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們都在客廳沙發處坐定, 唯有許灼姍姍來遲。

他剛才周椋身邊坐下,就聽到漫不經心又略帶調侃的一句:“這麽快?”

許灼氣不打一處來,趁著鏡頭死角,在茶幾後把周椋的拖鞋一腳踢飛泄氣。

下一瞬把自己的兩隻拖鞋牢牢地用腳趾抓住, 生怕周椋報複踢回來。

遠在沙發角落的曹墨注意到他們二人的小動作, 麵上帶著友好的笑容, 實則心底浮上陰翳。

上次見他們吵架, 還以為就此會鬧掰,沒想到一個過敏竟然起了反效果, 竟然還幫他們和好了。

甚至讓他們的感情更進一步。

一直以來,他都不認為周椋會看得上許灼,娛樂圈裏的人他見多了, 二人必定是逢場作戲凹人設炒CP, 同學情誼能有多深厚?但他現下逐漸開始懷疑,這兩人不會真的有什麽吧?

想到這裏便令他心生妒意。

剛開始錄製節目的時候, 他不是沒有給周椋拋過橄欖枝,但幾乎可以用「無視」兩個字, 概括周椋的反應。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周椋換雙人間的要求,倒是幫了許灼一把,有了周椋的撐腰,今後動許灼就得多掂量一下了。

顧新一命實習生給大家發心動短信專用手機,自己則宣布嘉賓們早已爛熟於心的規則。

這兩天輿論的壓力應該不小,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清瘦憔悴了一些。

“大家可以根據每位嘉賓相應的編號發短信了。對了,邢雪彗老師因為身體原因,恐怕要動一個小手術, 所以大概率無法再出席後麵的錄製, 她已經於剛才離開前往醫院, 讓我向各位帶句抱歉。”

他說這話時,微微朝許灼點了點頭。

許灼和周椋對視一眼,沒想到這邢雪彗平日裏看著那麽要強一人,心裏素質這麽差,經不起嚇唬,還沒開始大動作就已經逃走了。

也好,省得剩下的日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心煩。

其他人則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鬧得一驚:

“什麽手術?要不要緊啊。”

“離開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走得好突然啊。”

“哎,是說這兩天覺得姐姐的精神狀態不怎麽好。”

……

曹墨心底嘲諷其爛泥扶不上牆,麵上卻憂心忡忡的樣子,“等節目錄製結束,大家一起去探望姐姐吧。”

大家紛紛附和。

第五次心動短信的發送現在開始。

大家一同沉默,握著手機各想著心事。

周椋坐在位置上,指間翻轉著手機,似局外人般對這環節好像並不關心。

許灼給其他人胸前麥克風的編號張望了個遍,唯獨沒有看周椋的,好像心動短信發給誰都有可能。

五分鍾後,選擇結束。

許灼和周椋的手機同時一震,顯示進入一條消息,二人點開短信——

“你好,畫家。”

“今晚的車厘子很甜。”

許灼將手機屏幕鎖屏,似乎無事發生,繼續和張米朵閑聊最近的熱播劇。

周椋把手機倒扣在茶幾上,拿起茶杯麵色如常地喝了一口。

顧新一看著手中平板顯示的結果,先是一愣,隨後微笑道:

“恭喜周椋許灼、左遙劉振東心動配對成功。”

許灼和周椋麵色就像在聽新聞般淡定,茶幾下的小腿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靠在了一起。

錄製第二十天,他們第一次短信互選。

——

這天天色未亮,許灼便被周椋從**拉起來,迷蒙間毛衣都穿反了。

後來趕時間,衣服都是周椋幫忙穿的。

坐上汽車的時候,手中被周椋塞了袋麵包和牛奶。

許灼看了眼時間,才淩晨三點半,忍不住吐槽:“周老師,你特別像那種臨近春遊前一天晚上睡不著的小朋友……”

昨晚因為他們二人互選,今天擁有一次約會機會。

另一對互選的嘉賓現在還在**睡大覺,據說準備下午到動物園去玩。

周椋:“你可以先睡會兒。”

他這話說完的兩分鍾內,許灼拿著啃了一口的麵包便歪頭睡了過去。

周椋默默將座椅的溫度調高。

倒車入庫的時候,許灼適時醒來,盯著前方棕色的景區提示牌,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紅相寺?”

周椋拿過幾瓶礦泉水和巧克力,放到斜挎包內,“嗯。”

許灼下車的時候仍覺得新奇,沒想到周椋竟然會帶他來拜寺廟。

紅相寺是B市著名求姻緣的寺廟,相傳是有求必應,山上還有一段觀音路是求子的香客們必經之路。

許灼早有耳聞。

節目組的攝影師在另一輛車上下車,邊拿器材邊打著哈欠,看上去也都是困得不行。

現在才四點,但整個停車場意外已經來了不少遊客,正三三兩兩地往上山路行去。

這個點出來爬山,許灼人生是頭一次,應該說是他這輩子就沒爬過幾座山。

眼尖的他一眼就瞧見有纜車,他忙跑去纜車售票處,結果裏麵黑漆漆,因為太早了遊客不多,纜車還沒開始營業。

他隻能苦兮兮地和周椋踏上上山的台階。

周椋還帶他提前做了套熱身運動,安撫說:“就當是出來鍛煉。”

好在許灼平日裏精於健身,這點山路對他來說毫無障礙,他就是懶。

可憐後麵扛攝像機的小哥,本來就有啤酒肚,沒走幾步路就開始大汗淋漓,這才兩百個台階就開始掉隊。

許灼回頭看了眼,忍俊不禁,這小哥好像就是上次和他們一起去滑雪的小哥。

又走了一百個台階,許灼餘光察覺到周椋額前有些出汗,心下納悶。

周椋的身體素質優於他,沒道理這麽幾步路就累成這樣。

他又多留心了兩眼,發現周椋目不斜視,甚至有些刻意回避台階兩邊的樹林。

許灼恍然想起,周椋對蟲蛇的恐懼。

現下雖然是冬天,但夜晚的樹林黑漆一片,隱約有什麽小動物跑過的窸窣聲,仿佛下一刻便有什麽東西會衝出來。

也不知道周椋為什麽會選擇這個令他不安的約會地點。

許灼拽住周椋,把自己手上的手套拿下來,戴到他的手上。

然後把他外套的連帽也戴上,拉鏈拉到頂端,能把鼻子給遮住。

許灼捶了捶自己的肩頭,“有什麽事叫聲爸爸,爸爸保護你。”

周椋隻餘一雙眼眸在外麵,風聲都減小不少,麵前是一臉嘚瑟又臭屁的許灼,手上的手套還傳遞著對方的體溫。

頓時讓他安心不少。

尤其是許灼竟然還陪著他,把連帽拉到頂端,怪異的事兩個人一起做,就顯得再正常不過。

他們一同穿行在稀疏的遊客間,身後的攝影跟拍小哥早就看不到人影。

周椋走得很快,許灼也隻能大步跟著,不知道他這麽匆忙是在急什麽。

上至半山腰一處視線開闊的平地,不少遊客在這歇息拍照,欄杆處站滿了人。

許灼和周椋遂找個了人少的角落,喝水補充體力。

清晨本來便是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時刻,山上的溫度更是低上不少,許灼不禁打了個寒顫。

“都說旅遊途中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說來,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出來旅遊?”許灼伸了個懶腰。

周椋卻說,“你和我換個位置。”

許灼無語,他站的位置視野更好,可以看到遠方流動的浮雲和漫山的青翠。剛說完旅遊看人品,這周椋就不做人事。

許灼和他換了,發現周椋頻頻看手表時間,疑惑道:“怎麽了嗎?”

他話音剛落,周遭的遊客們接連驚歎,黑色的天幕朝東方向亮起一抹白,漸漸上浮。

許灼怔了怔,原來周椋一直在趕路,是為了看這精美絕倫的日出。

周椋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和許灼並排站在一起,默默地享受這屬於新一天的寧靜。

許灼的視線裏閃過晃動的布料,他微微側頭,發現周椋的袖管被大風刮得鼓起。

他這才意識到,似乎沒有剛才那麽冷了。

因為周椋和他交換了位置,擋住了大部分山穀來的冷風。

按照周椋的性格,他絕不會給自己解釋,如果不是許灼今時不同往日的細心,或許永遠會誤會周椋隻是自私地想看更好的風景。

許灼也拿出手機,留住這初曦的瞬間,拍他,拍自己,拍我們。

周椋看到鏡頭,習慣性地轉向更上鏡的右臉頰,但他往後退了兩步,這樣站在後麵的人會顯得臉小。

許灼:“……”

莫名覺得自己剛才那關於擋風的感動,可能是想多了。

這時,他們身後來了對剛剛登山上來的情侶,由於挨得比較近,他們倆下意識地把帽子拉鏈又拉上。

情侶倆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女生此時氣得直跺腳,對那男生道:

“都是你,磨磨蹭蹭半天不起床,路上又磨磨唧唧走兩步休息十分鍾,這下好了吧!日出沒看上,都說了情侶要是一起在紅相寺看日出,就能長長久久。”

許灼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周椋。

難怪沿途好多情侶,他上山的時候還覺得新奇想著當代年輕人都不睡懶覺嗎?原來有這樣的說法。

男生早就累得不行,此時也不管地上髒不髒,找了個石頭就坐下,“我的小祖宗,饒了我吧,沒看日出我也和你長長久久,我保證。”

雖然他的話聽著舒心,但女生嘟著嘴還是不太開心,“等會你要老老實實和我走上山,紅相寺還有個傳說的,情侶兩個一起一步步走到山頂的寺廟跪拜,菩薩看到他們的誠意,會保佑他們恩恩愛愛。”

許灼聽了,睫毛顫了顫。

男生有些崩潰,“這紅相寺怎麽這麽多傳說。”

他捶著腿,換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小祖宗,我剛才可能是不小心扭到了,腳踝火辣辣的疼,要不我們還是坐纜車上去吧,我看纜車正好開始營業了。誠意這個事,在心,我心誠。”

上山的纜車分兩段,半山腰也有進纜車的入口。

女生狐疑地斜了他一眼,“演,你繼續演,真當自己是周椋,下屆杏壇獎視帝獎牌讓給你得了。”

聽到這裏,許灼「撲哧」笑出了聲,拿手肘懟周椋。

周椋也是滿臉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