,許灼轉身進了臥室:

“我今天好累,先睡了。”

——

第二天。

陳其亮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比如說許灼大清早洗漱過後,順手從包裏掏出了個護手霜,擦完了似乎想到了什麽,氣憤抓起這護手霜扔進了垃圾桶裏。

走開兩步,猶覺不夠,從帶有分類功能的垃圾桶裏拿出來,換到了「有害垃圾」那一格裏。

滿臉解恨地拍拍手。

坐在客廳裏的陳其亮默默看著他表演。

這表演未完,做完早餐的許灼,竟然又折回身去,把護手霜撿了起來,塞進了口袋。

還有一件不對勁的事。

今天的天氣大好。

但一整個上午,許灼都把自己鎖在房間內,看《盲點》劇本。到了下午,陳其亮洗了點水果送進他房間的時候,看見許灼正在和幾人視頻。

然後把他也拉了過去,眾人對劇本需要改進的地方,還有人設的完善討論了一下午。

這劇本陳其亮也看過了,雖說團隊班子現在還沒組起來,但光憑劇本來說,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所以同意許灼參與這個項目。

會議室裏另外幾人分別是攝影師和剪輯師,二者都是許灼在電影學院時期的同學,同樣是被彭瀟陽拉攏來,以極低的薪酬加入這個項目。

畢業了好幾年,他們都是在社會上有過摸爬滾打,廣告也拍過,宣傳片也剪過,為了維持生計什麽零碎的活都接,但內心的電影夢一直揮之不去。

這個項目風險很大,他們都已經離開了B市回到老家,參與這個項目就意味著前期要賠掉很多時間與人力成本,但他們為了過去的情誼,為了情懷,願意去做這樣的一件事。

年紀雖然漸大,但他們的誌向卻沒有老,又怎麽會認輸這浮華更迭的電影圈不會有他們的名字留存。

陳其亮也被他們的赤誠所感動,提供了許多建議,例如一個電影項目最忌不倫不類,商業片裏麵講很深奧的文藝,純文藝片裏搞類型商業的噱頭。

畢竟電影拍出來還是為了麵向觀眾,在開拍之前需要對多方麵有所預見。

不知不覺,這會議就開到了天黑。

彭瀟陽會回去對劇本再做修改,基本已經定稿,下一步就是商議團隊構建的問題了。

掛掉視頻,陳其亮忽然想到:“你今晚不用回別墅麽?”

許灼剛要說話,不小心碰到嘴巴口腔潰瘍的傷口,疼得嘶了聲,“晚點再回。”

陳其亮沒離開房間,而是用腳一推椅子,麵對著許灼,“別告訴我你回來是為了養傷的,口腔潰瘍?”

他認識許灼很久了,對他的情緒變化了如指掌,別看他現在像個沒事人一樣,那完全就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口腔內的創口隱隱作痛,刺激著許灼的神經,昨天周椋給自己上藥的情景仍曆曆在目,越發讓許灼內心煩悶又苦惱。

“我就是暫時不想回去,不想麵對某個人。”

陳其亮訝了下,看他那表情,還真像是跌入情網的樣子,沒想到戀愛綜藝威力這般強大。

關心自家藝人的身心狀況,也是身為經紀人的責任之一。

“怎麽回事?”

誰把我們許灼的心擾成這樣,還真有點本事。張米朵?還是劉振東?

他看到的都是綜藝的剪輯成本,是有導向的,並不能反映藝人真實的情感狀況。

許灼也確實想找個人好好說說,“就是,整個事的背景是,我必須帶著一個虛假的情感麵具和他相處,每天都要在明明很喜歡卻要裝作不喜歡的情緒中徘徊。”

陳其亮覺得這話可比高考的文言文翻譯還要難理解,他瞎猜的,想歪了,以為是是成年人的戀愛不能先表現出喜歡,尤其是參加綜藝,還要帶著營銷人設的麵具。

許灼靠在椅背上:“這樣很累,所以我就打算向著自己的心走,可是你剛踏出一步,對方就把你的心摔開,不僅誤會你,說出來的話還能分分鍾氣死你。”

陳其亮屬實是沒聽懂他的傷感文學。

但他大致總結了一下,就是和對方鬧別扭了,吵架了,在賭氣。

陳其亮沉吟片刻,“小灼,我不了解事情的經過,沒法隨便評判,我就說說一個局外人的觀點,你想聽就聽。”

許灼望著他。

陳其亮:“現在的人際關係別提多脆弱了,有的時候一個簡單地忘了回消息,或者一時衝動說錯什麽話,兩個人就可能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大家都把自己的利益、自己的事情放在首位,所以建立一段長久又穩定的關係難上加難。

“尤其在錄製節目的時候,雖然這是一檔戀愛綜藝,但感情會被放置在所有嘉賓考慮的最末位,熒幕形象、曝光度、話題熱度這些才是大家最看重的。人都是自私的,沒必要為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不在乎你的人也不會為了你浪費這些感情,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在乎我……”許灼思考著他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