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新一偏頭時, 看到了許灼在樓梯處的身影,責備的表情漸漸收回,又對曹墨說了些語重心長的囑咐,方才告別。

隨後他大步往別墅內走去, 輕聲叫住了正在往廚房水槽放盤子的許灼, 招了招手。

許灼朝他靠近, “新一哥, 有什麽事?”

顧新一的語氣不同剛才的嚴厲,此時已經轉為往常的溫和, “我家裏人又給我寄了些老家甜辣味的烙餅,一會兒拿給你,感覺是你會愛吃的口味。”

許灼莫名有些感動, 沒想到顧新一知道他愛吃辣的食物後, 一直惦記著這個,忙道:“謝謝哥, 你上次給的辣椒都還沒吃上一半。這次我收下,下次可別再這麽客氣了, 我都不好意思了。”

顧新一看著他,“這怎麽會是客氣呢。”

許灼撓撓頭。

顧新一說得很直白:“這明明是特殊的照顧。”

許灼有些懵,撓頭的手一時不知道該放哪。

而另一邊。

曹墨走回自己的房車,關上門的那一刻,麵上的憔悴變為暴戾,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

鄧黎在沙發上雙手環胸望著他,什麽也沒說。

曹墨砸完水杯,砸煙灰缸, 所有能拿得起的東西被他砸了一個遍都不解氣, 嘴裏咒罵著:

“學曆這事一直不都瞞著好好的?怎麽就在這時候被抖了出來!他媽的, 絕對有人在搞老子。”

鄧黎的指腹摩挲著手臂上的布料,心裏輕嘲了下。

那許灼和圈裏人合謀扒曹墨的事,鄧黎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畢竟她在圈內做經紀這麽多年,多少也有些人脈,那八卦博主是兩麵圖利,賣了許灼那邊的人情,又到她這邊來討好處,開了個價想讓她出錢,這事就壓下來。

而她最近覺得曹墨有些不受掌控,原本讓他和邢雪彗互惠互利炒炒CP,他自作主張把對象換成張米朵,也不同她商量,電話最近也接少了,這是翅膀硬了,那就敲打給他敲折了。

鄧黎當時故意給那八卦博主一陣痛罵,惹怒了對方糾集一幫圈內好友,把曹墨的黑料鬧大了。

她心裏有數,一點學曆的瓜倒不至於給曹墨造成什麽致命傷,道歉的公關方案早就給曹墨想好了。

此時她冷著腔調,“讓你最近不好好聽我的話,玩脫了吧。”

曹墨心裏本來就是火大,聽到這話越發氣惱,剛想發作,和鄧黎對視時看到她的眼神,脊背瞬間軟了下來,“姐。”

鄧黎見他服軟,語氣也緩和了點,“這別墅裏,對你過去半知半解的,就一人。”

曹墨其實也早有懷疑,聽了這話,越發肯定,“姐你打聽到了?真是許灼?”

鄧黎冷哼一聲,算是默認,把自己的推波助瀾都算到許灼的頭上。

曹墨氣極反笑,撩起房車的窗簾往庭院的方向看,隻覺和顧新一有說有笑的許灼分外紮眼。

尤其是顧新一剛才對他教訓般的話語和此時麵對著許灼的和風細語,強烈對比讓曹墨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很好,許灼,你給我等著。

……

是夜十二點。

迎來《心動請響鈴》第十五天,也是第四次心動短信的選擇時間。

所有嘉賓除了曹墨,都聚集到了客廳。

曹墨被節目組通知暫停兩天的拍攝讓其處理好輿論,實則是為懲罰,也是給憤怒的觀眾一個交代。

往常最是活躍的張米朵,此時孤零零地坐在沙發的角落,手指捏著靠枕,一聲不吭。

左遙摟著她的肩膀,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張米朵衝她勉強笑了笑。

見許灼頻頻往這個方向看,左遙起身讓出座位,許灼立刻拆了包薯片,走到張米朵麵前,遞給她。

張米朵搖搖頭,示意不吃。

許灼坐到她身邊的座位,哢滋哢滋吃起了薯片。

張米朵的頭埋得很低,“哥,我現在最不好意思見的人,就是你。”

許灼把薯片放桌上,抽紙擦手,“怎麽,難道做錯事的是你?”

張米朵咬著下唇,眼眶紅了。

“做錯事的不是你,你把頭抬起來。”許灼拿過她懷裏的抱枕。

張米朵聞言抬頭,卻不敢看他,盯著茶幾,“哥,我好沒有用,人家三言兩語就能把我哄住,你明明還提醒過我,我就是個戀愛腦,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一點點戀愛腦,不是特別戀愛腦。”許灼說。

張米朵委屈地望著他。

許灼揉了揉她的頭發,“總算看我了,小米朵你聽我說。”

張米朵把腿盤起來,下巴擱在腿上,乖乖地麵對著許灼。

“你很好,很多人都沒有你這樣勇於喜歡人並且公開的勇氣。”許灼柔聲道,心裏想,包括我。

周椋正在把為大家做好的咖啡放在桌上,聽到這句話,無聲地看了眼許灼。

張米朵小聲道:“可是一直都不順利,我是不是就不該參加這個節目。”

許灼忙擺手,“那可不行,沒有你我們得少看多少笑話。”

張米朵捏拳捶了下許灼,“哥你好煩!!”

也顧不上難過了,追著許灼說他好過分。

左遙和劉振東在旁邊笑笑不語。

許灼邊躲她的魔爪邊在沙發間穿梭,路過周椋時因為對方腿太長而不小心拌到,差點摔了。

周椋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領,才讓他沒摔倒,順便把他撈到自己的身邊坐好。

張米朵見擾到周椋,便不敢再鬧了,老老實實地坐回去。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被許灼這麽一打岔,心情也緩和許多。

待邢雪彗落座後,顧新一準時出現在眾人的正前方,禮貌朝眾嘉賓致意:

“時候也不早了,為了不耽誤各位嘉賓的休息,我便簡單地說一下節目的新規則。錄製時間已過一半,相信各位嘉賓之間已經擁有了良好的默契和一定的了解,觀眾們也看到了各位之間湧動的細小火花,節目組決定開設「CP連連看」的在線環節,VIP觀眾們每天都可獲得一根丘比特的箭,或者充值可額外獲得。給自己認為最終會配對成功的嘉賓連線,節目組會對猜中了的觀眾進行抽獎,獎品包括但不限於雙人海外旅行、和喜歡的嘉賓共進一次晚餐、讚助商飲料終身暢飲等等。”

左遙聽上去很心動,“我們可以玩嗎?”

顧新一笑著搖頭,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狠心的話,“不可以,這是觀眾福利。”

眾嘉賓一陣豔羨。

見氣氛烘托起來了,顧新一繼續道:“那麽,就進入到第四輪的心動短信環節,各位對心動對象有什麽想說的話,可以編輯好一並發送,給各位五分鍾的準備時間。”

工作人員開始挨個分發手機。

許灼下意識看向周椋,對方手中轉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去發心動短信,他們從來都不會溝通,全憑各自的心意。

但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和周椋的關心近了許多,又帶著些莫名道不清的感覺,許灼直覺這次需要和周椋說一聲。

他趁著跟拍小哥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戳了下周椋的腰。

周椋很自然地將耳朵靠到他的唇邊,“嗯?”

許灼聲音很輕的道:“周椋,這次短信我想——”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周椋點頭,直接答應了:

“好。”

周椋又恢複剛才的正常姿勢,兀自編輯著短信。

許灼的心動了動。

一旁的張米朵拿著手機,又變得無措起來。

心動短信環節也是她不願觸及的噩夢,至今隻有曹墨給她發過短信,其餘的時候都沒收到過。

而曹墨他……

今天又得尷尬收場了。

她決定誰也不發了,第四次心動短信棄權。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以為是幻覺,她心底苦澀,保持姿勢沒動,結果手中的手機又震動了下,這下她總算意識到,當真是屬於自己的那部節目組專用手機收到了訊息。

竟然是兩條。

她不敢置信地點開第一條——

“今晚來我房間睡吧,姐姐和你講故事。”

隻一眼,張米朵就猜出來了,這是左遙發的短信,她猛地抬頭看向左遙,後者衝她眨了眨眼睛。

她心裏軟成一片,點開了第二條短信——

“恭喜你,擁有了點歌的權利,隨便什麽歌,我唱給你聽。”

張米朵鼻頭一酸,不用猜,都知道這是劉振東發的短信。

手機又在她手中震動了下。

她狠狠愣住,點開——

“小米朵,這個節目有你的存在,讓我快樂很多。”

張米朵揉了揉眼睛,許灼你真的好煩,又要惹我哭是吧。

然後手機便在此刻,再次震動。

她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屏幕,第四條短信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加油。”

張米朵看著這兩個字再加上這個嚴謹的句號,眼淚唰地一下就控製不住地往外冒。

周老師竟然也給她發了短信。

張米朵捂著臉,淚水肆意在指尖流淌。

素來一條短信都沒有的她,今天收到了四條。

半小時後——

女生臥室內傳來「咚」的一聲悶響,還有女孩忍痛的吸氣聲。

邢雪彗素顏狀態下,眼袋處泛著淺淺的烏青,明顯一晚上沒睡好。她剛把抽紙砸在助理腹部,尤覺不解氣,還要拿手機的一角在其肩膀上狠戳。

怕房間不隔音讓隔壁聽到,她還得壓低聲音暗罵:

“所有嘉賓都給張米朵發的心動短信,安慰她,鼓勵她,就我沒有!這種細節你不知道提醒我?”

曹墨現在輿論的風向不好,邢雪彗昨晚的心動短信發給的周椋。

結果落成現在的尷尬局麵,就跟其他嘉賓格格不入似的,他們一群人取暖,她就像冷血無情隻知道求偶。

不敢想象這期錄製放出去會受到網友怎樣的群嘲。

助理佝著腰,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小聲道:“有沒有可能他們是自發給張米朵發的短信,沒有約好,我也不知道啊,怎麽提醒您……”

這話聽得邢雪彗更來氣,“你是說我自己不知道機靈點?不會看事做事?那我要你幹什麽?你怎麽這麽蠢沒有眼力勁?”

助理心裏委屈得不行心想您有眼力勁怎麽不跟著大家一起做事呢,但她敢怒不敢言,生怕再說兩句引起邢雪彗更大的怒火。

邢雪彗咬牙下了死命令,“你去和編導組商量,看我的心動短信可不可以不公開,或者剪輯掉。”

助理心裏叫苦不迭,這怎麽可能,這樣重要的環節想要刪除根本就沒商量,但也隻能硬著頭皮去試。

兩小時後。

晨光初見。

有工作沒工作的嘉賓們都紛紛下樓用餐。

許灼和周椋下樓的時候,正巧撞見張米朵提著行李箱出房門,前者忙快步走過去:

“怎麽了這是?”

樓下餐桌正在用餐的左遙和劉振東聽到了行李箱在地上滾動的聲音,也趕緊從位置上起身,關心地看向樓上。

張米朵雖說因為昨晚的流淚眼眶有些紅腫,但整個人狀態還行,“哥哥姐姐們,我有個平麵照拍攝需要工作通宵,今晚就回家裏住了,過兩天再回來。”

話雖這樣說,但大家幾乎是秒懂,張米朵是借工作順便回家休息兩天,換換心情。

這樣也好,張米朵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太適合錄製。

許灼沒多說什麽,拍拍她肩膀,“回去悶頭睡個兩天,再見你的時候要滿血複活。”

左遙也在樓下大聲道:“朵啊,你不在的時候姐姐會想你的,你也要想姐姐,知道嗎?”

張米朵淺笑。

周椋沉默接過張米朵手中的行李箱,給她提下了樓梯。

劉振東把剛做好的早餐用便當盒裝起來,塞她手裏,“路上吃。”

就在這時,樓上一直緊閉的女生臥室房門打開,精致妝容的邢雪彗從裏麵跑了出來,拖鞋踩在地板上噠噠噠地響,訴說著鞋主人心裏的急切。

她給了張米朵一個熱切的擁抱,像摯友般親昵道:

“上次你不是很喜歡我這套美甲?回來的時候,姐姐帶你去做,要早點回來呢,親愛的。”

張米朵頗為受寵若驚,第一次受到邢雪彗這麽熱情的對待。

外麵傳來喇叭聲響,應是司機在催促,她揮揮手和眾人暫時道別,提著行李箱離開了。

她前腳剛離開,後腳顧新一就帶著兩位實習生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眾人:“恰好大家都在,在沙發上坐一坐吧,昨晚和大家說過了,由於心動短信都未配對成功,所以我們提前開始這一次的約會盲選。”

昨晚在發完心動短信以後,顧新一做了個紙團給大家抓鬮,被選中的三人是出題方,分別是周椋、劉振東、張米朵。

劉振東說:“那張米朵暫時離開……”

顧新一頷首:“所以這次的約會選擇,依舊會有一位嘉賓輪空,所以大家要把握住機會。”

這次盲選的規則是,出題人準備一份禮物,盲選者選擇自己的心儀禮物,若一位出題人被兩位盲選者選擇,那麽出題人將進行反選。

這規則昨晚便和出題人公布,所以提供了一晚上的禮物準備時間。

邢雪彗下巴微揚,一副勢在必得樣子,這次她一定要選到周椋的那份禮物。

許灼手裏端著杯牛奶,心裏琢磨了下,拿不準周椋會出什麽題。

他昨晚回到房間,本來是準備悄悄觀察一下周椋的動態,暗自揣摩一下他的出題內容,結果周椋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是以他也沒什麽頭緒。

顧新一抬手示意手邊的實習生將東西拿出來:“這是三位老師出的題,各位請選擇,選到張老師禮物的嘉賓將會輪空。”

於是一雙亮麵淺口的女士平底鞋被放在鞋盒裏,率先擺了上來。

邢雪彗伸長脖子望了眼,問道:“可以走近看看嗎?”

顧新一做了個請的動作。

邢雪彗靠過去,拿起一隻鞋,翻開看了眼鞋碼,和自己的尺寸正合適。

心下一動,這莫不是什麽暗示。

第二份禮物,是一個電動的洗臉儀,黑色,男女都可以使用,看不出指向性。

壓軸第三份禮物,用一個巴掌大的禮品盒裝了起來,當工作人員揭開盒蓋的時候,正在和牛奶的許灼淺淺覷了一眼……

“噗——”嘴裏的牛奶控製不住地淺噴了下。

驚得工作人員抱著禮品盒連忙往後一閃。

所有人都看向許灼,唯周椋淡定地抽了張紙巾,遞給他。

許灼衝大家訕笑了下,“抱歉抱歉,牛奶太燙了。”

在眾人不注意的腳下,許灼重重地踩著周椋的腳背。

那禮盒裏,赫然躺著的,是一條黑色領帶,那領口暗色的條紋在許灼的眼底叫囂著,深刻又熟悉地提醒他這是昨天他們對劇本時候,玩捆綁的道具。

甚至上麵褶皺的紋路都未經熨燙,無聲訴說著那天曖昧的事實。

偏偏周椋這人真能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仿佛這是條在普通不過的領帶。

左遙瞅了眼許灼,“太燙了就等會兒再喝,看你的臉都燙紅了。”

劉振東迷惑地望過來,熱好的牛奶明明都放了好一會兒了,不應該啊。

禮物全部出示完畢,現在是選擇時間。

一時間,邢雪彗的腦子裏想了很多。

她那個領帶應該是張米朵準備的,張米朵的性取向非常明顯,肯定會準備男性會傾向選擇的禮物。

這次她必須搶占先機,沒給自己太多猶豫的時間,她直接選擇了那雙鞋。

兩秒後,左遙也跟著她,選了這雙鞋。

邢雪彗心裏頗為不豫,麵上還保持著友善的微笑,這是要和她搶周椋?

自己有劉振東了還不滿足,真是一個貪心的女人。

最後輪到許灼做選擇。

他行到洗臉儀和領帶之間,遲遲沒有伸出手,大家都盯著他,周椋嘴唇輕啟:“很難選擇?”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許灼的耳朵又紅了寸。

最後他兩眼一閉,狠下心,抓過那盒領帶。

顧新一笑得意味深長,念了一長串讚助商的品牌名後,他宣布結果:

“恭喜周椋、許灼再次配對成功。”

許灼似乎對這結果很意外,幹笑兩聲,“啊這,現在放回去還來得及麽?”

周椋也跟著長歎息,一副孽緣的樣子。

左遙和劉振東被他們倆的互相嫌棄逗樂,問他們這次又準備去哪裏組兄弟局。

唯邢雪彗笑得非常勉強,沒想到被她第一個排除的,竟然是她最想要的。

顧新一繼續公布結果:“邢雪彗、左遙選擇的都是劉振東的禮物,現在是劉振東的反選時間。”

邢雪彗當即心裏咯噔一聲。

左遙心有所感地看向劉振東,她猜得果然沒錯。

每次約會,左遙為了上鏡效果和搭配美觀,穿的都是高跟鞋,走起路來非常累。

劉振東心疼地說了好幾次不介意她穿平底鞋。

所以這次的禮物,也算是兩個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邢雪彗心裏在賭,賭上次約會,給劉振東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結果看到劉振東那個嘴型,很明顯地正要說「左」這個字的音。

邢雪彗當即從沙發上站起來,“這還選什麽?我主動退出吧。”

開玩笑,她可不允許自己被選擇。

這下倒輪到劉振東和左遙不好意思了,雖說他們倆目前的雙箭頭還比較明顯,但節目錄製還沒到最後,什麽都還沒敲定下來。

邢雪彗在心裏瘋狂嫌棄劉振東瞎了眼沒有眼光,麵上還在為自己挽尊,“剛好我今天有個推不開的工作,想要擠出時間約會也比較困難,”她笑得非常灑脫:

“祝你們兩對約會愉快。”

她似急著出門工作,轉身回房的時候路過許灼,眼尾下壓。

無論這次他們再次配對成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她都開始覺得這許灼有些礙眼了。

……

當天臨近傍晚。

許灼收拾好自己,出了別墅。

周椋已經先他一步去停車場取車。

許灼這次約會的心境,可和上次完全不同。

上次的網吧還能說是湊巧,這次的約會明擺著就是周椋主動向他發出邀請。

弄不懂周椋是怎麽想的,他們二人的替身約定,是在鏡頭後進行,那為什麽在鏡頭前,周椋也要把這對於每個嘉賓來說可貴的約會機會,交給他呢。

這樣想來,上次選歌,周椋也是提前在朋友圈發過一首《春夏秋冬》,那次是否也在暗示他。

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一邊欲望在拉扯他,說這麽明顯了,周椋就是想和你約會啊,哪有那麽複雜。

另一邊理智的想法又把他拉扯回來,說周椋可能是對別墅裏的誰都不感興趣,和你一起玩還能消磨點時光。

左右想不通,他還記得徐子立上次對他的開導,讓他凡事由心,索性便不想了。

他很開心能夠和周椋一起約會,那麽就專心享受這個約會便是。

坐上周椋車的副駕,許灼的心情持續飆升,“我們去哪?”

周椋卻問,“你明天沒有什麽重要的工作吧?”

許灼搖頭,心裏卻控製不住地想歪,問這話什麽意思?是要在外麵過夜?孤男寡男在外麵過夜,許灼很難不想多。

“我要回去拿點換洗的衣服嗎?”許灼委婉地問。

周椋搖頭,“那裏都有。”

許灼心裏又上演了一番大戲,哪裏?現在酒店還配衣服這麽齊全了麽,定的總統套房?

抱著這樣想七想八的心態,一向話多的許灼相反沒什麽話,睜著雙圓溜的眼睛。

周椋看後視鏡的時候順帶看了眼他,還道了句:“今天晚上會很累,你現在可以閉眼眯會兒。”

卻受到許灼別有深意地嗔怪一眼,同時還用嘴努了努前方的攝像頭,讓他收斂一點。

弄得周椋一頭霧水。

事實上,許灼現在亢奮得要命,哪有半點困意。

腦補著晚上可能發生的種種,把約會地點選到酒店,虧周椋怎麽想得出來,怎麽和節目組交代呢。

半小時後——

汽車往城市的邊緣行進,直到許灼看到了棕色的風景區指示牌,上麵寫著「石龍山滑雪場度假區」。

許灼怔了下,詫異問道:“你是要帶我去滑雪?”

周椋頷首,“嗯,我們滑夜場。”

許灼無語搖下車窗,臨近雪山,晚風更涼,正好降降許灼的氣壓。

滑雪就滑雪啊,直說不就得了,問些有的沒的,害他瞎想,還擔心半天。

不過鬱悶很快被滑雪的新鮮感給取代。

他從小在B市這座北方的城鎮長大,卻從來沒有到城市周邊滑過雪,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但怕麻煩一直沒來過。

而且總在網上聽說滑雪的盡頭是骨科,好像挺危險來著。

雪山腳下霓虹閃爍,出現了很多租售雪具的商店,很多人徒步穿著雪服,手拿雪板,沿著盤山公路上行。

周椋在一家裝修低調但店麵幹淨整潔的小店門口停下,“這家我常來。”

店家顯然是提前收到周椋要來的訊息,見他們停好車,立馬推門相迎。

許灼看著店裏琳琅滿目的雪服和滑雪板,激動了起來,周椋輕推了下他的後背,“去選你喜歡的。”

“雪板我選單板還是雙板?”許灼聽說新手比較適合雙板,易上手,而且雙板可以做自由式,但他又覺得單板耍起來很帥。

周椋:“隨你,我都會,都可以教你。”

許灼本來還有些忐忑,怕摔,此時倍覺踏實,喜滋滋地選了單板。

然後他在一溜滑雪服中,選了個米白色的連體服,剛要脫衣服一試,周椋卻拿了個同款深色的給他,“換這個。”

許灼:“可米白色比較帥,我更喜歡這個。”

周椋堅持:“穿深色我好找到你。”

店家也在旁邊附和,“新手確實穿深色比較好,不然雪也是白色,摔在地上不容易被發現。”

許灼連忙換上深色的那套,換上店家送來的同色係雪靴。

他忍不住對著鏡子拍了兩張自己的帥照。

照片裏忽然出現了一套米白色的身影,他偏頭一看,不由晃神。

周椋穿著他剛才所選的那套米白色連體雪服,筆挺的肩線,修長的腿,全中了許灼的審美取向。

趁許灼發呆的功夫,周椋朝他靠近,手從他衣服下麵伸進去。

嚇得許灼猛地一蹦,“你、你幹什麽?”

幾乎是下意識,他往店家所在的方向看去,對方在整理他們換下的衣服,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而節目組的跟拍攝影小哥也因為他們在換衣服而暫避。

幹嘛啊,光天化日的小動作。

他話音剛落,發現周椋隻是伸手觸碰了下他的裏衣,沒有多餘的動作。然後找老板買了件全新的速幹衣:“你把毛衣換成這個,不然出汗容易著涼。”

許灼沒好氣地「噢」了一聲,長嘴是幹嘛的,不會直說嗎?總是做些讓人遐想連篇的舉動。

周椋瞧見許灼邊換衣服的時候,嘴裏邊無聲地嘰裏咕嚕地說些什麽,眉眼閃過一絲笑意。

換好衣服,許灼拿過滑雪板,繼續對著鏡子擺拍兩張。

拍得正起興,周椋抽走他頭上的毛線帽,換了個保護頭盔戴上。

許灼看到網上很多滑雪人都戴的毛線帽,帥得不行,此時想爭取一下,“我滑慢點,不危險,可以不戴麽。”

周椋看著他,“你說呢。”

語氣不容商量。

“好吧。”許灼也知道,安全第一。

周椋低頭掃了他一身,指了下旁邊的座位:“坐好。”

許灼不明所以地坐下,隻見周椋坐在了他的身邊,把他的腳搬了起來,放到自己的雙腿上。

“怎麽了?”

周椋把他的鞋帶解開,“照你這馬虎的穿鞋方式,還沒開始滑就要摔得哇哇大叫。”

說話間,在懷中用力抱住他的腳,將其頂至鞋的底部,並緊緊將鞋帶係上。

然後抱起許灼的另一隻腳,重複這樣的動作。

許灼第一次滑雪什麽也不懂,隨便把鞋子往腳上一套,隻想快點滑。此時愣愣地看著周椋仔細又耐心地親自給他穿鞋。

心裏莫名甜絲絲的。

“笑什麽?”周椋放下他的雙腳,發現他正咧著嘴傻笑。

許灼忙收回唇角,暗道自己也太沉不住氣,他忙站起來,“我到門口去等你,裏麵好悶。”

這樣一對比,剛才鞋在腳上確實有些別扭,此時才舒服不少。

他小跑到門口,走得特別穩當。

待周椋也穿戴整齊,從裏間出來的時候,卻撞見有幾個女生害羞地對許灼說話。

眉頭不由一皺。

那幾個女生看起來也像是來滑雪的遊客,在這家店租衣服,中心的那個嬌小的女生似乎看中了許灼的長相,很是心悅,主動搭訕。

看上去她們隻是羞澀,並無追星的仰慕神色,顯然是沒認出許灼的身份。許灼雖說最近名氣暴漲,但沒看過這個戀綜的觀眾對他還是極為陌生。

嬌小女生在夥伴們地慫恿下,終於遞出手機,不好意思地道:“小哥哥,可以把你的微信號給我嗎?”

許灼帶著頭盔,聽力有些受阻,加上這女生聲音很小,“啊?啊,哦,好。”

他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

周椋沉著臉,大步走過來,搶過他的手機,對幾位女生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們正在拍攝節目,可能不太方便。”

同時指了指斜後方隱藏在衣櫃旁的攝影師。

幾個女生不認識許灼,但是認識周椋,皆是一愣,然後驚喜地交頭接耳,遺憾之餘對此表示理解,一窩蜂退到了一旁。

周椋的眉頭仍舊鎖著,正欲和許灼說話,許灼卻豪氣地道:“你別跟我客氣,最近代言費到賬了,荷包還算鼓,請你滑個雪租套衣服還是綽綽有餘的,我來掃我來掃。”

周椋懵了瞬,腦海中恍然想明白什麽,低頭看許灼的手機界麵,瞬間哭笑不得,這哪裏是什麽加好友的二維碼,這是付款碼。

許灼還傻裏傻氣地朝那幾個女生招手,“咦,她們不是收錢的嗎?怎麽走了。”

周椋搖頭失笑,差點忘了許灼對感情的事有多缺心眼,“錢我已經付了。”

許灼莫名其妙:“那你搶我手機幹什麽?”

周椋深深地看著他,“你說我為什麽搶你手機?”

“我哪知道?”許灼覺得周椋最近怎麽老是話裏有話,跟打啞謎似的。

周椋欲言又止,最後冒出了句:“因為你是豬。”

許灼一頭霧水,搶手機不說,還罵人了。

周椋拿出從店家那要的暖寶寶,貼到其手機的背麵,還給他,“兜裏揣好,一會兒雪場再有人找你搭話,你也少拿出來,不然會凍關機。”

許灼受教般道,“哦哦。”

貼了暖寶寶還得這麽嚴實嗎,雪場看來真的很冷。

“你往我鼻子上貼創口貼幹什麽?”出店門的時候,周椋給他鼻梁上粘了個帶小熊卡通圖案的長條。

他臭屁地笑了下,“難道是為了封印住我的顏值。”

周椋:“防凍貼。”

“哦。”

二人徒步往雪場的售票點走去,身後同樣跟著換好雪服的跟拍攝影小哥,為了拍攝方便,設備也換成了較為輕便的手持相機。

本來剛走到人群裏的時候,許灼還有些擔心拍攝引起遊客不必要的關注。

結果這雪場儼然是一個B市網紅打卡聖地,很多潮男潮女手上拿著單反在拍攝,請別人他拍滑雪照的也大有人在,大家都戴著口罩、防風罩、墨鏡,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每個人都像隱藏的大明星。

不過許灼和周椋還是因為突出優秀的身材,沿途收獲了一眾注目。

售票口附近有一塊聚集的小吃街,關東煮十裏飄香,許灼下意識地慢下腳步,同時也注意到旁邊有一對身高差挺明顯的情侶。

女孩子看上去也是餓了,碰到小吃攤就挪不動腳了,停下來掏手機便要下單的意思。

剛要和男友打招呼,結果男友一心麵向前方的雪山,走得飛快。

男友愣是走了快三十米,才發現身邊的人沒了,當即回身到處找,瞅見女友瞪著自己,忙尷尬地小跑了回來。

女孩子打了下他的手臂,埋怨道:“你怎麽老這樣,一點也沒把我放在心上。”

許灼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周椋,對方正在專注滑手機,手機界麵放著的是網絡售票的規則。

鬼使神差的,許灼停下腳步。

其實也沒抱什麽期待,他剛停下,就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無聊。

不想幾乎是下一秒,周椋也停下來了,奇怪望向他,“怎麽了?”

許灼怔了怔。

周椋看向他的腳麵,“有什麽東西掉了?怎麽不走了。”

許灼搖頭,唇角又雀躍起來,一瞬間渾身有勁,朝取票窗口用力一指,“GO GO GO!”

取完票後,每個人都要存押金,每個人有獨自的寄存櫃,周椋便一並都幫許灼弄了。

工作人員機械地道:“報一下手機號,綁定後,在園區消費,每筆都會短信通知押金餘額。”

先處理的許灼的賬號,周椋下意識地報了幾個數字:“15202……”

許灼給他的腰窩撓了道癢癢,“沒意思沒意思,我手機號你都不會背。”

周椋默了瞬,“現在誰還背手機號。”

“我就會背你的!”許灼讓工作人員先處理周椋的賬號,給他的電話號碼倒背如流。

剛心裏給周椋加的分,瞬間扣了一半。

周椋退到一邊,讓他處理,隻是看著他。

許灼全部搞定,觸及到他別有深意的眼神,這才發現說漏嘴,忙梗著脖子道:“我記憶好,不行?”

周椋沒有多說什麽,帶著許灼進了雪場。

換衣服的時候許灼還覺得躍躍欲試,真當他們走進來後親臨漫天的白,腳下鬆軟的雪,方才意識到這項運動並沒有想象中以為的有腿就行那樣簡單。

畢竟還沒穿上雪板,光在雪地裏走路就已經感覺到了笨重與艱難,坡度也比遠處看起來要高。

周椋並不急著帶他衝坡,而是走到一旁人少的角落,二人做了套熱身的運動,並耐心教他如何拿板,如何穿鞋脫鞋。

許灼自認為運動細胞還算不錯,結果隻一隻腳綁雪板的時候,平衡感便開始不好了。

基礎入門的要領傳授得差不多後,周椋帶著許灼來到新手坡,他並沒有穿雪板,而背對著雪坡,對許灼伸出雙手:

“我們先來學後刃推坡。”

許灼猶豫了瞬,下意識瞅了眼旁邊的攝像機。

結果瞥到旁邊的教練帶學員們都是手把手教學,再正常不過。

他便安心地把雙手交給周椋,雖說二人都戴了厚厚的手套,並沒有相貼的觸感,但許灼還是瞬間安全感爆棚。

坡度對新手來說確實有些嚇人,但周椋安穩地擋在他的前方。

周椋後退,連帶著許灼向前進,“後刃微微翹起,感受一下程度,高一點會慢一下,平緩一點會比較快。”

許灼第一次滑雪,對高低程度心裏沒譜,直覺整個人往下墜,像樹袋熊一樣撲在周椋的身上,“啊啊……”

周椋小臂穩穩地扶住他,“不要緊張,再來一次。”

第一把推坡就在許灼沒骨氣地「啊」聲中過去,但他並沒有很氣餒,因為在看到跟拍攝影小哥也滑得歪歪扭扭像個泥鰍一樣地舞動的時候,他以「大哥笑二哥」的姿態哈哈大笑。

跟拍攝影小哥崩潰地為自己挽尊,“拜托!我可是整個節目組裏唯一會滑雪的攝影師!!”

他控製不住刹車,先二人一步去了。

周椋帶著許灼上傳送,送二人回起點。

許灼雖然菜但覺得簡直不要太有意思,他一瞬間愛上這個運動。

最重要的是,這運動可以明目張膽地戴口罩也不會受到其他人的圍觀,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牽手。

傳送帶遇到卡殼地地方帶動遊客們皆是一晃,許灼下意識地抓住周椋的手臂,以此來保持平衡,心裏嘻嘻哈哈,還超級容易親密接觸,簡直不要太幸福。

“以後我們常來吧。”許灼如此建議。

周椋淡淡道:“先會走再說跑的事。”

許灼這人慣受不了激將,“你給我等著瞧!”

周椋此言一出,他便拿出十二分的熱情和一百分的認真去對待這事,好好學習。

又來了兩輪,總算開竅了點,不至於在雪上卡刃。

嘴巴忍不住就開始有些小膨脹了,他微微嘚瑟,“也挺簡單地嘛……”

周椋頷首,“那我鬆手了。”

“不行!!”許灼秒慫,十指緊扣地抓牢他,“你敢鬆試試!”

偏偏周椋又有點壞,試圖從他的指縫逃脫,嚇唬道:“鬆了啊……”

跟拍攝影小哥以難以控製地高速艱難地一晃而過,帶起一陣風,以至於沒能錄到許灼緊緊抱著周椋。

“好周椋!你不許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