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許灼睜開眼。
入目是周椋安睡的側顏。
許灼控製不住地彎起唇角,靜靜地打量著他。
一開始,是為了緩解周椋的失眠,他們才睡在一起。
結果現在反倒是許灼先習慣了, 習慣醒來身邊有他的安心。
怎麽辦啊。
許灼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緊。
剛開始答應互相替身的交易, 出於放縱, 也完全出於自己的私心, 想著他要求的不多,偷偷地滿足, 過好這一個月就行。
然而,他卻更喜歡了。
喜歡的程度濃烈到那個他不願意深思的形容詞。
媽媽的離開他無法挽留,周椋的離開他恐怕無法接受。
想到昨晚, 二人在洗手間裏那段喘息相交的纏綿, 許灼的心口又開始發熱,他輕輕地翻身, 背對著周椋。
周椋不是喜歡女生嗎?
如果隻是把他當替身,牽手擁抱尚可乃至親吻理解, 也會對他起反應嗎?
難道周椋,是雙性戀。
許灼內心的激動久久難平。
心頭燃起的一簇希望的小火光。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快要被這從未有過的奢望給撐爆,急需找個人傾訴。
於是他拿起床頭櫃的手機,發了條微信:
“阿立,今天周末,出來吃個飯?”
徐子立回複得很快,“好。”
許灼怕吵醒周椋睡覺,很輕地起身下床。
相處得久了, 沒想到對周椋反而更敏感了, **想七想八了一會兒, 這還沒和周椋有什麽接觸,就出了一身的汗,於是他順道衝了個澡。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周椋已然醒來,正倚坐在**玩手機。
許灼有一瞬間地難為情,昨晚衝動之下,他們發生了從未有過的親密,現在清醒下來的第一句話該如何起頭。
然而周椋比他自然許多,抬頭看過來:
“今天上映了一部漫威電影,一起去看?”
許灼聽了很感興趣,但今天已經約了徐子立,隻好道:“恐怕不行,我今天有事。”
周椋點點頭,然後起身去洗漱。
許灼則換衣服,待周椋洗漱完畢,許灼已經穿戴好要出門了。
“等等——”
周椋還住了他。
許灼疑惑回頭,周椋從洗手台上拿過了個東西,走到他麵前,牽起他的左手。
在他左手腕上係了根紅繩。
許灼這才想起來,剛才洗澡的時候取下了,忘記戴了。
周椋說:“早點回來,我們可以看夜場電影。”
許灼感覺周椋似乎很想看這場電影。
看夜場的這個主意也不錯,許灼瞬間想到了很多兩人獨處的浪漫可能性,爽快答應了,轉身出了房門。
和徐子立的見麵約在了一家日料店。
許灼進榻榻米包廂的那刻,覺得暖氣有些悶,便把口罩拿了下來。
早就到了的徐子立瞅了他一眼,愣了下,隨後毫不吝嗇地誇讚,“小灼,也就一個多月不見,怎麽帥了這麽多。”
不是客氣,徐子立當真覺得許灼氣色很不錯,皮膚也水嫩,那種開朗陽光的氣質由內而外地散發,很耀眼。
許灼一屁股坐到他的對麵,“所以我以前不帥?”
從見到徐子立的那一刻起,許灼就放鬆了下來,這些年他的朋友有很多,唯獨和徐子立的關係一直在維係,隻因為徐子立是那種能給他帶來積極影響的朋友,由衷地希望你好,哪怕你人生低穀也會陪伴與鼓勵。
徐子立微笑給他倒了杯大麥茶,“什麽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刮來見我了。”
許灼回想起這一周以來發生的所有事,隻覺得好不真實:“阿立,你說我會不會已經因為過敏死掉了,這些都是我靈魂因為不甘心,在做的美夢。”
“瞎說什麽呢。”徐子立在榻榻米下輕踩了他一腳。
醬香的日式烤串、新鮮的刺身拚盤陸續端上來,許灼連筷子都沒拿:
“阿立,我問你個問題。”
“你總算要問了。”徐子立給桌上的美食拍照,在微信上發給了老婆。
許灼今天一看就是有事,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猶豫什麽。
“打個比方啊,假如你養了隻小狗,很喜歡很喜歡,但小狗呢比較愛自由,暫時偷跑出去了,你很傷心。這時候,你看到了一隻和它長得好像的小狗,這隻替身小狗丟了主人,很可憐,你就動了惻隱之心,把替身小狗帶回了家養,你會把之前對那個人……不那隻狗的感情,移到這隻替身小狗身上嗎?”
徐子立說:“會吧。”
許灼心頭一涼,忙追問:“那你會對這個替身小狗產生新的感情嗎?”
徐子立說:“也會吧。”
許灼心頭稍稍回暖,“那如果,之前的小狗和替身小狗都在你麵前,你會選擇哪一隻?”
徐子立聽得雲裏霧裏,“我不能兩隻都養?”
許灼隻好換個說法,“那如果是嫂子呢,你遇到了一個和她很像……”
“不可能。”徐子立斬釘截鐵地道:“誰都不能替代她。”
許灼怔了下,鼓掌,“好男人,不枉我當年鬼迷心竅給你寫情書。”
這下輪到徐子立傻眼了,他夾芥末章魚的手一頓,“什麽情書?”
許灼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就高二的時候,那個不是很流行早戀嘛?我就病急亂投醫給你寫了封情書,該不會是寫得太爛,你給忘了吧。”
徐子立認真回想了下,搖頭,“我沒有收到過,雖然過去很久了,但我肯定。”
在許灼和自己稀裏糊塗地告白之前,他都不知道許灼對自己有意思。
許灼的記憶發生錯亂,情書他是肯定寫過了,還是何超幫忙送的,難道何超沒有送到?
“算了,這都不重要。”許灼道。
送沒送到,他和徐子立的那段糾葛都已經過去,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造成什麽困擾,隻不過是年輕時的一場不走心的鬧劇,他們甚至可以談笑風生地偶爾拿出來開玩笑。
許灼又繼續理自己那亂糟糟的頭緒。
他委婉地問:“阿立,你說,好朋友之間會親嘴嗎?”
他沒好意思問更深入的。
徐子立沒有回答,而是撐著桌子半蹲在榻榻米上,上半身朝對麵靠近。
許灼看著麵前放大的徐子立的臉,自己眼睛也跟著瞪大,“你幹嘛……”
徐子立依舊不說話,隻是靠近。
許灼猛地來了一個滑退,“你信不信我給嫂子打小報告!”
徐子立坐回了原位,“所以說,不會。”
許灼:“啊?”
徐子立重複了一遍,“所以好朋友之間不會親嘴。”
許灼明了,但心卻更亂了,那他和周椋到底怎麽回事。
徐子立吸溜了一口拉麵,“所以你和周椋親嘴了?”
“你怎麽知道?!”許灼驚恐地看著他。
徐子立搖頭失笑,“你就該拿個鏡子照照自己,發生了什麽都寫在臉上。”
許灼心頭一歎,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他拚命撓頭,“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心意啊,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們之間不像剛重逢那會兒那麽別扭了,關係似乎回到從前一樣要好。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看我因為家裏的事太難過,出於朋友的關心,安慰我?”
徐子立反問:“用嘴安慰人嗎?”
許灼愣了愣,“是我讓他親我……”
徐子立笑了,“你讓我親我可不會親你。”
許灼的心開始砰砰直跳,徐子立的話很直白,但卻句句在理。
徐子立繼續說:“你不知道他的心意,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嗎?”
許灼搖搖頭。
“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許灼很抵觸這件事,以前不告訴,是怕告白讓自己的身段矮了一截,覺得先喜歡的那個人會很丟人。
可是現在,他早就不在乎丟不丟人,“我怕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徐子立看著他,“朋友可不會親嘴。”
許灼呆呆地看著,“可是、可是他都不會背我的電話號碼。”
徐子立覺得他的腦回路有時候有點可愛,“我也不會。”
許灼:“那你會背嫂子的電話號碼嗎?”
徐子立:“會。”
“那不就完了。”
徐子立被他逗樂,“不會背你的號碼也不影響聯係你,這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許灼想了想,好像是的。
在今天之前,徐子立對周椋的想法半蒙半猜,不敢過多地去鼓勵許灼,而今聽了許灼的話,他心頭的猜想越發成形:
“小灼,去試試吧。”
許灼沉默了好一會兒,忽地豁出去般,用力一點頭。
下午二人逛了下全國巡回的敦煌展,徐子立是一名文物修複師,看得津津有味。
許灼滿腦子都是選擇怎樣的方式和周椋表白。
還去網上正兒八經地做了攻略。
最常見的是那種最轟動的學校操場、市中心唱歌地求愛方式,他想都不想地劃掉這一種,周椋的性格壓根不吃這一套。
還有一種相對私人的方式,開個酒店的房間,地上擺滿氣球和花瓣。他撓了撓頭,兩個男人這樣是不是太酸鄒鄒了。
他這輩子還沒幹過這種事,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隻能向身邊已婚男士求助,“阿立,你當時和嫂子怎麽告白的?”
徐子立一語點醒了他,“重要的不是方式,重要的是告訴他。”
許灼怔了怔,總算不再糾結。
二人從展覽館出來,許灼轉了轉車鑰匙,“走,再請你吃頓海鮮大餐,要不是你,我指不定還要糾結很久……”
“行了,跟我還客氣什麽,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徐子立把他推上了車,“我看你的心早就飛到某人身上了,加油。”
許灼也不堅持,“也行,等我把周椋泡到手,和他一起請你吃飯。”
不再糾結形式,但許灼還是繞道去花店買了束鮮花,空著手總覺得太幹巴。
回到別墅的時候,天色已經近黑。
許灼走在草坪上,嘴裏小聲嘀咕著剛在路上打好的草稿:
“周椋,我承認,我是小狗。”
“我對你先動了心,汪汪汪。”
“靠,許灼你個學渣,高中時候的語文成績難怪常年不及格,說出來怎麽這麽爛,好爛好爛……”
突地,身邊忽然傳入了一道人聲:
“什麽好爛 ?”
嚇了許灼一大跳,他偏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下一瞬,整個人更是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邊走近了位高挑的女人。
她西裝連衣裙外束了根腰帶凸顯出近妖的身材,筆直纖細的長腿下著一雙過膝皮靴,輕歐混血的妝容,耳側一對誇張的耳環配上高紮的馬尾,又辣又帶著英氣的美。
女人在許灼麵前打了個響指,“小灼子,幾年不見,認不出我了?”
許灼怎麽會認不出來,麵前這位連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女人,正是周椋一直放在心上的白月光——
孫熙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