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邵君澤家裏的舊宅,最後訂下來需要修繕的工程量並不大,一個星期就漂亮完工,蕭暮看著整頓好的別墅躍躍欲試:“這是說我隨時可以來泡溫泉了嗎?”
邵君澤審慎地提醒道:“你想怎麽樣我都沒有意見,但是裝修材料畢竟有許多化學成分,要不再放放,我先讓人收拾一下裏麵的東西,把裏麵的舊家具換一換。”
蕭暮趴在二樓窗沿上向下看,室外的溫泉做了不少配套設施,看起來典雅別致:“哎,你一向喜歡歐美風格的,這麽偏和風會不會?”
邵君澤搖搖頭:“我不過是去美國讀了幾年書,並沒有全盤接受他們的審美,再說這套房子當初是那個人買給我母親的,她其實很喜歡和風。如今改造成這樣,她要是看到也會覺得溫馨吧。”
他帶著回憶與希冀的眼神,令蕭暮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居然是你媽媽的。”
邵君澤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帶你去她房間裏看看。”
“哎?”蕭暮睜圓了眼歪歪頭,略微驚訝地跟著邵君澤往外走。
穿過長廊,抵達許久不曾有人開啟的房間。
因為久未人住,房間裏的擺設都用米色的圍布遮蓋起來,邵君澤打開房門,折返進去,一塊塊布料掀起,露出家具舊時的模樣。
蕭暮跟在邵君澤身後進了房間,視線晃過一片片明暗交疊,色澤逐漸明朗,有溫馨的感覺滿眼至眼底。蕭暮不知道邵君澤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她看這房間清新雅致,色調如同湖光水色,令人見之忘俗,料想從前也是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
蕭暮伸手觸摸著桌案上陳舊的布料:“看著風格樣式,是很久以前的吧,怎麽一直也沒換過?”
邵君澤:“這套房子是我媽娘家的房子,房間還是我母親出嫁之前住過的,後來我也偶爾跟她回來小住過一陣子。母親去世得早,這些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換新。想著她也是喜歡這些的,我也就沒有動,讓人留下來,也算是做個念想吧。”
蕭暮點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們時常來打掃一下吧,說不定你母親還能感受得到這種想念。”
邵君澤認真地看著蕭暮點了點頭。
蕭暮:“我可以……看看這裏麵的東西嗎?”
邵君澤大方的點點頭:“當然可以,小心些別弄壞了就行。”
蕭暮:“我哪有那麽笨手笨腳。”
邵君澤從書櫃裏翻出一本相冊遞給蕭暮,蕭暮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翻開來裏麵照片還微微泛黃。
在那個沒有電子相冊的年代,最最普通的手工相冊,承載了沉澱著時光的想念與甜美。
蕭暮覺得視線好像穿越了二十年的光陰,終於與過去的邵君澤一朝得見。
她想起從前在哪裏一晃而過的他們全家的合照,裏麵的邵玉成的臉都被撕掉或者用黑色的簽字筆給遮蓋住。可這本相冊的主人或許是邵君澤的母親,裏麵偶爾有一兩張同邵玉成的合影,卻得以幸免。
蕭暮指著相冊裏麵:“哎,這是你小時候啊?”
不得不承認,他是基因太好,打小就長得輪廓分明,卻天然地自帶了生人勿近的氣場,傲嬌意味十足,蕭暮看得忍俊不禁。
邵君澤:“是我啊。”
蕭暮:“哎,你小時候比現在可愛多了啊。”
邵君澤不以為意:“什麽東西都是小時候可愛啊,你現在看到小貓小狗也會覺得他們比不上他們的童年。”
蕭暮:“你說得好有道理。”她忽然驚呼一聲,“哎,這是你媽媽吧,長得可真好看……這個人跟你媽媽長得好像啊!你媽媽跟有好多跟他的合影哎!”
邵君澤:“這不就是陳安良嗎。我舅,他跟我母親打小關係就很好。”
蕭暮聞言心頭一緊:“是好到什麽地步啊?”
邵君澤:“親姐弟嘛,你說能好到什麽地步?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的那種。”
蕭暮低頭陷入沉思。
邵君澤:“怎麽了?”
蕭暮:“沒事。”
邵君澤:“對了,他後來還問過我你的事情,我覺得他還挺關心你的。他過幾天就要出國了,我打算送送他,你看你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起送送他,吃頓飯什麽的。不需要麻煩,就是露個麵就可以了。”
蕭暮:“我……不用了吧,我跟他也不是太熟悉。”
邵君澤:“我現在可就隻有他這麽一個親人了啊。”
蕭暮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分明還有益陽!”
說曹操曹操就到,蕭暮說起邵益陽,晚上就接到邵益陽的電話說要回國。蕭暮本著讓兄弟二人冰釋前嫌的目的,難得的主動打電話約了邵君澤,於是邵君澤、邵益陽、蕭暮、謝穎,在半年之後重新聚集在邵玉成的本宅。
邵益陽抵達的時候,蕭暮率先衝過去接到他,同來的還有謝穎。蕭暮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回來的初衷:“沒想到這麽快你就又回了啊?所以你們這次回來是來談婚論嫁的嗎?”
謝穎挽著邵益陽的手,兩人甜蜜地走進廳堂,謝穎害羞的點點頭,邵益陽倒是揚眉一笑:“恩,上次拜會了謝教授,這次就想著多待一陣子,把該準備的事情準備好了,也給親朋好友們一個交待。”
蕭暮站在門框邊上感慨:“真好,一對對都修成了正果。”
邵益陽寵溺的揉了一把蕭暮的發絲:“所以你也要加油。我相信屬於你的幸福來得遲,但也一定會更穩當。”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不讓邵君澤聽見。邵益陽一抬眼,邵君澤正瞅著自己跟蕭暮的方向,似乎對他們交談的內容頗為好奇,卻又礙於顏麵不能上前。邵益陽有幾分愉悅地同蕭暮相視一笑。
邵君澤也不知是真的有意與邵益陽重修舊好,還是為了討好蕭暮,大度地把本宅讓出來給邵益陽:“反正從前也是那人的房產,這套留給你以後,就不用每次回來去住酒店了。”
邵益陽略一皺眉:“我不需要。”他對邵君澤忽如其來的好心並沒有表現得多麽感恩戴德,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冷淡,“不用了,我不稀罕這些房產,我來H市也不會常住,住酒店反而方便很多。”
邵君澤:“說了留給你就留給你,又不是我的意思,畢竟是父親的東西。”
邵益陽幾乎想要冷笑:“你從父親那裏拿走的東西還缺這一件?犯得著這麽假惺惺地,你做戲給誰看,我,還是蕭暮?”
邵君澤一時無言以對,氣氛有些冷場。
蕭暮幹笑一聲:“哎呀先不說那麽遠的事情,反正這次是特意給你們把房子收拾出來,畢竟也是你熟悉的幻境,你就先安心住著唄。”
邵益陽微微眯起眼,並不動聲色地看著蕭暮胳膊肘往外拐。
蕭暮將他神色盡收眼底,與他靈犀相通,當即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是為著君澤說話啊,我可是為了你們著想,你不許誤會!”
邵君澤趁機一把摟過蕭暮,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為什麽這麽急著撇清不是為了我,你心虛哦?”
蕭暮虛虛一巴掌打在邵君澤的手背:“你胡說!我才沒有。”
邵君澤知道蕭暮麵皮薄,嚐到了甜頭也不糾纏,放開手退開一步:“是是是,我胡說,你沒有。”
鑒於邵益陽跟謝穎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辦理一些手續順便昭告天下他們倆要喜結良緣,蕭暮心頭本來是想起了陳安良的事情,但是在這樣喜慶的氛圍中,她卻覺得不論怎麽樣都不容易對邵益陽說出口。
倒是邵益陽自己察覺出了蕭暮的異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了,還是對現在的狀況十分困惑,我雖然不能常常陪在你身邊,但是我很願意傾聽你說,也許能幫忙出些主意呢?”
蕭暮猶豫再三,如果連邵益陽都不能說,她可能真的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到了。
她說:“陳安良就在H市。”
邵益陽:“什麽他居然還在這裏!我要去報警抓了他!”
蕭暮按住情緒忽然有些失控的邵益陽:“哎你先別激動先聽我說完啊……你可能沒怎麽見過他,他是邵君澤的舅舅。我們有一次偶然在醫院遇到了,他有向我道歉,並且向我保證再也不會去騷擾跟傷害你們。”
邵益陽:“我不需要他的這種保證!他需要為他已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蕭暮皺著眉:“你能讓他付出什麽代價,送他進監獄,沒有罪證,還是說你要親自去或者花錢雇人同樣對他的肉體造成傷害?冷靜點吧……”
邵益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蕭暮。
蕭暮:“你別這麽看著我,我能猜到你現在的想法,隻是因為你現在想的問題,我在遇到陳安良的時候就已經都想過了。後來發現根本行不通。”
邵益陽:“難道就任由他囂張下去?”
蕭暮:“他馬上就要離開了,以後同他或許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隻要他守諾不再傷害你們,我覺得,時間會讓我原諒他。”
邵益陽瞬間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還能全身而退,是因為他傷害到你這件事情,邵君澤還不知道吧?”
蕭暮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