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黃木蒺藜
這種聲音讓哮天噤若寒蟬,他醒來的時候,並沒有人看守,寨子裏的人也沒把他當敵人。哮天被安置在一個小小的竹樓裏,竹樓的門是敞開的,隨時都能進出。
寨子裏麵都是這樣的竹樓,幾乎不隔音,哮天醒來之後,還能聽到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但是寨子裏靜悄悄的,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熟睡。
他悄悄的從竹樓裏出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那邊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到。哮天心裏沒底,本來,他打算跟寨子裏的人交涉一下,從這片茫無邊際的原始深林中走出去,要依靠寨子裏的人幫忙,可是,這陣令人驚悚的聲音傳來之後,哮天就茫然了,他不知道該留下來,還是趁夜逃走。
最後,哮天沒有莽撞,他知道從這兒獨自離開,必然還要迷失在茫茫的山林中,直至被困死。可是,留下來也不妥,那種怪異的聲音始終讓他心神不寧。
哮天就打算悄悄的看個究竟,漆黑的深夜裏,那種怪異的聲音斷斷續續,很容易分辨來源。哮天順著聲音,漸漸的摸索到了寨子的東邊。
那裏有一道密密麻麻的竹籬笆,經過尋找,哮天發現了一個小門。怪異的聲音,就是從籬笆後麵傳來的,等輕輕打開這道小門,哮天看到了一排用竹木搭建起來的房子。
那是一排很奇怪的房子,是用非常結實的原木搭建的,房子隻有一米高,看上去不像住人的房子。
怪異的聲音斷斷續續,都是從這些奇怪的房子裏傳來的,哮天猶豫了一下,但是不把情況弄明白,他心裏不安生。
哮天慢慢朝這一排奇怪的房子走過去,透過原木之間的縫隙,他依稀能看到,房子裏有人。都是被捆的結結實實的人,平躺著放在裏麵。
哮天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什麽來曆,可他看得出,這些人幾乎沒有人樣了,都在掙紮著,想要掙脫身上束縛的繩索,從房子裏逃出來。之前聽到的一陣一陣的嘶吼,就是這些人發出的。
言語很難描述這一幕情景,哮天能體會到,一個人常年被關在這樣的房子裏,會壓抑到發瘋。
他立刻慌了,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狼窩虎穴,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逃走。就算找不到出路,死在深山老林裏,也比這樣死去痛快一些。
估計是哮天的靠近,讓這片獸籠一般的房子裏的人警覺了,全都在磨牙嘶吼。這些異常的響動終於驚動了寨子裏的人,有人過來查看。哮天想要逃走,不過,就在他轉身拔腳準備狂奔的時候,嗅到了一股氣味。
那是一股很淡很淡的藥味,對於一般的正常人來說,藥味就是藥味,不過,對於嗅覺異常靈敏的哮天來說,這股淡淡的藥味是複合型的氣味,有層次。在這些藥味裏,哮天聞到了一種特殊,又有點熟悉的味道。
就因為這麽一遲疑,寨子裏的人看到了哮天,雙方語言不通,哮天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對方也不知道哮天要幹什麽。哮天轉身就跑,對方怔了怔,緊跟在後麵追。寨子周圍的地形,哮天不熟悉,跑了沒多遠就被追上了。
寨子的人追上哮天,並沒有流露出敵意,他們知道哮天看見了那一排奇怪的房子,還有房子裏的人,所以判斷哮天是被嚇到了。
雙方又進行了一次交流,打著手勢交流的,寨子的人跟哮天示意,讓他不用害怕。哮天一邊回應,一邊冥思苦想,回憶那種讓他感覺有點熟悉的氣味。
終於,哮天回想了起來,那種氣味,來自一種藥材。中藥材有很多種,炮製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是這一味藥材炮製的手段相當獨特,世界上再沒有其它任何藥材,是這樣炮製出來的。
那是很早以前哮天在貴州山區裏辦事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當地的醫生。那裏的條件非常差,交通極其不便,山區和外界幾乎是隔絕的。在那種地方,醫生和巫師是一個概念,醫生基本都是巫師兼任的。
那個醫生有一個方子,可以安神,鎮定,止痛。對於那種缺醫少藥的地方的人來說,這個方子幾乎就是萬能的,有什麽病,都會吃這個方子上炮製出來的藥。
方子的藥其實隻有一味,叫黃木蒺藜,是一種草本植物的種子。黃木蒺藜本身就有安神止痛的功效,但是用量極其嚴格,用的恰當,可以鎮定止痛,用的過量,就是一種很強烈的致幻劑。
這個用量很難掌控,而且黃木蒺藜的藥性特別猛,巫醫炮製黃木蒺藜的手法,讓哮天感覺新奇,又有些惡心。
巫醫一般選幾個月大的小羊或者是豬,把它們餓上幾天,等肚子餓空了以後,用摻了黃木蒺藜粉末的木薯喂它們。喂完以後,後麵就不再讓它們進食。這些摻有黃木蒺藜粉末的木薯被消化,最後拉出來,巫醫就收集拉出來的糞便。
這個辦法很惡心人,不過的確有用,藥性猛烈的黃木蒺藜被消化分解了一次,藥性就減弱了,再取適量的糞便當藥,人吃了以後恰到好處。
氣味也是一種記憶,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哮天還記得黃木蒺藜的氣味。
寨子裏的人說服哮天回來,這麽一鬧,很多人都醒了,寨裏的頭人也被驚動,過來跟哮天用手勢交流了一番。
手勢交流很困難,倆人比劃了好久。不過,哮天嗅到帶著黃木蒺藜氣味的藥,就知道,這個寨子裏的人平時可能也會用到黃木蒺藜。但他們用藥的手法和貴州山區的巫醫不一樣,是把黃木蒺藜的種子碾碎了之後直接給人吃的。
寨子裏的人偶爾有點傷風感冒,或者是外出漁獵采集的時候受了些外傷,就會服用一點帶著黃木蒺藜的藥。有時候用量恰好,不會留什麽後遺症,但有的時候一過量,服藥的病人就因為黃木蒺藜的藥性,產生幻覺,行止乖張,還具有攻擊性。遇到這樣的情況,病人隻能被控製起來,繼續強行灌服帶有黃木蒺藜的藥湯,這等於是傷上加傷,一旦陷入這個循環,病人就永遠不可能恢複正常。
這些人帶有攻擊性,如果不加管束,可能會傷到寨子裏蓄養的牲畜和人,寨子隻能把他們拘禁起來,那些看著隻有一米高的房子,專門用來拘禁這些病人。
哮天明白了,這些病人深更半夜的發瘋,寨子裏的人卻充耳不聞,因為他們早就習慣了,不會大驚小怪。
哮天專門把貴州那個巫醫的煉藥手法教給了寨子裏的人,而且勸說他們,暫時對房子裏的病人停藥。那些病人本身就沒什麽大病,隻不過因為連續被灌服黃木蒺藜,才會導致死循環。等藥一停,幾天時間下來,都有很大的好轉。
如此一來,寨子裏的人對哮天青眼有加,相處的非常好。哮天在這裏住了半個多月,後來,寨子裏專門派了四個人,把哮天送了出去。
哮天從那片深山中逃出生天,心裏立刻就想到了華陽古行的大佬。可以說,這是大仇,那個大佬組局的時候或許已經謀劃好了,壓根就沒打算讓哮天他們幾個人活下去。被困死在深山中,一百年都不會有人發現,死了也是白死。
哮天屬於那種比較老派的古行人,講究恩怨必報,這個大仇,他是非報不可的。懷著這個念頭,哮天來到了華陽。他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隻有一個人,而對手在華陽這邊根深蒂固,硬拚肯定不行。哮天就在華陽暫時安身,想尋找機會。
這一住就是半年多,哮天是憋足了勁兒的,什麽都不幹了,專注報仇這一件事。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那個華陽古行的大佬突然死了,是在自家院子裏二樓天台上澆花的時候,失足掉下來摔死的。
當我聽到這兒的時候,大概就知道哮天要報複的人是誰了。當年老八股裏麵有一個,據說就是在家裏摔死的,那會兒我還不大,事後聽人傳言,是不是澆花摔死的,我不清楚,不過根據時間和具體情況一判斷,就知道這事兒肯定不會錯,多半就是那人。
仇人突然死了,哮天意興闌珊,感覺大半年的時間完全白費。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無意中認識了當時還很小的穆強,就收了穆強當徒弟。
穆強把這件事講完,我就隱約的猜出來,他究竟想表達什麽。
“你是說,這樣的房子,是用來關什麽東西的?”
“應該是這樣。”穆強點點頭,說:“連總,你大概也注意到了,這房子的頂,還有牆壁,都非常厚,很結實,小窗上安的是那麽粗的鐵條,我估計,房子修的這麽結實,就是害怕裏麵關著的東西逃出來。”
穆強的話讓我心裏猛然一亮,古城修建在不見光的地下,可能並非沒有原因。我們遇到的那個怪東西,之前就是被關在這種牢固異常的小房子裏的?怪東西得到機會,從小房子裏逃出來,然後跑出去,發現了半截狗,把半截狗給殺了?
這麽一分析,情況好像真的是這樣。不過,這裏麵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
這座古城是誰修的,修建於什麽時候,現在不得而知。但大眼一看就知道,這座地下古城,少說六七百年的曆史。那個怪東西,六七百年前就被關在這兒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怪東西,可就真的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