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溜達著來到農場,發現氣氛明顯變了。

門口看門的,也瞪起了眼睛,嚴了不少。

先前老老實實的獄警,這會也巡視起來。

要說唯一沒有變化的,大概就是宋延了。

李衛東進屋後,就看到宋延還是老樣子,披著大衣,正聚精會神的翻看著手裏的書。

屋裏的爐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熄滅的。

李衛東打了聲招呼,自顧的去先把爐子點著。

這玩意也是講究技術的。

反正李衛東每次都要弄得滿屋子濃煙,不得不打開窗戶透氣。

“咳咳。”

宋延終於把書放下。

實在是屋裏沒法呆了。

“師父。”

等李衛東終於把爐子點著,臉上也抹了好幾道胡子。

他湊到宋延麵前,舔著臉的叫了聲。

農場裏跑了人,這麽大的事情,他不相信宋延會不知情。

“覺得自己錯了?”

“嗯,錯了,其實汪叔昨天也訓我了,說我不該在這種地方亂發善心。”

“想不想聽一下我的觀點?”

“想。”

李衛東忙不迭的點頭,他湊過來,不就是想知道宋延的看法嗎?

“你沒錯,你汪叔沒錯,就連吳老六也沒錯。”

“都沒錯?”

李衛東愣住了。

“從你們各自的角度來說,都沒有錯。

你汪叔眼裏是整個農場,是所有的服刑人員。

你的眼裏,是你自己的信念,行事準則。

而吳老六的眼裏,是他的婆娘,女兒。

有些時候,有些事,不是區區一個對與錯就能概括的。

焉能不知,彼之仇寇,我之英雄的道理?

隻是作為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宋延不輕不重,不偏不倚的說完。

頓時,李衛東看他的眼神就有點變了。

在這當下的環境,擁有這樣的思想,難怪會待在農場裏。

倒不是說宋延的話有什麽問題,而是他這個人太理智了。

他要是認定了某件事情,絕對不會在意對跟錯,會一條道走到黑。

就在這時,汪振義大步走了過來。

他看著李衛東跟宋延蹲在門口,屋裏還往外冒著煙,也沒往裏走,就在兩人麵前蹲下。

然後掏出煙分了宋延一根,壓根就沒看李衛東伸出來的手。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這話,無疑是衝著李衛東去的。

“隊長,您也太小瞧人了,當時我心裏雖然有些不好受,但還不至於轉不過這個彎來。”

李衛東悻悻的縮回手,心裏給對方下了一個小氣的定義。

等他有錢了,就買盒大中華,天天在他麵前晃悠。

“我是說你小子昨天見了死人,晚上就沒做個噩夢什麽的?”

“死人?”

李衛東愣了下,隨即才想起昨天客廳裏那兩具屍體,尤其是那個爛酒鬼,死狀可是很慘。

這會陡然想起來,他的臉色就白了下。

可為什麽昨天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是個傻大膽,下個月要不要親自送吳老六一程?”

“這麽快就定了?”

雖然早就知道吳老六的結局,可這會聽到,李衛東仍舊有些難以接受。

其實昨天他就看出來了,真正殺死那個爛酒鬼的並不是吳老六,而是徐琴!

最後,她甚至選擇了自殺,死在吳老六的懷裏。

可以說,整件事情,吳老六就隻有越獄逃跑這一條。

單從這點來看,他肯定罪不至死。

但昨天,他當著眾人的麵,親口承認,是自己殺的人。

以眼下的刑偵手段,恐怕還不能從那把殺豬刀上提取指紋。

所以,在吳老六親口承認是自己殺了人的情況下,結局就已經注定。

更主要的是,從徐琴死在他懷裏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打算活了。

這麽簡單的事情,連他都能看出來,他就不信汪振義會看不出來。

“嗯,早定早省心,到時候農場裏所有犯人都拉過去看看,我可以讓你親自送他一程,估計他也挺願意的。”汪振義吐出一口煙霧,淡淡的說道。

聽到他的話,李衛東一陣惡寒。

“觀刑?這能行嗎?”

“為什麽不行?不給他們來點警示,等著他們以後再跑?我這個隊長還要不要幹了?”

汪振義沒好氣的說道。

李衛東也不吭聲了,反正後世在槍決犯人的時候,是不允許觀刑的。

但這會,有沒有這條規定,他卻不知道。

不過看汪振義理所當然的模樣,大概率是沒有的。

就算有,他也不在乎。

此時他的心裏還憋著一股火沒處發。

李衛東可不想惹火上身。

至於對方讓他親手送吳老六,不過就是隨口一說。

他要是當真了,估計立馬就會倒黴,挨頓揍都是輕的。

本來李衛東心裏多少有些愧疚,畢竟因為他,連累了汪振義。

可現在?

嗬嗬!

他這邊不理會,汪振義卻沒打算放過他。

“我看你小子就是太閑了,交給你個任務。”

李衛東也不吭聲,就當沒聽見。

汪振義冷冷一笑,自顧的說道:“後頭有兩間倉庫,你過去收拾出來。”

“隊長,我是來學會計的,這打掃倉庫的活,跟我沒關係吧?”

“老子說有關係就有關係,不服你也給老子憋著。總之,三天之內,那兩間倉庫必須打掃的幹幹淨淨,收拾利索了,否則有你好看的。”

眼看著李衛東還想反駁,汪振義幹脆把手一甩。

“你也別把你媽搬出來,那是你媽,擱我這裏不好使,想去我家告狀的話,記得多捎幾斤白麵。”

“我也沒說不幹啊,我就是問問,收拾倉庫幹嘛?這會又不打糧食。”

“哦,上頭派了個教導員過來,說是要給犯人掃盲,真是瞎扯淡。”

汪振義明顯有些不滿,在他看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幹點活呢。

也就這會農場裏不忙,再加上他這邊剛逃了個犯人。

要不然,他直接就給頂回去。

“掃盲?”

李衛東點點頭。

實際上,這項活動從五十年代就開始了。

原主在農村的時候就經曆過。

晚上,各家各戶,甭管老的少的,隻要不識字,通通都趕了去。

而且不僅僅是農村,就連城裏,工廠裏,也都一樣。

隻是沒想到,現在都刮到了監獄裏。

不過這跟李衛東沒多大關係,他這具身體好歹也是中學畢業,不在掃盲範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