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九重天上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雲深處,一座飄渺的宮殿藏於其中,那是司命大人的居所,靈和宮。

司命,掌管凡人的命數。

這一屆的司命大人是萬年前神魔之戰後新上任的。

其實也不算新,畢竟一萬年過去了。

隻是咱們不過一萬歲出頭的司命大人看著十分年輕,總讓人覺得時光不過百年。

此時,殿門大開著,內裏放著個梨花木的桌案,一身白衣的司命大人正在伏在案上寫著什麽。

近看了,才知道,司命大人拿著支青玉雕成的筆,桌上的木簡上卻很繚亂,司命大人他,閉著眼睛,睡著了……

白玉的麵容透著些憔悴,細長的睫毛微閃。

案邊香,燃了一半,司命驚醒。筆掉落在案上,“啪嗒”一聲,司命拿起案上的木簡掃了一眼,又看看燃了一半的香,腦中炸開了兩個字:“完了”。

趕緊撿起筆,又從頭開始看木簡,希望沒釀成大禍吧。

偏偏,這時候,一個小童敲了敲門,司命不耐地抬頭,“何事?”

小童縮縮腦袋,“司命大人,閻君他又來了!”說完,趕緊跑了。

他隻是通傳一聲,讓大人有個準備,他又攔不住。

轉眼功夫。門口已經出現了一個著黑色長袍的男子,麵容冷峻,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一進門,丟了卷冊子在司命麵前,“靈辭,你幹的好事!”

名喚靈辭的司命大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師兄,我錯了!”

不管怎麽樣,先認錯。

被喚師兄的黑袍男子卻冷哼一聲,“我可不敢擔你九重天上的司命大人一聲師兄。”

“你這一跪,玄釗更是受不起,快起來,可別讓我擔了個不敬上仙的罪名。”

從前待自己千般好的師兄如今半點情分不念,靈辭心裏淒苦,麵上還要陪著笑,“師兄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我馬上想辦法補救!”

“你是不是又睡著了!”

靈辭低著頭不言語,玄釗便曉得,確實如此了。

“一萬年了,你怎麽一點長進沒有,既當了司命上仙,卻還要我這個小小的閻君總替你收拾爛攤子!”玄釗抄起案上的青玉筆朝地上一擲,靈辭還未起身,這一擲,堪堪砸在靈辭麵前,靈辭一閉眼,下意識地一縮身子。看起來楚楚可憐。

玄釗一來,他就認錯,可其實,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錯了什麽。

一個時辰前,黑白無常勾了個新魂魄回地府,閻君玄釗翻了翻命簿,一張臉,立刻黑了。

定是靈辭寫命簿的時候又睡著了。一對眷侶硬生生被拆散到兩個時代。

錯亂了命運,其中一人更是早早地枉死。若不及時改命,另一個也好不到哪兒去。

拿著這人的命簿,玄釗上了九重天,便是方才丟到靈辭跟前的那冊子。

靈辭此時翻看了一下,苦著張臉,“師兄!”

“行了,起來想辦法。”

……

二人最後照以往的辦法,然後,這枉死的重活一世,找了另一人所在時代一個將死之人借屍還魂。

“平白被你改了命,這二人恐怕諸多劫難,你去月宮,找月老知會一聲,將二人的紅線綁牢些,別斷了二人姻緣!”玄釗冷著臉吩咐,靈辭乖乖應下。

“你於仙法上多上點心,別整日昏睡!”臨走前,玄釗又囑托了句。

靈辭卻是望著那背影喃喃叨了句,“我也不想常常昏睡啊,可元神缺損,我有什麽辦法!”說完又嘟著嘴埋怨了句,“還不是為了你!”可是玄釗聽不見,亦從不曾知曉,便如他從來不知道,一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

玄釗雖然麵上表現的冷情,可回了地府立時召了判官,將那孤魂丟給了孟婆,讓他洗了魂魄在地府的記憶,丟去了輪回井。

這一萬年,玄釗替靈辭處理了不少類似的事。

靈辭這邊在改好了命簿之後,立馬衝去了月和宮,找月老青和要了根紅線,派了個小仙下界去替二人綁上,這事兒,就算完了。青和是他結拜的三哥,疼他得很,也是常常替他善後的。

辦好了事,靈辭這才心情放鬆地回去。進殿前,又立在那棵海棠樹前看了許久,然後蹲在新生出來的小樹苗邊上,輕柔地撫過嫩綠的枝芽,“一萬年了才一株苗,我差點就要去找花神來看看你是不是不孕了啊小靈子!”靈辭指著那棵大海棠,振振有詞。

說完就在懷裏摸啊摸,摸出一把玉鏟,小小的,躺在手心裏,靈辭蹲在地上就對著小樹苗周邊鬆軟的泥土開始挖。

臉上還洋溢著十分猥瑣的笑,念念有詞,“小樹苗啊小樹苗,我等了一萬年可算等到你了,我師兄成天在冥司那種鬼地方呆著,身邊不是鬼魂就是鬼差,整個人都冷掉啦,你替我去陪陪他。”

想當年他種下大樹的時候,打的就是這麽個主意,原以為這天界水土滋養之下,頂多兩三年也就有小苗苗了,不想一等就是一萬年。

那小樹苗好像聽懂了似的,在靈辭話音剛落之時,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新生的嫩芽都蔫了,整個苗苗耷拉著。靈辭剛把苗苗根從土裏挖出來,望著手裏毫無生機的小苗苗目瞪口呆。

“哎,你不能這樣賴皮唉,我養了你爹一萬年,偷了多少瓊漿玉露日日澆灌,這才有了你這一株小苗苗!”靈辭氣急敗壞站起身來指著大樹,“你就這麽教你兒子的?知恩圖報懂不懂啊!”

漫天白色的海棠花紛紛落下,蓋了靈辭一頭一臉,嘴裏都塞上了一片。

“啊呸!”靈辭吐出口中花瓣,惡狠狠對著手裏的小苗苗道,我就不信了。指尖結了術法,源源不斷的仙氣灌注在小苗苗的枝幹上,原本耷拉著的枝幹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靈辭得意一笑,“哼,我還鬥不過你們?”說完又幻化出一塊白色布條將小苗苗裹了,念了個縮小的訣將其藏進袖中,轉了身準備往下界的方向去。

還沒邁開腳,又折返幾步,走到大樹下,“哼!跟我鬥,一個月不給你澆水!我渴死你!”

洋洋得意地走了,靈辭沒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嘟嘟囔囔:“你那成日澆的是水嗎,是酒,是酒!”