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活石
在老賀還沒來的這兩天時間裏,我讓張莫莫在市區裏租了三四處房子,輪換著住。古行的大佬就是趙三元和陸放頂這兩個,我都跟他們照過麵了,而且關係相處的不太融洽,現在就隻能小心行事,把可能發生意外的幾率減少到最低。
老賀果然不食言,說兩天到,兩天後真的到了。我把他接到一個租來的房子裏,先招待了一頓好酒好肉。
吃飯的時候,我和老賀隨便聊了會兒,他說,趙三元追他追的特別緊,沒辦法了才躲到外地去。不過,老賀一點都不後悔,活到他這把年紀了,沒兒沒女無牽無掛,隻有拚一拚,才有機會在後半輩子過上正常的生活。
酒足飯飽之後,我跟老賀就開始說正事,這一次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蘸著水寫字,我給老賀準備了紙筆,他和上次一樣,先犯了病似的抽抽,緊跟著,兩隻眼珠子都翻到了眼眶的最上麵,眼眶裏又隻剩下了一片眼白。
老賀現在這個樣子,看著就跟快死了一樣,其實他心裏明白的很,我們就用紙筆寫字交流。
我急切的想知道,我的腦子裏有一座墳,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賀翻著白眼,筆走龍蛇,唰唰唰寫的飛快。現在環境這麽安全,他完全靜下了心,寫的很多,解釋的也很詳細。
老賀的意思並不是說,我的腦子裏真有什麽實物。大腦可以儲存很多信息,那些信息都是觸摸不到的,一座墳,事實上,就是儲存在大腦中的一個信息。
他說自己的腦子裏有一隻三條腿的狐狸,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但是,不管是墳,還是三條腿的狐狸,並不是看不見就不存在,它們的的確確都一直在腦子裏存在著。
我問老賀,那座墳是怎麽來的,墳裏有什麽東西?
老賀說,他看不出那座墳是怎麽來的,但他知道,那座墳裏埋著一個人,一個很了不得的人。
我想了想,在紙上寫道:“那個人死了,對不對?”
“沒有。”老賀唰唰的寫字回應:“那個人沒活著,但是也沒有死去。”
老賀的回答讓我有些迷糊,一個人要麽就死了,要麽就活著,沒活也沒死,那是什麽意思?
老賀說,一些高人對生死的概念,和普通人理解的生死是不一樣的。平常的人感覺,一個人隻要軀體的生命特征消失,就等於死亡。但在那些高人看來,軀體的滅亡,並不是很要命的事,最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意識在軀體消亡後,是否還可以保存下來。
老賀給我舉了個例子,假如他現在被趙三元抓到了,死在了趙三元手裏,但是他的意識沒有消失,轉嫁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那個人雖然和老賀的外貌特征完全不符合,可他卻擁有老賀的記憶,還擁有老賀的思維方式,那麽應該把這個人看做是誰?
人的行為,都是受思維控製的,有什麽樣的思維,才能做出什麽樣的事。我自己琢磨了半天,感覺老賀這個比喻很有趣。同時,我也隱隱感覺到,如果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擁有老賀的意識以及思維,那這個人,其實就等於是老賀了。
所以,那些超脫於常人的人,看重的是自己的意識是否能夠長存,那麽軀殼死上一千次,隻要他們的意識還在,就等於還活著。
可是,意識是無形的,隻有意識,沒有軀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一個完整的人。因此,老賀說的墳裏的人沒活著,也沒死去,就是這個意思。
“墳裏的人很厲害。”老賀在紙上寫道:“我知道,他肯定能壓製三腿狐狸。”
“你能想辦法看看嗎?”我也在紙上回應道:“看看墳裏的人,能不能再看出點什麽。”
老賀聰明,他肯定知道,那個所謂的墳裏的人,不僅對他很重要,對我更重要。老賀也想看個究竟,我們倆又交流了幾句,老賀的眼睛一翻,眼珠回到眼眶正中,恢複了正常。
老賀的那隻左眼,好像帶著一股無形的魔力,此時此刻,當我的眼睛和他對視到一起的時候,腦子嗡的一下就出現了眩暈感。
現在的感覺,跟上一次被他和趙三元擺迷魂陣時差不多,整個人都好像不當家了,頭重腳輕,視線也變的非常模糊。不過,老賀現在不是在算計我,所以我的潛意識還保持著清醒,我知道老賀在全力的“觀察”我腦子裏那座虛無的墳,就全力的配合他。
嘭!!!
就在這個時候,老賀驟然間像是被人迎麵重擊了一拳,身子猛的朝後一仰,摔的仰麵朝天。他一摔倒,我的視線立刻清晰了一點,趕緊扶著桌子走過去,把老賀扶了起來。
扶起老賀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左眼充血了,像是害眼了一樣,眼睛紅彤彤的。這一下把老賀摔的不輕,坐起來之後喘了好一會兒,才算喘勻實。
我看了老賀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不用他多解釋,我就明白,肯定是我腦子裏的東西,產生了排斥。上一次老賀跟趙三元都在窺視我腦子裏有什麽,但當時他們並不知道,我腦子裏有座墳,老賀看出來了,也隻是看了個大概,所以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老賀就是專門去窺探這座墳裏的那個人的,針對性很強,很可能就遭到了反噬和還擊。
我有點替老賀擔心,但是我也能想得到,如果墳裏的那個人抵觸別人窺視他,那就說明,這個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賀,怎麽樣?”
“沒事......”老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的右眼啥事沒有,就是左眼,紅的厲害:“我不要緊,別拿我當三歲小孩兒看。”
“不行就算了吧。”我很想知道答案,可我又不想讓老賀出什麽事。
“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讓嚇到?我休息休息,等會再看。”
“先別看了。”我攔住老賀,把我準備好的一些東西拿了出來,這些東西都是前三次行動期間收集來的,我打算讓老賀看看這些,能否看出點我以前沒看出的情況。
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拍攝下來的照片,隻有很少一部分實物。老賀不認識象雄祭文,看著照片上的文字資料,就兩眼一抹黑。
但是,老賀盯住了一小塊石頭。
那塊石頭,其實是一小塊石板,當時我和徐娘娘被困到旦猛盆地地下的那座水潭,上也上不去,走也走不出。就因為被困在那裏了,才有時間圍著水潭仔細的搜索了一圈,最後發現了水潭底的一些石板。
石板隻被打撈上來一部分,剩下的撈不回來。我從這些石板上麵獲取了一些信息,但是老王他們趕過來救我的時候,這些石板肯定是帶不走了,我就把石板都砸碎,以免別的人再偶然到了這裏之後,會得到石板上的信息。石板砸碎,我帶了一點碎塊回來。
這點碎塊肯定引起了老賀的注意,他微微眯著右眼,用左眼在石塊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很多遍。
“這石頭,是從水裏弄出來了。”
“老賀,你牛叉。”我忍不住對老賀伸了伸大拇指,這貨的左眼真沒白長。
“不是,你沒弄明白我的意思。”老賀解釋道:“你帶回來的,是已經雕琢過的石板碎塊,這些石板碎塊從哪兒弄來的,我沒顧得上看,但是我能看出來,製作石板用的石頭,是從水裏弄到的。”
“對啊。”我想了想,旦猛盆地的那個地下水潭四周,到處都是石頭,如果要雕刻石板,就地取材是再方便不過了。
“這不是一般的石頭。”老賀指著石塊斷麵對我說:“這種石頭裏麵,有很細小的縫隙,縫隙非常多,但是肉眼幾乎看不出來。”
這種特殊的石頭,也叫做活石。我在七孔橋的時候,沒聽人說過石頭,但聽人說過玉。有些好玉,據說也有很細小的縫隙,這樣的縫隙,叫玉眼。人們常說養玉養玉,其實就是為了保持玉眼的通暢,玉眼通暢,整塊玉就看著溫潤晶瑩。
那種從地下挖出來的古玉,看上去晦澀,沉暗,原因就是玉眼被堵塞了。這樣的老玉必須讓人拿著養一段時間,成色才會慢慢的恢複。
而老賀說的活石,不是古董古玩,這種石頭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讓人的意識蟄伏進去。小毛和我說過,學了班達覺的人,能把意識附著在物體上,但附著的時間肯定不能太久,要是用這種活石作為載體,那麽意識蟄伏的時間可以長很多。
活石作為載體的習慣,曾經盛行在青藏高原,內地知道的人不多。老賀並不清楚過去雄踞在高原的象雄文明,但他聽說過,吐蕃時期,就有人在情況倉促時,運用這種活石作為伏藏的載體。
但是,這樣的活石不是到處都有的,產地集中在某一處,取之不易。
“老賀,還能看出什麽嗎?”
“湖,一個湖,我看到了水波。”老賀的左眼,好像又凝縮起來,慢慢說道:“石頭是從一個湖裏采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