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李衛東一個激靈。
雖然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是一個睡上鋪，一個睡下鋪，可仍舊很容易讓人想歪。
“姚安國，監區的。”
來人幹脆自我介紹起來。
“李衛東，第三農場。”
李衛東打量著對方，三十來歲的模樣，身材魁梧，國字臉，看上去顯得很豪爽。
“你是大學生吧？”
姚安國好奇的問道。
這話一出，其餘人也都看了過來。
畢竟前段時間，各個農場都有大學生報到，基本上，農場都拿著當寶。
但因為來的時間太短，再加上這次學習是為了即將興建的第六農場做準備，所以其餘農場並沒有把自家大學生給送來。
要不然準是肉包子打狗。
“不是，中學畢業。”
李衛東解釋。
這種事情沒什麽瞞著的必要，說謊更是遲早被揭穿。
“哦，那你認識常組長？我上次好像見你跟常組長一塊了。”
姚安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他先前說自己在監區，指的就是監獄那邊。
如果是在辦公室上班，那麽倒還真有可能見過李衛東。
“我前段時間去那邊辦事，不熟悉路，正好碰到你說的常組長，問了問。”
李衛東明白，姚安國這是來盤道了。
“這樣啊，常組長其實人挺和善的，不過我跟向副組長是好哥們，經常一塊喝酒，下次我領你認識認識，畢竟不管你以後繼續在第三農場，還是去新農場，都少不了跟他們打交道。”
姚安國一副貼心大哥的樣子，對李衛東諄諄教誨。
“謝謝。”
李衛東道謝。
姚安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看著其餘人說道：“接下來兩個星期，大家都在一個屋裏睡，以後說不定還能在一個農場工作，所以有什麽事情，盡管吱聲。”
在這個宿舍裏，他是唯一來自監獄的。
相當於集團跟分公司的區別。
所以先天上，感覺自己更高一等。
甚至對這次副隊長的名額，也是信心十足。
因此，大家剛分配完宿舍，就忍不住想把主動權拿到手裏。
有姚安國在，氣氛明顯不像之前那麽僵，大家相互通報了自己的名字。
這裏麵，李衛東年齡無疑是最小的，隻有十八歲。
姚安國最大，三十三歲，本身的職務是後勤處的一名幹事（股級）。
接下來，李衛東選了張靠窗戶的床，直接把鋪蓋丟到上鋪。
看到這一幕，姚安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看向李衛東的目光更加順眼了幾分。
雖然上鋪要幹淨點，但上下都不怎麽麻利，尤其是下鋪旁邊還有張桌子，他習慣寫點東西，無疑更方便。
“姚哥，吃個桔子。”
李衛東爬到上鋪展開鋪蓋，而對麵下鋪那位，卻已經從包裏掏出一個桔子，滿臉笑容的遞到姚安國麵前。
剛剛自我介紹的時候，李衛東也記住了對方。
陳平，25歲，來自第一農場，本身的職務相當於小隊長（股級）。
“不錯，挺甜的。”
姚安國也沒跟他客氣，接過桔子扒開，兩口就沒了。
如今市麵上最多的水果就是蘋果跟桔子。
兩三毛錢一斤。
但也不是誰家都能吃得起的。
像姚安國，別看工作職務都挺不錯的，在後勤處也有油水，可他那一大家子，父母，三個孩子，還有弟弟妹妹，不說全指望他，可至今也沒有分家。
平時就算買點水果，也是先緊著孩子吃。
“還有個，您吃吧。”
陳平見狀，又從包裏拿出一個。
但自始至終，他的眼睛裏都沒有別人。
“怎麽？也打算去新農場？”
這次，姚安國接到手裏，卻沒有吃。
“嗯，我還年青，想去那邊做點貢獻。”
陳平立即點頭。
別看同為股級，但他很清楚，自己跟姚安國還是有段距離的。
人家去了就是副隊長，成為真正的幹部。
可自己，就算去了那邊，也得看表現，一年半載後，才能爭奪最後那懸而未決的副隊長名額。
既然如此，自然要先跟姚安國拉好關係。
“好，新農場那邊就需要你這樣有上進心的幹部。”
姚安國‘欣慰’的看著陳平。
這個宿舍裏，有陳平這種忙著拍馬屁的，自然也就有清高，不屑的。
別說姚安國現在還沒當上副隊長，就算當上了，他也沒資格任命別的副隊長。
像來自第二農場的劉偉，聽了兩人的話，直接笑了出來。
“劉偉，你什麽意思？笑誰呢？”
陳平當即炸了，臉上通紅。
“我笑有些人連真佛是誰都分不清，拜了半天，還拜錯了廟。”
劉偉說完，徑直看向正看熱鬧的某人。
“李衛東，我聽說過你。”
好家夥。
李衛東的眼神當即就變了。
不愧都是當幹部的，一屋子神仙。
這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嗎？
“應該是重名吧。”
“不，就是你，早就聽說第三農場來了個能人，是汪隊長的左膀右臂，不對，明年就是汪副大隊長了。
而且，你們指導員可沒往我們那邊少跑，說你們農場今年的福利全都是你弄來的，至少比別的農場多好幾倍。
為此，我們指導員最近一段時間，愁眉苦臉的。”
劉偉輕飄飄的一番話，讓所有人看向李衛東的目光都變了。
汪隊長，不對，是汪副大隊長的心腹。
又有足夠的本事。
連指導員都天天掛在嘴邊。
雖然目前還不是幹部，但這個股級幹部，在副大隊長眼裏，那叫事？
別人來是學習的，他估計是來鍍金的。
甚至是直奔新農場副隊長的位子。
也就難怪劉偉會說陳平有眼無珠，拜錯了真佛。
“小兄弟，深藏不露嘛。”
姚安國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而一旁的陳平，則尷尬的站在這裏，有心想再去拿個桔子給李衛東，可看姚安國的臉色，又實在挪不動腳。
李衛東沒有理會姚安國，隻是深深的看了劉偉一眼。
這人，有點陰。
有了這檔子事，接下來宿舍內的氣氛就顯得古怪。
姚安國說話，也沒了一開始那麽豪氣。
原本還拿李衛東當小兄弟，現在更是直接跟陳平換了床位。
雖然沒明說，但態度卻擺了出來。
李衛東也沒有找姚安國解釋，他算看出來了，其所謂的豪氣，也隻是表麵上，實則心眼不大，因為劉偉的那番話，明顯記恨上了他。
想到還沒去新農場，就莫名其妙的先多了個敵人，他也有些鬱悶。
但要說怕對方，那還談不上。
就算姚安國去了新農場，直接副隊長起步，可在那邊，也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頂多一開始給他使點絆子。
用語錄裏的話說，與人鬥，其樂無窮。
接下來的日子，枯燥也忙碌。
他們每天早上竟然還得出操，然後背誦選集。
他是真沒想到，原來在62年末，就已經有了這種風氣，還以為是幾年後才有的。
這會，他不禁有些佩服宋延，當初二話不說，先給了他一本選集。
接著就是各種思想方麵的課程。
甚至還有一些關於犯罪的心理學知識。
據說教授這門課程的那位以前留過學。
原本，李衛東以為所謂的來學習，隻是表麵上的學習，沒想到，是真的學習，最後還得考試，打分。
等他們回去後，關於他們的評價，成績，都會錄入個人檔案中，成為今後晉升的一份資曆。
所以，想要混日子肯定是不行的，每個人都拚了命的學習。
以至於晚上宿舍的燈，遲遲不會熄掉。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這天，是考試的日子。
李衛東帶著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或許是因為身體素質提升，就連精神也更加敏感，所以即便沒有回頭，他也隱隱感覺到，姚安國似乎不時的掃向他這邊。
不過他也沒怎麽在意。
這段日子，兩人都沒說過話。
等到正式開始考試，李衛東看著發下來的卷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以他如今的記憶裏，不說滿分，但也絕對能碾壓眾人。
當即，就開始填寫起來。
時間，不斷的流逝。
就在李衛東堪堪寫完之際，位於他左後方的陳平突然站了起來。
“報告！”
“什麽事情？”
負責監考的男子不滿的看向他。
“他作弊！”
陳平突然用手指向李衛東。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李衛東的身上。
尤其是姚安國，嘴角更是多了些冷笑。
至此，李衛東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動靜，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
別看出麵的是陳平，但李衛東很清楚，幕後主使者，一定是姚安國。
心裏想著，他的手輕輕伸進桌子洞，並且在上方的位置，摸到了一張粘在上麵的紙。
“你，站起來，別動。”
似乎是他的小動作引起了監考男子的注意，他麵色冷峻的衝李衛東喊了一句，並且起身朝著這邊走來。
作弊，還被人舉報。
在眾人看來，李衛東算是徹底完了。
別說去新農場，估計會被直接開除。
說嚴重點，這叫弄虛作假，思想有問題，是要記錄在檔案裏，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汙點。
“把手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