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替死

我不知道老巫師是不是還有什麽後手,立刻停下了腳步。不過觀察了一會兒,老巫師就好像真的石化了,不僅身軀僵直不動,就連眼神也黯淡了起來。

我暗中看了看蘇世仁,他的神情已經完全放鬆了,挺直了腰身,走到老巫師的跟前。看到他現在的舉動,我就知道局麵全在他的控製之中,緊張的心情也隨即放緩。

蘇世仁走到老巫師身前,伸手抓住了那麵銅鏡,老巫師還是一動不動。蘇世仁手上加了點力,用力一拉,銅鏡就落到了他手裏。老巫師被這股力量一帶,一頭栽倒在地。

“他怎麽回事?”

“躲到這麵鏡子裏了。”蘇世仁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生硬的冷笑,輕輕一拍那麵銅鏡,說道:“不肯出來。”

我大概明白,那個老巫師知道大勢已去,而且也看到了蘇世仁手裏的鬼吞釘。放眼整個象雄,會鑄造和使用鬼吞釘的人屈指可數,這是抹殺意識的利器。對老巫師這樣的人來說,軀殼沒了,還不算特別糟糕的事,保留意念,或許還有一線機會,但意識消亡,就徹底死去,這是他無法麵對的。

蘇世仁絕對是個強勁的對手,不管班達覺,還是拳腳上的功夫,老巫師都難以匹敵,打也打不過,跑又跑不了,他害怕自己的意識被鬼吞釘封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意識躲入這麵銅鏡裏。

蘇世仁又用力拍了拍銅鏡,發出嗡嗡的聲響。我看了幾眼,感覺這應該不是象雄的東西,從器形,紋飾來看,這麵鏡子的曆史相當久遠,很可能是春秋戰國時期中原內地的東西。

這東西怎麽流落到象雄的,已經不得而知,我猜測,這麵鏡子本來的主人就很不凡,銅鏡流落到象雄以後,又在黑巫師的手裏加持了幾代,已經變成了一件法器。

蘇世仁的力氣很大,銅鏡被拍動的時候,昏暗的鏡麵仿佛轟的閃過了一片光。那片光芒似乎是折射頭頂的月光,但隻要反應快一點的人都能看出來,這片光其實是從鏡子裏麵透射出來的。

“出不來。”蘇世仁拍了銅鏡兩下就放棄了。

銅鏡上的光一直都在閃動,觀察的久了,我發現上麵的光不止一片,是一明一暗兩股光芒交織混合的。兩股不同的光在銅鏡的鏡麵上來回浮動著,我又看了一眼,陡然間回過神了。

班達察多的意識,就在銅鏡裏,現在老巫師走投無路,意識也進入了銅鏡,兩道分屬兩個人的意識全都被禁錮在鏡子裏頭,已經出不來了。

光芒碰撞的很激烈,但始終不離開銅鏡的鏡麵。我懷疑這是班達察多和老巫師在龍爭虎鬥,班達察多就是被這些黑巫師暗算的,他肯定不會放過倉皇逃遁到鏡子裏的老巫師。

“怎麽把他們弄出來?”我實在不想跟蘇世仁交談,但自己又對這方麵的經驗很匱乏,隻能硬著頭皮問他。反正我心裏想好了,救出班達察多,再跟蘇世仁算賬。

“暫時沒有辦法。”蘇世仁看著鏡麵上兩股像是相互追逐一般的光,說道:“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蘇世仁帶著我們先躲到了一旁,剛才的槍聲在夜色裏能傳出去很遠,如果山口裏麵的塌陷帶還有別的人,那麽他們多半能聽到槍聲。

現場已經來不及收拾了,我們幾個人躲到了小河旁邊的亂石後麵。這邊剛剛躲起來,我就看見老王從後麵急匆匆的朝這邊猛跑。

“你又幹什麽?”我看著老王,氣就不打一處來,越是關鍵時刻,他就越沉不住氣。

老王顯得有點委屈,他很惦記張莫莫和寧小貓,他也知道,張莫莫和寧小貓的毒要靠這些黑巫師來解,所以忍不住跑來過看看。

句號也對老王很有意見,老王對我還算客氣,他跟句號不熟,就沒那麽多好聽話了,橫眉豎眼的跟句號打手勢。兩個人正在糾纏,蘇世仁拉了句號一把,我也趕緊把老王硬按到了石頭後麵。

山口那邊的夜色還是很深沉,我沒看到什麽。但是在我們藏好之後僅僅五六分鍾的時間,黑暗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很輕的聲音,那種聲音雖然輕,明顯卻是腳步聲。

我隻聽見了這陣幾乎察覺不出來的腳步聲,但沒有看到人影。蘇世仁一直都在嚴陣以待,當腳步聲第二次想起來的時候,蘇世仁的頭頂,仿佛又飄起了一片肉眼難見的很淡的煙。

頂級的班達覺,就像春雨潤物細無聲,然而,帶給人的影響卻是難以估算的。我的眼前一瞬間就出現了模糊的幻象,耳朵裏嗡嗡作響,立刻失去了平衡。

幸好,我一直都靠著身邊的石頭,才沒有摔倒。我自己會班達覺,以前也聽慣了永生青銅的魔音,總體情況算是幾個人裏麵最好的。等靠住石頭之後,我使勁晃了晃頭,模糊的視線清楚了一點。

周圍看似沒有什麽特殊的變化,然而,在我睜開眼望向山口的時候,一下子就看到了兩個人狼狽不堪的摔倒在地。這兩個人穿著一身黑衣,和那些黑巫師的衣著裝扮有很明顯的區別。而且,他們不經打,蘇世仁還沒有動手,隻靠著班達覺,就讓兩個人在原地暈頭轉向。由此可見,這不是黑巫師,很可能是在山口裏麵幫著打雜跑腿的人,聽到之前的槍聲之後跑過來查看情況的。

這兩個人摔倒之後,蘇世仁閃身就衝了出去。在班達覺的影響下,周圍不可能還有再隱匿的人了。衝到跟前,蘇世仁手腳麻利的抽出一根很細的繩子,把兩個人的大拇指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前後不到三分鍾時間,這兩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蘇世仁看了我一眼,扭過頭慢慢的說道:“你想救人,就問他們吧。”

我又晃了晃頭,跑到兩個人跟前,把他們用力的往後拖。老王不太能聽懂蘇世仁的話,跟我咿呀咿呀的問了兩句,我打著手勢告訴他,要救張莫莫和寧小貓,就全靠這兩個人了。我估計,山口裏麵的黑巫師已經死的一幹二淨,這兩個次等角色,現在至關重要。

事關張莫莫和寧小貓的生命安全,老王一下子來了勁兒,晃著腦袋,強忍著眩暈,和我一塊兒把兩個人硬給拖到了後麵的拐角處。老王是真急了,剛把人拖過來,就嘰裏呱啦的問了一大堆。

這兩個人最開始還想頑抗一下,閉口不答。老王沒那麽多耐性,加上張莫莫她們兩個人的情況的確不好,老王直接從身邊搬起一塊二十來斤重的石頭,舉到兩個人麵前,厲聲嗬斥。那兩個人看見老王的眼睛都紅了,頓時不敢再繼續嘴硬,嘰裏呱啦的回答了一通。

對方說的是本土的象雄語,語速一快,我就一個字都聽不明白。老王雖然懂象雄語,可是也聽的一頭霧水。那兩個人又來回說了幾次,老王可能總算是弄懂了。

“他們說什麽?”我打著手勢問道:“能救嗎?”

老王摸了摸頭,可能不知道該怎麽跟我講述,轉著眼珠子想了半天,把能比劃出來的手勢都用上了,前前後後解釋了有十來分鍾,我才徹底的弄明白。

那兩個人說,張莫莫和寧小貓中的毒是無解的,沒有藥可以吃。不過,毒不能解,卻可以轉嫁,從她們身上,轉嫁到別人身上。

總而言之一句話,如果想讓她們活下去,就得有人願意替她們死。

老王問我,聽懂了沒有,我點了點頭。我看得出來,老王咬著牙在思考,事關生死,沒有人會毫不猶豫,畢竟生命隻有一次。

句話呆在旁邊沒有說話,隻是睜著眼看著我和老王。老王的眼珠子一直在轉,臉色也不停的變幻著,過了有兩分鍾,他好像下定了決心,猛然的一抬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意思是說,他願意替張莫莫和寧小貓承受這一切。

“不行。”我搖了搖頭,老王的情緒很緊張,我故意裝著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把臉上那層細密的細毛扒開一點,好讓老王看見我嘴角的微笑,我笑著跟老王解釋:“這些毒到你身上,你會死,到我身上,我卻不會死,所以,你不行,必須由我來。”

老王的眼睛頓時睜的比燈泡還圓,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我,我很確定的對他點了點頭,依然保持著微笑。

我是在笑,可是,我內心的感受,是不會有任何人可以體會到的。

這樣的毒轉嫁到自己身上,會有什麽後果,我根本沒有考慮,我自己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不差再糟糕一點。最起碼,我兌現了之前自己對自己所發的承諾,我拚了命,也要讓他們三個人活下去。

老王又跑到那兩個人麵前,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這樣的巫毒不會讓人立刻就死,可是,中毒的人會比直接死掉還要痛苦,毒無藥可解,時間一久,整個人都會被毒侵蝕,變成一個裝滿了膿血的皮囊。

老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能覺得這種死法真的太痛苦了,他忐忑不安的轉頭看看我,估計是害怕我突然改變主意。

“問他們,怎麽轉嫁。”我沒有任何猶豫和畏縮,還是笑著對老王說:“問清楚,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