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哭聲

當寧小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僅僅是我,就連老王還有平時一臉冷傲的張莫莫都緊張了起來。可以說,我們四個人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拜劉老頭所賜。

我一直都在找劉老頭,整整兩年多時間,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沒找到他,他反而找上我了。

“他說的......他就是那個姓劉的老頭......”寧小貓看見我也有些發愣,趕緊把電話塞到我手裏:“你問問......他到底要說什麽......”

寧小貓他們三個人非常緊張,我和劉老頭之間的瓜葛,沒有告訴過他們,在這三個人看來,劉老頭隻是一個存在於噩夢中的人而已。可是當劉老頭真正打來電話的時候,他們就有些接受不了。

我定了定神,心裏還是那個想法,一根刺既然冒出來了,那麽躲避不是辦法,隻能去麵對。

“我是連成峰。”我拿起電話放在耳邊,把所有多餘的情緒全部強壓下來。

“你的電話打不通。”

“是,手機沒電了。”我全力在控製情緒,但當我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時,腦子還是嗡的大了一圈。

過去,我平時不常回鄉下老家,但跟劉老頭是同村的,關係再不好,也打過交道。話筒裏傳來的,肯定是劉老頭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

我握著手機的手,開始輕輕發抖。在此之前,我沒有想過太多,隻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劉老頭,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當我真真切切聽到他的聲音時,我才陡然驚覺過來,這可能嗎?劉老頭是一個已經死了兩年的人了,村子裏的人兩年前替他辦了喪事,都知道他死了。

我無法形容,自己和一個死去了兩年的人通電話是怎麽樣的感受。

“兩年了,你一直都在找我,是不是?”劉老頭在電話那邊說:“有些事情,你很想知道,是不是?”

“我就想問問你......”我的確有話想要追問,但一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不知不覺間,這件事裏積存的謎團越來越多,借命,萬壽盒,左耳,獨眼猴子,挖掘父親墳墓的人,再加上寧小貓他們,亂七八糟的問題混成一團,問都沒法問。

“你,還有他們三個,都該上路了。”

“上路?上什麽路?”我頓時就想起了噩夢和幻覺中的劉老頭所說的那句話,那句話像一片陰影,揮之不去。

“一條你們該走的路,如果不上路,他們三個,都會死。”

我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劉老頭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話語中卻帶著威脅和警告。更要命的是,我不覺得劉老頭是在誇大其詞。

“這件事,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既然發生,那一定就有關係。”劉老頭始終保持著淡淡的語氣:“他們三個,會死,而你,會比死了更難受。”

“你在什麽地方?能見麵談談嗎?”

“想見麵談談?可以,你來找我吧。”

“你在哪兒?”

“巴克郎,有一個叫旦猛的地方,我就在這兒等你。”

“巴克郎......”

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電話就被掛斷了,我趕緊撥打回去,可是對方的手機已經關機。

我不由自主的發愣,老王他們在旁邊看著我,過了好半天,寧小貓在旁邊問我:“劉老頭......劉老頭說了些什麽?”

“他要我們到一個地方去找他。”

我沒有隱瞞,把劉老頭的話和他們說了一遍。因為我去過巴克郎,所以順便把巴克郎那邊的大概情況也說了說。

“那個什麽巴克......巴克郎......是不是很嚇人?如果我們不去呢?會怎麽樣?”寧小貓已經開始懼怕了,哆哆嗦嗦的問:“會怎麽樣?”

“他說,我們都會死。”

屋子裏頓時又陷入了沉默,如果我把這些話告訴別人,那麽人家肯定以為我有神經病。然而,寧小貓他們是身受劉老頭之害的,他們應該能判斷出來,要是事情真朝不好的方向發展,或許,真的會殃及性命。

我簡短的說了幾句,把寧小貓背後那張人臉的事情告訴了老王還有張莫莫,然後四個人分開進行互查。我跟老王一組,這貨倒是很配合,唰的脫下上衣,露出了光膀子。

老王很壯實,也很黑,後背上的汗毛恨不得比我的胡子都重。我仔細的看了看,看著看著,心裏隨即咯噔一聲。

在老王黑黝黝的後背上,隱隱約約浮現著一片一片不易覺察的黑紋,這種黑紋和寧小貓後背的黑紋如出一轍,所有的黑紋勾勒出了一張模糊的臉。

我把這些拍了照片,拿給老王看。老王有點接受不了,一直在跟我抱怨,他還沒結婚,還沒活夠本。

在我看來,我們四個人既然有同樣的遭遇,那麽就等於穿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該有的,大家都會有。然而,等到老王給我檢查的時候,幾乎把我後背的皮都給搓破了,也沒有找到那一片片不易覺察的黑紋。

四個人互查結果一出來,我就有點蒙圈,老王,寧小貓,張莫莫,他們三個人的後背都有一張模糊的人臉,但我卻沒有。

“你這個這個,有點不講究啊。”老王的話音裏帶著一股酸味,說:“怎麽我們三個都有,就你沒有呢?這是啥科學道理?”

話是這麽說,可我的心裏一點都不輕鬆,劉老頭在電話裏和我說的,我記憶猶新。他說,寧小貓他們三個人,可能會死,而我,卻會比死了更難受。

我感覺,我們必須要去巴克郎,去那個叫做旦猛的地方。我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寧小貓遇見事情就沒主意,張莫莫習慣了沉默寡言,考慮了一會,隻有老王率先表態。

“劉老頭說的,不去是死,那就拚拚唄,愛拚才會贏,莫莫,你說是不是?”

“巴克郎那個地方,自然環境很惡劣,咱們還不知道旦猛具體是什麽情況,要是地形不允許,車子就開不進去,那麽多給養,得咱們自己背過去。”

“沒事啊,我有力氣。”老王拍拍自己的胸脯:“平時賣不出去的大腰子,都讓我一個人造了,身體好的很。”

“我說怎麽一離你近了就有股腰子味呢。”

前往巴克郎的計劃,就這麽定了下來。我去過巴克郎,但對那邊的確不熟,而且,我不能去找瞎三兒問,找他問了,他很可能會認為,我還想打長春木棺的主意。

我隻能從別的地方搜集資料,古絲綢之路上的很多地方,目前都進行了申遺,很多內地的驢友經常到那邊去。巴克郎雖然不是什麽大地方,不過,我感覺肯定可以從附近找到向導。

出行的經費是四個人AA分攤的,老王說他窮,隻付了一部分,剩下的要求按揭。我們采購了一些東西,我的車子是轎車,不適合在荒灘戈壁上自駕出行,張莫莫很有辦法,找人借了兩輛車。

四天之後,我們出發了,從華陽到巴克郎的路線我還記得,中間走走停停,路程還算是順利。

這天晚上,我們休息的時候,我計算了一下路程,如果中間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我們就能到達距離巴克郎小鎮遺址最近的縣城。到達縣城,就可以補充一點沿途被消耗的飲水和給養,更重要的是,得尋找一個靠譜的向導。

我們一般都是在車上休息的,我和老王一起,寧小貓和張莫莫一起。因為老王沒駕照,一直都是我開車,累的要死要活,在車裏閑聊了幾句,我就睡著了。

很慶幸的是,我竟然沒有做夢,所以睡的相當安穩。可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我被驚醒了。

蘇醒過來的同時,我聽到身邊有輕輕的抽泣聲,眼睛一睜,我就看見老王在哭。

我很難想象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男人深更半夜獨自哭泣的情景,因為之前被噩夢搞怕了,所以一看見老王在哭,我就忍不住伸手掐自己的大腿,我必須得先弄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是不是在做夢。

這麽用力一掐,大腿生疼,如此一來就能證明,我是清醒的,沒有做夢。

“老王,你搞什麽飛機?”

老王轉頭看了看我,眼淚汪汪的,他帶著哭腔跟我說,他也不願意自己長得五大三粗外加滿臉絡腮胡子,他說他的內心很柔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粗獷,而且,他的膽子並不大。

“老王,我的哥,你不要這樣行嗎?”我很頭疼,我覺得他吐露心聲應該衝著張莫莫去吐露。

“真的,我的膽子真的不大,我其實很怕死,很怕。”

“誰都怕死。”我暗自歎了口氣,突然有點同情老王,他隻是個普通人,估計這麽長時間以來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到這個時候爆發了,我安慰他說:“咱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化解難題,謀求生路,行動還沒開始,不用那麽悲觀,要往好處想。”

老王聽了我的話,低著頭,可抽泣聲還是沒有停止,過了好半天,他才抬起頭,愣愣的看著我:“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