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兮沒想到因為幾招劍招, 引了這麽一出。

她自以為那個懷抱將鄔煜安撫好了,壓住了他想毀滅幻境的心思。

然,她發現, 近日鄔煜的話變少了。

他確實沒再對許兮說那些要離開幻境的話,但也不再問詢許兮還想要什麽。

少年溫柔尚有,但多了抹冷淡疏離。

這樣的鄔煜,令許兮既感到陌生又熟悉。這份熟悉感,源於幻境外那個冷淡疏離的鄔煜。

但在夜裏床榻間, 他的那份珍惜溫柔相待, 他又仿佛在告訴著許兮,他還是幻境中的這個鄔煜。

這夜,涼風習習,庭院的上空有幾顆星星正閃爍。

許兮本在練劍, 鄔煜走了過來, 接了她幾招後便反手奪了她劍。

不顧少女眸中不滿, 鄔煜眼微垂, 將手中劍還給了許兮,略顯強硬道:“走, 我帶你去個地方。”

許兮任由他牽著,眼睫微垂著, 暗打量他們一路經過的地段。

這一路過來,他似乎在帶她往桃林深處而去。

“鄔煜, 你這幾日在忙什麽?”許兮拽了下他手, 拉住了他有些急迫的步伐。

圈握她手的鄔煜,在這幾日神神秘秘的, 有時候天未亮便離開了, 沒再如之前般纏著她再睡會。

鄔煜看出她眼中的不安疑惑, 他輕勾了下唇角道:“走,到了兮兮就知曉了。”

見他如此,許兮也不再詢問,隻在心底暗忖著時日,還有十天。

稍頃,二人穿過一片桃林後,她被他帶到了一片花田裏。

不知名的鮮花連綿其中,種類色彩甚是繁多,正隨清風起伏,搖曳身姿。

少女眼中盛滿驚奇和雀躍,不用問也能得知她的激動和喜歡。

鄔煜將握著她的手輕捏了下,側首垂眸,眸中含笑:“喜歡嗎?”

“好看的,喜歡。”許兮毫不猶豫的回道。

回完才覺出不對勁來。這裏,她從未來過。

早在先前,許兮領著鄔煜將這個幻境邊界探尋過,現在他們所站的地方,許兮很確定不該是幻境裏的地界。

想到此,她手中靈力微動,抬手想要往花叢中打去。

下刹,她手腕被鄔煜眼疾手快的握住。

“兮兮既知道了,還要試?”鄔煜用的力道很輕,隻虛虛的握著。

他之前握她的手一向有力道,此次倒是隨了她想掙脫的意願。

然而此次,許兮也沒再掙開。

她眉微蹙仰首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故意透支靈力?”

明知整個幻境靠他靈力來維持,還要擠壓靈力用來製造幻境。

幻境中造幻境,耗費的靈力本就不可同日而語,簡直是在胡鬧。

說到底,這也隻是一個有些好看的花海,難道創造出來就為來問她一句喜歡?

“無妨的,兮兮喜歡就好。”

鄔煜的聲音很淡,眸中情緒卻不淡,許兮能從中感受到那份珍視心意。

正是感受到,許兮就更氣了。

她甩開了他手,伸手指著眼前的花海,輕歎一聲道:“你這種行為很幼稚,你平日不是這樣的,我不喜歡!”

少女的這份言辭怒氣,鄔煜仿佛並未接收到,他隻輕嗯了聲才應道:“不喜歡也無妨,兮兮再接著看看呢。”

話落,他收回了看向許兮的視線。

側首後,他狹長的鳳眸微閉闔起,雙手微抬後開始進行繁雜的結印,有淺藍靈力的光暈從結印處散開,它們猶如一條條緞帶撫過這片花海……

靈力所過的撫觸,許兮眼見著那些盛開的花越發妍麗,花苞朵也相繼著開始盛放……

這些花開猶如被按下了慢放鍵,它們一一綻放在許兮的視野裏。

緊接著,她感受到了何為花香四溢。

“這幾日,你晚間也不怎麽休息,就是在為這個?”許兮問著,心中暗懊惱沒早跟上來看看,縱容了他的瞎搞。

她伸手過去,握住了他才施完結印的手。

鄔煜的手很大,之前給她是溫暖又幹燥感的,今夜卻有涼涼寒意傳來。

她將他手握緊,手上靈力微動,想要將一份暖意傳給他。

“無妨的。”鄔煜說著,反手握過她手,二人手中便有暖意渡來,再無涼意。

幻境已成,這時候說讓他破開,反倒是影響他。

許兮略一沉思便道:“花也看了,我們回家吧,以後不許做這種傻事。”

“兮兮,我想同你講個秘密。”鄔煜側首看著她,牽著她的手微動,將人拉著往花海裏走去。

一襲紅衫的少女,微仰首看著身前這個高大的身形,被他牽著手帶著,二人一步步邁入了萬花叢中。

走至中央時,許兮噗嗤一聲笑了。

她好像知道了,為何會有這片萬花叢了。

這還需從那束,他們成婚日的捧花講起。

原來,被愛之下,不經意表現出來的喜歡也會被他放在心上。

“鄔煜,你覺得我喜歡花?”許兮說著,隨鄔煜的一個輕拉,坐了下來。

這花叢中央,仿佛是鄔煜特意遺留出來的。

這一處不再是花枝相繞,而是一片攀附在?????地的藤蔓。

更特別的是,這些相依偎的藤蔓觸感軟軟的,身上還有細微的小紫花綻在其間。

這份軟軟的觸感,正通過許兮臀下和手指尖傳來。

結合藤蔓上正緩緩閉合的紫色小花點,這絕對不是現世所存在的藤株植物,對此感到十足神奇的許兮,她又伸手再次摸了摸身側的藤蔓。

她這一副東摸西摸的樣子,全都落在了鄔煜眼裏。

似乎眼前這幾根藤蔓,遠比這一片花叢來的奪目。

對於許兮先前的那句覺得喜歡花,鄔煜眼裏帶了些不確信反問道:“兮兮不喜歡花?”話落,他便抿直了唇角。

少年人麵色無恙,但許兮分明看出,這人在等她的回複。

那雙狹長鳳眸直視著她,裏中的迫切感就跟在等她宣判似的,可以說十分明顯的在乎了。

沒猜錯的話,他在緊張耶。

這個人,麵上明明就是在逞強。

看著眼前隨風搖曳的花叢,那句還行被咽下去。

她偏頭朝鄔煜莞爾一笑道:“喜歡啊,沒有那個女孩子不喜歡花的。”

“尤其,尤其是她夫君所贈予的花。”話到此,她牽起被握的手,手輕翻轉後,微俯身將一個親吻落在他手背。

情不自禁下,這個吻差點落在鄔煜唇角。

許兮克製了這份情不自禁,將它落在他手背上。

就算是幻境也罷了,這是第一個人如此用心待她。

不是現世裏醫患關係的憐惜,不是鈴兒她們對上的敬重……這片花海,是鄔煜單純為她高興而創造。

這一吻,許兮不想將它歸於曆情所為。

吻一觸而逝,卻在上方留下灼熱的痕跡。

他看著被少女吻過的手背,低啞的輕笑聲從喉嚨滑過。

少女那張嬌俏的臉,眼下有著毫不掩飾的喜悅。

她的這些言辭話語、主動親吻的小動作,每每都令鄔煜生出,他的妻子許兮也是心悅傾慕他的。

然而,這些時日的相處下,她更像是天上掛著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閃爍著,但又讓他觸之不及。

許兮扯了下他衣袖,拉回了鄔煜的神思。

她雙手往後,以掌仰撐著,麵上懶散又略帶好奇道:“對了,你不是要同我講秘密嗎?說唄。”

“我說一個,兮兮說一個吧。”鄔煜應道。

見這突然的變卦,許兮嘖了聲,伸手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不愧是他,不吃虧人設屬實屹立不倒。

但這好奇的心都被勾起來了,氛圍到位,再有這片花海為襯,勾的許兮實在是心癢難耐,便也直接答應了下來。

鄔煜似乎毫不意外她的答應,對此輕勾了下唇角。

下刹,他狹長眸子微眨,偏頭直視上許兮,看了幾眼後又側開視線。

他徑直望向天上的星星出聲道:“我知道兮兮會離開。”但他絕對不會放手。

哦豁!開局就扔王炸?

許兮盡力克製住麵上的心虛,打哈哈道:“瞎說什麽呢,我們都成婚了。”

扔炸的鄔煜麵上情緒很淡,對此回應並不反駁。

他微斂眸看向許兮,溫柔又強勢的提醒道:“該你說了,秘密得是兮兮不想讓我知道的,這才算是秘密。”

這人,這時候又不溫柔了。

“那如果我說,先離開的其實是你,你信嗎?”話落,許兮偏頭側開視線。

幻境勘破曆情結束,她這個清醒的人才不會忘卻。

所以,先離開的本就是他鄔煜。

意外的,鄔煜沒和她對此反問。

他隻望著天上的星星,就此反問道:“那如果我們再遇見,兮兮又當如何處理?”

許兮彎了下唇角,側首看向他鄭重道:“那我一定將你帶回家。”如果他還記得的話。

“那現在呢,現在的我之於兮兮,算是什麽?”鄔煜說著,傾身過來。

二人本來就坐的近,他這一傾身靠近,許兮能從他那雙鳳眸裏看到自己。

“嗯,是夫君啊。”許兮說著,倒是把自己給說笑了。

鄔煜聞言輕挑眉,伸手搭在她脖頸,將她往後仰的頭攬過去,輕按在了他胸口處。

“聽見了嗎?兮兮。”鄔煜垂眸看向懷中人。

“砰——砰——!”

這是?心髒的跳動聲!極其強烈又急促的心髒跳動聲。

這番動作下,許兮想起了鄔煜在成婚之日的言辭:縱然我們所處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鄔煜深愛著你許兮,這份熱烈跳動的心永不作假。

許兮在他懷抱中仰首看去,二人久久對視著誰也沒移開視線。

稍頃,還是許兮先眼睫微眨著錯開,她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麵對他這份炙熱情感,她生不出敷衍心思。

這一刻,幻境中清醒的許兮,首次生了想要同他共沉淪的心思。

不知誰先主動的,黏膩的吻從這個懷抱爆發,蔓延至二人唇舌間。

良久,許兮推搡開這個吻。

很遺憾,她還是沒學會用鼻子呼吸。

“兮兮,你究竟在顧慮什麽?告訴我好不好,我們一起解決。”鄔煜伸手過去,將她想要逃離的腰摟住,以額相抵看著她。

許兮看不得他那雙眼,幹脆將自己埋首在他肩膀。

她又能如何告訴他呢,難道直接告訴他鄔煜:提出想要曆情的是他自己,他如此珍視的兮兮,不過是清醒的他想要除去的心魔罷了。

再說了,一旦說出,那不就功虧一簣了,她才不要!

良久,埋在他肩膀的人才甕聲甕氣道:“鄔煜你怎麽這麽會,誰教你的啊?”

對於她的這種逃避,鄔煜也不再覺得驚訝。

這些日子,他用了很多的不經意、幾次三番的套話,許兮都是用這種顧左右而言他來應付。

這一套,她實在是得心應手極了。

“如果兮兮不告訴我,那我今晚不停了。”鄔煜垂眸,眼裏閃過一絲瘋狂之色。

哦豁,好像玩大了?

許兮對他這種似真似假的威脅並未放在心上。

鄔煜的言而有信,從書中的描述和這些時日相處下,她知道這個人貫徹的有多徹底。

她說停,她不願意,鄔煜縱使多不情願,多難受,他還是會顧及著許兮的意願。

是以,許兮從未就此擔心過。

今夜的鄔煜,似乎有什麽不同了。

這一片花海,鄔煜是送她也是在告訴許兮,他有能力創造幻境。

他在用此隱晦的告訴她,即便天涯海角,許兮的逃離何嚐不會是另一個幻境。

然而,此刻的許兮並未完全意識到。

待意識到時,他們已互為死敵,打打殺殺不知多少個回合了。

話說回當下,眼下的許兮還是慌了。

說到底,她在現世也不過是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對此不慌是假的。

是以,她抿了下唇起身,以身作則耍著小性子,告訴著鄔煜她對此感到不高興。

然而,以往很快會否定這種話語的鄔煜不再做聲,隻態度強硬的拉著她手,由著許兮氣衝衝的往家裏走。

回了家,許兮冷哼一聲將他手甩開。

鄔煜對此略一挑眉,忍住了哄人的想法。

“這條被子是界限,你今晚不許越過來!”許兮坐在**,將橫擱在二人間的被子又挪了挪,給外邊的鄔煜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你當初可是答應了,等我十六的。”說著,她眸帶幽怨的瞪了正除衣的人一眼。

之所以有這一出行為,那是因為在花海時,鄔煜口中那句他今晚不停的話語。

正除好外衣過來的鄔煜,他掃了眼床中以被分割的界限,撫額表示有被氣笑到。

有些時候,他這個小妻子格外的幼稚。

不像是要快到十六,更像是那些頑劣的小童。

天真爛漫到極致。

“兮兮,將被子拿開,否則,我們今晚就過你十六的生辰。”鄔煜就這麽看著她,高大的身形隻站定在遠處,眼皮微耷著看她。

明明是很隨性的站姿,對方麵上甚至帶了淡淡笑意,但被鄔煜這麽盯著,許兮還是沒來由的心中犯慫。

僵持之下,她冷哼一聲態度囂張,動作上卻無比狗腿的撤掉了那床被子。

說是僵持,這其實就發生在幾息之間。

鄔煜在今夜多了一個發現:他的小妻子似乎格外怕他板臉。

明明隻是嚇唬嚇唬她的言辭,但每每在這時候她又乖的很。

看著她直接包被入睡的動作,他對此無奈又感到些好笑,果真是小孩子天性。

手一揮,屋中燭火悉數被滅。

鄔煜攬過她略顯僵硬的身軀,貼上去在她後頸印下一吻。

這個吻落的輕走的也快,許兮還未掙紮便結束了。

須臾,一聲晚安在寂靜的屋裏響起。

就在鄔煜以為今晚等不到時,裹著被子的少女往外探了頭,道了聲甕聲甕氣的晚安。

“兮兮你真好。”鄔煜低聲說著,將摟在她腰的手用了些力道。

許兮並未掙動。

閉上眸子的她,心底對身後人默應道:“鄔煜也很好,那片花海很漂亮,謝謝。”

白襯衫少年、送花的人是他鄔煜的話,真的很好。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日萬,我自願的.jpg 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